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竹。”萧清晏唤来方才同她去延喜楼的婢女，吩咐说：“派人去查一查裴行觉。”
茗竹面上疑惑，但依言去了。
时至酉时，她带回一个小册，里面详细记载了裴行觉的生平。
萧清晏翻开，入眼便是‘礼部侍郎’几字，心道果然，她猜想的不错。
裴行觉此人得名于一年前，那时的他连一个元外郎都不是，但恰逢礼部缺银，国库因前年旱灾而空亏，故在皇上欲下旨募捐时，出身商贾的裴行觉带着万贯家财救济。
由此他一越数级，官居礼部侍郎，却整日不必务事，只需哪里缺钱，他便做个钱袋子撒钱就是，这侍郎之位仿佛成了禁锢他的枷锁。
可后来听闻他所为皆自愿，甚至乐得清闲，但其中真假怕是只有本人才得知。
茗竹知道了之前的那个莽撞少年竟是礼部侍郎，惊讶之余，不由问道：“郡主问他做甚？”
手中小册里的信息其实少的可怜，寥寥几页。
裴行觉官位虽高却无实权，又出身商贾。
萧清晏将其放下，似是在思量，她缓缓说：“或许，我可以与他做笔交易。”
“递一份拜帖去裴府。”
*
翌日清晨，萧清晏乘着华盖马车去了延喜楼。
依旧是昨日的雅间，可再次步入其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待看见房中人的身影时，她微微一怔，她与裴行觉相约巳时初，他竟来得这般早。
“裴大人。”
身穿天青色衣裳的身影闻言转身，面露喜色，随后俯身作揖，唤道：“下官见过郡主。”
萧清晏是为皇上亲封的郡主，见之理应行拜。
萧清晏，“裴大人不必拘礼，如昨日一般便可。”
裴行觉身形微顿，笑着应声。
说起昨日，裴行觉面上浮现愧疚之色，“抱歉郡主，昨日是下官多有冒犯。”他急着解释说：“昨日是有一小贼偷我钱袋，这才冲撞了郡主……”
萧清晏关切说：“贼人可抓到了？”
只见少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扬声道，“自然！”
萧清晏见此也不由唇角轻轻弯起。
那小册上言及这位裴侍郎现今不过弱冠之年，且他身上透着一股未入官场的肆意干净，可称上一句“少年人”。
裴行觉问：“不知今日郡主寻我是为何事？”他的手忽地摸上腰间钱袋，神色略显紧张，“若是赔偿，我……我今日没带够银子。”
萧清晏被他逗笑，“不是这事，我是想与裴大人做一笔交易。”
裴行觉受挫，脸耷拉下来，“……我亦不会经商之道，家中生意皆是……”
萧清晏直言问道：“裴大人可有婚配？”她现在十分确信眼前人性子实在纯良，倒衬得她接下来的话有些欺人。
清澈的声音入耳，登时，裴行觉未尽之言尽数吞进肚里，最终只讷讷道，“郡主问这做什么？”
不待萧清晏回答，他立即又道：“我尚未婚配。”
萧清晏回答他的问题，“我想要裴大人的一纸婚书。裴大人若答应，我会向皇上求旨赐婚。”
她看着眼前目光渐渐呆滞的人，徐徐说：“自然，裴大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皆可应下。”
她着实是想不出要许下什么以此交易，故让裴行觉自行抉择。
裴行觉不答反问，思忖开口，“郡主可想过和离？”话语间，指节分明的手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萧清晏一愣，她未想过和离，既已做下决定，她便不会作悔。
“裴大人若答应，日后想和离，我自然尊重你的意愿。”
