萧远帝最终还是松口,同意这桩亲事。

    沈皇后拉着她叙了不少家常,而后对她的亲事又一阵心疼,萧清晏竭力宽慰她。

    快入五月,清爽的风越发宜人,渐渐起了暖意。池塘里的五彩鱼儿争相竞游,一旁生出的小小荷花花苞,等待六月的肆意绽放,处处生机。

    萧清晏一连几日都未出府。

    直至这一日,萧清晏正于池塘边摆弄荷花,院内婢女得了吩咐来唤她,“郡主,宫里来了一位公公,正请您去前院呢。”

    萧清晏应声,知晓是朱公公带着圣旨来了,随后换衣前去。

    待她来到前院,府上一众人皆聚在前院,等待着她。

    尤其是她的父王,眼神里似淬了冰,直盯着她。

    朱公公见她已到,挥手示意宫人,随即高声说:“嘉宁郡主接旨——”

    霎时,院内乌泱泱跪了一众人,在最前方的赫然是萧清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宁郡主萧清晏,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是为大家闺秀之典范。朕闻礼部侍郎裴行觉清正廉洁,品行端正。二人年岁相当,性情相投,佳偶天成,朕心甚悦,今特赐婚,望嘉宁与裴卿琴瑟和鸣,永结同心,择吉日完婚。钦此!”

    宣毕,朱公公捧着圣旨,一张圆脸笑眯眯的,只道,“嘉宁郡主,接旨吧。”

    嘉宁郡主萧清晏一身紫衣,姣好的面容上神色自若。她领旨谢恩,发髻上的碧玉步摇随着她俯拜的动作轻晃,嗓音似上好的冷玉,声声悦耳,“嘉宁叩谢圣上隆恩。”

    朱公公虚虚一扶,忙道,“郡主快请起。”

    待萧清晏被一旁婢女扶起,他方才笑道,“奴才还须得去裴侍郎那儿,就不在此多留了。”

    萧清晏微微颔首,温声说,“有劳公公。”随后吩咐自己的近侍婢女,“茗竹,送送朱公公。”

    茗竹应是,却见她上前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露出得宜的笑容,“公公一路辛苦,这是我家郡主的一点心意,望公公笑纳。”

    朱公公笑着接了,手一转送进了袖里。

    他目光陡然看向在旁默不作声的南平王,面上笑意渐淡,“王爷,皇上命奴才给您带句话——”

    “庶子固然重要,可毕竟年岁尚小,担不起大任。嘉宁郡主不日大婚,这才是您该关心的。”

    躬身拜别后方带着一众宫奴声势浩大的离去。

    一声放肆的轻笑率先打破了满院的寂静。

    萧清晏淡淡的目光寻声望去,果不其然,是她素来不对付的庶妹萧清杳。

    萧清杳着鹅黄锦裙,衬得其极为俏丽,便见她的目光似有似无扫过萧清晏手中的明黄圣旨,言语中满是幸灾乐祸,“恭喜姐姐,觅得良缘。”

    萧清杳,“这可是疼爱你的皇上亲自指婚……”

    “住嘴!”

    是久未出声的南平王。

    萧清杳咬了咬唇,忍下未尽之言,“……是,父王。”

    萧清晏意欲向南平王行礼后离开,不料没等她言语,南平王便率先朝她开口,目光寒凉,“嘉宁,随本王来书房。”随后径直离开。

    萧清晏面上淡定应下,却倏然攥紧了手中圣旨,心里不由升起几分惧意。

    时隔多年,便是如今对他失望透顶,心中对父亲的那份惧意还在。

    她原以为有了皇上的那句话,父王今日不会向她兴师问罪,不曾想他连一刻也不愿多等。

    南平王身影渐远,萧清晏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身旁婢女,她轻呼一口气,抬步跟上。

    缓步来到书房门前,萧清晏轻叩门扉,直至传来一声,“进来。”

    书房内里多摆放了大家字画,史策孤本些的,并未有政务在内。

    先皇极为疼爱当今圣上,为他坐稳皇位,竟下旨废除其他皇子的政权,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闲散王爷。

    其中自然包括她的父王南平王,这也是她父王执意将她嫁与沈言韫这般高官的缘由——他既无参政的权利,在朝中的势力更是被连根拔起。

    收回思绪,萧清晏步入其内。

    南平王此时正负手立于桌案前,他的眸光愈发冰凉,如临寒窖。

    萧清晏福身行礼,“父王……”

    “啪!”的一声脆响。

    “啊!”萧清晏身影踉跄,几欲跌倒在地,待她堪堪稳住身形,白皙的脸颊上已浮现红肿之态。

    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萧清晏的心中从不可置信,到最终仿佛化为一潭死水般全然平静下来,她扯了下唇,“父王此举何意?掌掴女儿也得有个缘由。”

    南平王手掌重重拍向桌案,宣示着怒气,厉声质问:“与沈家的婚事是如何回事?这道圣旨,这一切是不是你的手笔!”