毕竟她不能强人所难，且那时恢复自由身，她对于南平王而言已做不得棋子。
“不不不，不用尊重……我是说，我阿娘曾临终嘱咐我一生只要有一位妻子即可，是算命先生说的。”又添道：“我命里只有一妻。”
萧清晏不知真假，她只微笑说：“如此甚好。”
裴行觉面上布满了笑意，瞧着比吃了蜜饯还甜，他喝了口杯盏中渐凉的茶水，依旧清甜回甘。
裴行觉想了想还是问道，“郡主为何会选择我？”
因为你毫无城府。
萧清晏默了须臾，随后笑回：“我欣赏纯善之人。”
她心中轻叹，这理由着实敷衍随意。
却见裴行觉听自己被夸，绯色霎时爬上他的耳尖，他笑的腼腆，“是么。多谢郡主夸赞。”
萧清晏无声朝他笑了笑，随后问，“裴大人可想好了？”
裴行觉静静思量，随后笑着开口，“不若郡主为我谋一高官吧。”
萧清晏点头，认真应下，“好。”
此言揭过，裴行觉，“郡主成亲后可想做什么？”
萧清晏敛笑，摩挲着玉色杯壁，沉默不语。
这倒是了，她成亲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吵闹，扰乱了她游走的思绪。
桌案便立于窗边，而延喜楼的二楼，只需侧身垂首即可以观之下方的场景。
每时近傍晚，延喜楼旁边的临泉湖在落日余晖下，水光朝相辉映，无疑是最美的画卷，而这儿变成了绝佳的观景处。
却说萧清晏被下方吵嚷声吸引了目光，垂首时，正见一位装扮着男子模样的姑娘被人扔了包袱赶出来。
那人从名为莘庄书院的门里信步走出来，恶声对匍匐在地上的姑娘说道：“一介女子不在家中服侍夫君，竟敢化身进男儿的学堂，好不知廉耻！”
那粗布衣姑娘的面颊留下满满泪痕，哀声求道，“夫子，我、我可以交学金的，您让我进去吧，求您让我进去吧。”
那人显然已是不耐，“你哪来的银子交？何况你一个女子学这些又有何用？终究比不上男子。”
说着，一脚踢开拽着他衣角的姑娘，面露嫌弃，转身进了门里，将大门紧闭。
粗布衣裳的姑娘小声抽泣，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拾起地上散乱的包袱，动作艰难。
路过的行人有唏嘘，有斥责，频频落去目光，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着实欺人太甚！”裴行觉起身意欲出去。
萧清晏急急拉住他，示意茗竹下去查看。
萧清晏，“裴大人，你若下去，那姑娘怕是会更加遭人恶意揣测。”
燕京内，最不缺的就是喜爱谈资之人。
裴行觉冷静下来，点点头。
萧清晏看着下方，茗竹上前帮那位姑娘拾好了包袱，随后搀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子走远。
萧清晏回想起方才那书院里的人的话——女子读书无用，终归是比不上男子。
萧清晏心中嗤笑，与她父王的话何其相似？
可他们为何总认为女子不如男子？
女子从未有男子的地位，也从未拥有男子的权利，便是读书，也不会真正让女子去读，就连世家小姐读书，也不过是认得些许几个字，才女少之又少。
既一切未知，他们凭什么瞧不上女子？
萧清晏垂眸良久，近旁是裴行觉的声音，“郡主？郡主？”
萧清晏忽然抬眸，问道：“裴大人，你认为女子如何？”
裴行觉一顿，细细思考，“女子善针织，善做食，做得男子做不来的许多事。”一如他的阿娘。
萧清晏又问，“若是女子读书为官呢？你当如何？”
少年笑起来，“那我很想见识见识女子的一番作为。”
萧清晏眸中是点点星光，唇边扬起温和的笑，“若可以，我想做一位教书先生。”
教女子读书，教女子为官。她定要叫父王好好瞧瞧，女子也可比男子有一番作为。
*
与裴行觉相商完，萧清晏即刻去了宫里。
朱红色的宫墙内，琉璃瓦铺就的宫殿殿顶远观宏伟，比之更甚的是殿内奢华的内饰，处处金碧辉煌。
浅淡的幽香伴着缕缕雾烟随处浮动，悄无声息地飘入鼻间。
贵妃榻上，一位华服美妇慵懒倚坐，无不显露雍容华贵的仪态，身旁的绿衫宫女将手中精致的圆扇轻轻扇动，随和的微风拂过。
“皇后娘娘，嘉宁郡主求见。”有宫女禀报。
沈皇后微微坐起身，“快请。”
不多时，一道雪青身影过屏风走进来，福身致礼，“嘉宁见过皇后娘娘。”
沈皇后笑嗔道：“你这孩子，倒与本宫见外了，快过来。”
萧清晏上前，关心道：“皇婶近日身子可好转了？”
前几日沈皇后发了场热症。
沈皇后，“已好全了。”她眸中含笑，“嘉宁可是有事求于本宫？”
萧清晏抿了抿唇，笑容无奈，“皇婶这便看出来了？”
“你养在本宫身边六年，怎会连你这点心思看不出？”她指腹轻点萧清晏的鼻尖，“小心思全在脸上了。”
沈皇后挥手屏退了宫人，笑问：“说吧，是为何事前来？”
萧清晏垂首，“我父王在为我择亲，皇婶，我不想嫁。”
沈皇后思量，“是言韫？这事本宫也听了，你既不愿，那就不嫁。”
“本宫还以为是何事……”
萧清晏忽的说：“嘉宁是想求皇上赐婚。”
沈皇后嘴边的话顿住，“赐婚？你对哪家公子有意？他让你一姑娘前来求旨，可曾思虑过你的颜面？”
萧清晏如实答了，“他名为裴行觉，是一位礼部侍郎。”她神色黯淡，“我怕父王阻拦，因此独身来了宫里。”
至于南平王为儿嫁女之事，她不愿提及，恐连着沈皇后生气，伤了身子。
沈皇后思及南平王不免轻叹，“也罢，此事本宫与陛下提提。”
“何事要与朕说？”明黄色的身影从殿外阔步走来。
榻上两人齐道：“见过陛下。”
沈皇后拍了拍萧清晏的手，“本宫帮不了你了，你自个儿与他说去吧。”
萧清晏默然，她便是不想直面皇上，才选了这个时辰进宫。
沈皇后料她小女儿拉不下面子说第二遍，故而说道：“嘉宁的年岁到了议亲的时候，她心中有了中意的男子。”
萧远帝并不似其他帝王般君威盛，相反，他面容和蔼，可那双慈爱的眸子仿佛总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
他坐于上首，温声问：“嘉宁有意哪家的公子？说来与朕听听。”
萧清晏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说：“礼部侍郎，裴行觉。”
良久不听声，萧清晏抬头，正对上萧远帝的目光，他哼笑一声，“为何喜欢？”
萧清晏，“他性子纯良。”
萧远帝，“世上纯良之人多了，你难不成要一一喜欢？嘉宁，朕要听实话。”
沈皇后也不由向萧清晏看去，这其中难道有何隐情？
萧清晏自知瞒不过，还是全盘托出了。
沈皇后气的发抖，“本宫是看他昏了头了！半分没管嘉宁，最后竟还为那个庶子打起了嘉宁的主意！”
沈皇后又心疼地握住萧清晏的手，“你又何苦另嫁旁人？若你嫁给言韫，本宫必不会让南平王如意。”
萧清晏，“言语伤人，总不能让沈阿兄背一个不尊岳丈的骂名。”
沈皇后拧眉，“可那个侍郎……”
萧清晏解释，“他虽是侍郎，却无实权，又是出身商贾，我父王必不会求于他。”
她的父王不但看重男儿轻视女子，同样也看不上排在末端的商贾。
萧清晏瞥了一眼在旁一言未发的萧远帝，重声说：“何况裴行觉此人为官清正，性子简单，最适合不过了。”
萧远帝正色问道：“嘉宁，你可想好了？”