    萧清晏忍着面颊上传来的丝丝痛意,轻笑一声,“是,父王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

    “逆女!”宽大的手掌就要再次打在眼前姑娘娇嫩的肌肤上。

    “父王。”萧清晏说道:“过几日我还要进宫,皇上想必不会愿意我的脸上多这几道印子。”

    南平王的手一滞,声音沉下来,犀利的眸子紧盯着眼前这个女儿,寒声说:“你在威胁本王?”

    萧清晏淡淡道:“算不得威胁,只是提醒父王,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萧清晏看着这位她名义上的父亲,“方才那巴掌便当我还孝于父王。”

    “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父王——我不会扶持那个庶子,不会去嫁您心里的满意贵婿,更不会拘于内宅,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贤妻……”

    萧清晏大胆直视他的黑沉沉的眼睛,“我一定会证明您一直以来的观点是错的!”

    这场对话最终以南平王对女儿所言的不屑结束。

    萧清晏脸上的红印在涂了膏药后,一连几日才渐渐消下去。至于入宫,原就是哄骗南平王,入自然是不会入的,她不愿以这副样子示人。

    萧清晏在府中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开始思虑女子学堂之事。

    此时,芸锦院内,萧清晏正清算着她所存下的银子。

    设女子学堂定然要先买下一间宅院,随后说繁杂的学子用饭,住宿些的。这些她从未涉猎。

    萧清晏想起那日与裴行觉商议时遇到的那位姑娘。

    后来茗竹提及过她,方知她出身书香之家,是家中独女,父亲痴迷于学问,后来遭遇旱灾,父母双逝,她如今不过想完成父亲遗愿。

    “茗兰。”萧清晏吩咐了一个婢女,“去备车。”

    她想去见见那名姑娘。

    *

    裴府位于文齐街东边,宅院宽阔宏大,府门牌匾上,硕大的“裴府”两字豪气万丈。

    皇上身边的朱公公已经回宫复命,不同于寂静宛若无人的南平王府,裴府内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

    “恭喜公子,您和郡主定然能琴瑟和鸣,举、举……”

    旁边有人提醒道:“是举案齐眉!”

    那人恍然大悟。

    “公子与郡主白头偕老啊!”

    “公子与郡主永结同心!”

    裴行觉在众人的祝福中喜不乐甚,“这月的月银涨五两!”

    一息之间,众人愈发卖力地夸赞。

    “咳咳。”

    一众奴仆转身,鼠看见猫似的,齐声道:“周伯。”随后脚下生风似的,一哄而散。

    只见一位石青衣袍的老者在此驻足,便瞧他长得极为精明的脸上是近乎和蔼的笑容,只是笑的有些骇人,正看着这儿的裴行觉。

    裴行觉见到周伯,喜道:“周伯您回来了。”继而说:“我定亲了,是南平王府的嘉宁郡主。”语气极为欢快。

    周伯知晓这是他心上人,没曾想竟真能娶回家,毕竟二人身份终究有别。

    他状似不满,轻哼了一声,“我身为你的至亲,你便不能待我回来再作抉择?”

    裴行觉自十五那年失去双亲,随后一直是由周伯躬亲抚养,二人相依为命了五年。

    裴行觉认真说:“事态紧急,若我不立即应下,她便去寻旁人了。”

    他承诺,“下回我定与您一起。”

    周伯假意无奈,“也罢也罢。”随后问,“可有说何时完婚?”

    裴行觉道是七月初七。

    周伯点点头,“今日起,你便在我身后做些杂事吧。”

    这整日里没个正经事,成何体统?

    裴行觉“啊”了一声,有些犹豫,“可我在礼部还有要职在身。”

    提起此事,周伯心中便怒气冲天,“别给我提你那狗屁差事!这一年我赚的钱大半都进了礼部,你个败家子!”

    自去岁裴行觉被越级提携为礼部侍郎时,他便觉怪异,直至礼部没银子时,来寻裴行觉,他便知这怪异在何处了。

    而裴行觉不通经商之道,是以裴家生意皆由周伯一人掌管与打理。

    裴行觉闻言,却不认同,“只与百姓有干系的钱我才给他们,旁的一两也没有。”

    “我这是积善。”

    周伯笑了笑,心中微叹,这般倒也好,他也是怕这孩子遭人利用,若是误入了歧途,他没法与裴行觉的爹娘交代。

    裴行觉兴致勃勃,“周伯,我与郡主的婚礼定要大办,宴请百宾!”

    见他说回这桩亲事,周伯点点头,“三书六礼是缺一不可,一切皆得按礼制来。”

    可他心中依旧担忧,再次询问,“你真想应下?”

    裴行觉奇怪看他,“这是自然,难道我不与心爱之人定亲,要与周伯你定亲么?”

    周伯又要动怒,裴行觉见状,一溜烟跑远了。

    周伯看着渐远的欢快身影,不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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