萧清晏提裙叩拜，“嘉宁求皇上下旨赐婚。”
茗竹面上疑惑，但依言去了。
时至酉时，她带回一个小册，里面详细记载了裴行觉的生平。
萧清晏翻开，入眼便是‘礼部侍郎’几字，心道果然，她猜想的不错。
裴行觉此人得名于一年前，那时的他连一个元外郎都不是，但恰逢礼部缺银，国库因前年旱灾而空亏，故在皇上欲下旨募捐时，出身商贾的裴行觉带着万贯家财救济。
由此他一越数级，官居礼部侍郎，却整日不必务事，只需哪里缺钱，他便做个钱袋子撒钱就是，这侍郎之位仿佛成了禁锢他的枷锁。
可后来听闻他所为皆自愿，甚至乐得清闲，但其中真假怕是只有本人才得知。
茗竹知道了之前的那个莽撞少年竟是礼部侍郎，惊讶之余，不由问道：“郡主问他做甚？”
手中小册里的信息其实少的可怜，寥寥几页。
裴行觉官位虽高却无实权，又出身商贾。
萧清晏将其放下，似是在思量，她缓缓说：“或许，我可以与他做笔交易。”
“递一份拜帖去裴府。”
*
翌日清晨，萧清晏乘着华盖马车去了延喜楼。
依旧是昨日的雅间，可再次步入其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待看见房中人的身影时，她微微一怔，她与裴行觉相约巳时初，他竟来得这般早。
“裴大人。”
身穿天青色衣裳的身影闻言转身，面露喜色，随后俯身作揖，唤道：“下官见过郡主。”
萧清晏是为皇上亲封的郡主，见之理应行拜。
萧清晏，“裴大人不必拘礼，如昨日一般便可。”
裴行觉身形微顿，笑着应声。
说起昨日，裴行觉面上浮现愧疚之色，“抱歉郡主，昨日是下官多有冒犯。”他急着解释说：“昨日是有一小贼偷我钱袋，这才冲撞了郡主……”
萧清晏关切说：“贼人可抓到了？”
只见少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扬声道，“自然！”
萧清晏见此也不由唇角轻轻弯起。
那小册上言及这位裴侍郎现今不过弱冠之年，且他身上透着一股未入官场的肆意干净，可称上一句“少年人”。
裴行觉问：“不知今日郡主寻我是为何事？”他的手忽地摸上腰间钱袋，神色略显紧张，“若是赔偿，我……我今日没带够银子。”
萧清晏被他逗笑，“不是这事，我是想与裴大人做一笔交易。”
裴行觉受挫，脸耷拉下来，“……我亦不会经商之道，家中生意皆是……”
萧清晏直言问道：“裴大人可有婚配？”她现在十分确信眼前人性子实在纯良，倒衬得她接下来的话有些欺人。
清澈的声音入耳，登时，裴行觉未尽之言尽数吞进肚里，最终只讷讷道，“郡主问这做什么？”
不待萧清晏回答，他立即又道：“我尚未婚配。”
萧清晏回答他的问题，“我想要裴大人的一纸婚书。裴大人若答应，我会向皇上求旨赐婚。”
她看着眼前目光渐渐呆滞的人，徐徐说：“自然，裴大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皆可应下。”
她着实是想不出要许下什么以此交易，故让裴行觉自行抉择。
裴行觉不答反问，思忖开口，“郡主可想过和离？”话语间，指节分明的手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萧清晏一愣，她未想过和离，既已做下决定，她便不会作悔。
“裴大人若答应，日后想和离，我自然尊重你的意愿。”
毕竟她不能强人所难，且那时恢复自由身，她对于南平王而言已做不得棋子。
“不不不，不用尊重……我是说，我阿娘曾临终嘱咐我一生只要有一位妻子即可，是算命先生说的。”又添道：“我命里只有一妻。”
萧清晏不知真假，她只微笑说：“如此甚好。”
裴行觉面上布满了笑意，瞧着比吃了蜜饯还甜，他喝了口杯盏中渐凉的茶水，依旧清甜回甘。
裴行觉想了想还是问道，“郡主为何会选择我？”
因为你毫无城府。
萧清晏默了须臾，随后笑回：“我欣赏纯善之人。”
她心中轻叹，这理由着实敷衍随意。
却见裴行觉听自己被夸，绯色霎时爬上他的耳尖，他笑的腼腆，“是么。多谢郡主夸赞。”
萧清晏无声朝他笑了笑，随后问，“裴大人可想好了？”
裴行觉静静思量，随后笑着开口，“不若郡主为我谋一高官吧。”
萧清晏点头，认真应下，“好。”
此言揭过，裴行觉，“郡主成亲后可想做什么？”
萧清晏敛笑，摩挲着玉色杯壁，沉默不语。
这倒是了，她成亲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吵闹，扰乱了她游走的思绪。
桌案便立于窗边，而延喜楼的二楼，只需侧身垂首即可以观之下方的场景。
每时近傍晚，延喜楼旁边的临泉湖在落日余晖下，水光朝相辉映，无疑是最美的画卷，而这儿变成了绝佳的观景处。
却说萧清晏被下方吵嚷声吸引了目光，垂首时，正见一位装扮着男子模样的姑娘被人扔了包袱赶出来。
那人从名为莘庄书院的门里信步走出来，恶声对匍匐在地上的姑娘说道：“一介女子不在家中服侍夫君，竟敢化身进男儿的学堂，好不知廉耻！”
那粗布衣姑娘的面颊留下满满泪痕，哀声求道，“夫子，我、我可以交学金的，您让我进去吧，求您让我进去吧。”
那人显然已是不耐，“你哪来的银子交？何况你一个女子学这些又有何用？终究比不上男子。”
说着，一脚踢开拽着他衣角的姑娘，面露嫌弃，转身进了门里，将大门紧闭。
粗布衣裳的姑娘小声抽泣，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拾起地上散乱的包袱，动作艰难。
路过的行人有唏嘘，有斥责，频频落去目光，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着实欺人太甚！”裴行觉起身意欲出去。
萧清晏急急拉住他，示意茗竹下去查看。
萧清晏，“裴大人，你若下去，那姑娘怕是会更加遭人恶意揣测。”
燕京内，最不缺的就是喜爱谈资之人。
裴行觉冷静下来，点点头。
萧清晏看着下方，茗竹上前帮那位姑娘拾好了包袱，随后搀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子走远。
萧清晏回想起方才那书院里的人的话——女子读书无用，终归是比不上男子。
萧清晏心中嗤笑，与她父王的话何其相似？
可他们为何总认为女子不如男子？
女子从未有男子的地位，也从未拥有男子的权利，便是读书，也不会真正让女子去读，就连世家小姐读书，也不过是认得些许几个字，才女少之又少。
既一切未知，他们凭什么瞧不上女子？
萧清晏垂眸良久，近旁是裴行觉的声音，“郡主？郡主？”
萧清晏忽然抬眸，问道：“裴大人，你认为女子如何？”
裴行觉一顿，细细思考，“女子善针织，善做食，做得男子做不来的许多事。”一如他的阿娘。
萧清晏又问，“若是女子读书为官呢？你当如何？”
少年笑起来，“那我很想见识见识女子的一番作为。”
萧清晏眸中是点点星光，唇边扬起温和的笑，“若可以，我想做一位教书先生。”
教女子读书，教女子为官。她定要叫父王好好瞧瞧，女子也可比男子有一番作为。
*
与裴行觉相商完，萧清晏即刻去了宫里。
朱红色的宫墙内，琉璃瓦铺就的宫殿殿顶远观宏伟，比之更甚的是殿内奢华的内饰，处处金碧辉煌。
浅淡的幽香伴着缕缕雾烟随处浮动，悄无声息地飘入鼻间。
贵妃榻上，一位华服美妇慵懒倚坐，无不显露雍容华贵的仪态，身旁的绿衫宫女将手中精致的圆扇轻轻扇动，随和的微风拂过。
“皇后娘娘，嘉宁郡主求见。”有宫女禀报。
沈皇后微微坐起身，“快请。”
不多时，一道雪青身影过屏风走进来，福身致礼，“嘉宁见过皇后娘娘。”
沈皇后笑嗔道：“你这孩子，倒与本宫见外了，快过来。”
萧清晏上前，关心道：“皇婶近日身子可好转了？”
前几日沈皇后发了场热症。
沈皇后，“已好全了。”她眸中含笑，“嘉宁可是有事求于本宫？”
萧清晏抿了抿唇，笑容无奈，“皇婶这便看出来了？”
“你养在本宫身边六年，怎会连你这点心思看不出？”她指腹轻点萧清晏的鼻尖，“小心思全在脸上了。”
沈皇后挥手屏退了宫人，笑问：“说吧，是为何事前来？”
萧清晏垂首，“我父王在为我择亲，皇婶，我不想嫁。”
沈皇后思量，“是言韫？这事本宫也听了，你既不愿，那就不嫁。”
“本宫还以为是何事……”
萧清晏忽的说：“嘉宁是想求皇上赐婚。”
沈皇后嘴边的话顿住，“赐婚？你对哪家公子有意？他让你一姑娘前来求旨，可曾思虑过你的颜面？”
萧清晏如实答了，“他名为裴行觉，是一位礼部侍郎。”她神色黯淡，“我怕父王阻拦，因此独身来了宫里。”
至于南平王为儿嫁女之事，她不愿提及，恐连着沈皇后生气，伤了身子。
沈皇后思及南平王不免轻叹，“也罢，此事本宫与陛下提提。”
“何事要与朕说？”明黄色的身影从殿外阔步走来。
榻上两人齐道：“见过陛下。”
沈皇后拍了拍萧清晏的手，“本宫帮不了你了，你自个儿与他说去吧。”
萧清晏默然，她便是不想直面皇上，才选了这个时辰进宫。
沈皇后料她小女儿拉不下面子说第二遍，故而说道：“嘉宁的年岁到了议亲的时候，她心中有了中意的男子。”
萧远帝并不似其他帝王般君威盛，相反，他面容和蔼，可那双慈爱的眸子仿佛总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
他坐于上首，温声问：“嘉宁有意哪家的公子？说来与朕听听。”
萧清晏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说：“礼部侍郎，裴行觉。”
良久不听声，萧清晏抬头，正对上萧远帝的目光，他哼笑一声，“为何喜欢？”
萧清晏，“他性子纯良。”
萧远帝，“世上纯良之人多了，你难不成要一一喜欢？嘉宁，朕要听实话。”
沈皇后也不由向萧清晏看去，这其中难道有何隐情？
萧清晏自知瞒不过，还是全盘托出了。
沈皇后气的发抖，“本宫是看他昏了头了！半分没管嘉宁，最后竟还为那个庶子打起了嘉宁的主意！”
沈皇后又心疼地握住萧清晏的手，“你又何苦另嫁旁人？若你嫁给言韫，本宫必不会让南平王如意。”
萧清晏，“言语伤人，总不能让沈阿兄背一个不尊岳丈的骂名。”
沈皇后拧眉，“可那个侍郎……”
萧清晏解释，“他虽是侍郎，却无实权，又是出身商贾，我父王必不会求于他。”
她的父王不但看重男儿轻视女子，同样也看不上排在末端的商贾。
萧清晏瞥了一眼在旁一言未发的萧远帝，重声说：“何况裴行觉此人为官清正，性子简单，最适合不过了。”
萧远帝正色问道：“嘉宁，你可想好了？”
萧清晏提裙叩拜，“嘉宁求皇上下旨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