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盏茶的功夫，菜肴慢慢上齐了。小二过来哈了哈腰，道：
''您二位的菜齐了，这结账么...''
原来看他们出手如此阔绰，掌柜的便想着稳当些，让他们先把银子存上。
''我来给！''
芙蓉赶忙伸手向佩囊里探去，生怕不归真的没钱抵了簪子。
不料不归收起花簪，拿出一小锭金子，掷在桌上，懒洋洋道：
''不用找了，赏你的，别再来啰嗦。''
小二大喜，连弯腰致谢。
不归摆了摆手，蓦然发问：
''这楼为什么唤作'花锦楼'？''
''回大爷，这花锦楼啊，取的是繁花似锦之意。''
''这酒楼临湖而建，只见湖中轻烟，荷叶浮水，未曾见什么繁花簇拥啊？''
''这...''小二迟疑地看了看芙蓉，游移开口道：
''繁花指的是楼中酒妓，所有人的名号都是取的是花名，各个才貌出众，能歌善舞...''
芙蓉新奇道：''都唤花名？！那这些多才多艺的女子中有没有唤作'芙蓉'的？''
小二没想到芙蓉对此甚感兴趣，迎上她期许的目光，他想了想，随即摇头道：
''这倒是没有...''
芙蓉有些失望，道：
'''芙蓉'这字不好吗？''
''好是好，但芙蓉取的是忠贞不渝之意，用在酒妓身上，倒不大合适...''
小二解释道。
''我们这种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芙蓉'啊？''
只听一女人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芙蓉忙回头去望。
她袅袅地走过来，但见她玲珑身姿，肤白如雪。一对含情眼，一点樱桃唇。
身上锦袍以金丝来绣，辉煌得很。
一头青丝用发笄束住，发髻上缀着蝴蝶样式的珠玉步摇。莲步轻移，钗随人动。
她走到芙蓉他们身前，软软地行了个礼：
''敝人是这'花锦楼'里的妓伶，唤作'晚香玉'。''
她媚眼如丝，端量着不归与芙蓉。
晚香玉笑道：
''诗人常以芙蓉做赋，取的是繁荣和富贵的好彩头，常常被用来祈愿一国一族昌盛富荣。我们命薄，取不起这样的名字。''
芙蓉听她夸得好听，脸红彤彤地便低了下去。
不归见状，哂笑道：
''人家夸花好，你害羞什么？''
晚香玉看看不归，又瞧瞧芙蓉。嫣然一笑：
''我既是夸花，也是夸人。''
她用纤纤玉指微抵在芙蓉下巴处，轻轻一抬，芙蓉犹疑地偏了偏头。只听晚香玉含笑道：
''生得如此好颜色，倒把众花全给比下去了。
小妹妹我送你一字，唤作'彤英客'，怎样？''
那小二连扶着晚香玉到一边，低声道：
''人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姑娘你来掺和什么？两人万一又是情人，姑娘你不就扰了人家情谊了嘛？''
晚香玉不屑道：
''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见那小妹子单纯便多嘴两句，又怎么扰了他们情人语啦？''
芙蓉细细推敲，转头对晚香玉道：
''彤英客甚好，晚香玉姐姐，你好事做到底，给我这位朋友也一并起个名儿罢？''
晚香玉得意道：
''你瞧，你们把我当妓子，人家可不！''
不归抽了抽嘴角，刚想反抗，晚香玉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和你相对，就叫绛檀故人如何？''
''妙极妙极，不过我是'故人'他应当做'客'，我俩换一下，成不？''
''当然可以啦！''晚香玉听芙蓉说得天真，笑弯了腰：
''好妹妹，以后常来'花锦楼'吧，我是真真喜欢你！''
芙蓉欣喜点头，冲着不归道：
''绛檀客，我们走罢！''
不归啼笑皆非，道：
''我可没承认这个名字。''
芙蓉得了个好外号，欢喜之际拉着不归翩然出了花锦楼。
晚香玉称心地笑了起来，得志对店小二道：
''这等富贵女郎就是吃这一套，你就守株待兔等着人家再大驾光临罢！''
小二心里一盘算，马上竖起大拇指，陪笑道：
''不愧是姑娘您，慧眼识珠，见经识经！''
不归轻轻挣脱了手，低语道：''刚在那楼上，我瞧见两个便衣卫士在侧。''
芙蓉脸上容色改，问道：
''你是怎么看破他们装束的呢？''
''哼，他们就算装成布衣白丁，可这杀气与眼神改不掉。哪有人在听花楼女儿名时还死死盯住别人不放之理？''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等会儿路过浴佛斋会时我们混到人群里让他们找不到。''
芙蓉一直在不归身侧，她与他贴得很近。
不归原不以为忤，但眼中是她能剪秋水的双瞳，耳闻她如莺如燕的清朗声语。
他眼神闪烁，双唇紧闭，屏息敛声；一夕千念，万般思绪涌上心扉。
芙蓉没听到不归的回答，见他心不在焉，于是大胆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
''不归大侠，你在听么？''
不归被她一触，浮想联翩戛然而止，连忙格开芙蓉的手，冷然道：
''就依你说的办。''
他对这些侍卫毫不介意，只愿他们别打扰到自己的布线行针。
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归身上的黑布长袍已换成了黛蓝长袖衫；芙蓉则是披了件妃色披帛。
不归见那侍卫狗皮膏药似地粘上他们，心中轻蔑。
待到湖边，倏地搂住芙蓉的腰，左足一点，身子如蝶般向前翩翩飞去，越过前方渔人，轻飘飘地落在一叶扁舟上。
众人都纷纷抢到岸边观看。见一风流倜傥公子携盈盈仙姿佳人飘扬入舟，实在赏心悦目。
不禁凑趣，一齐道好。
芙蓉嫣然一笑：''好一只步履轻捷的燕子！''
不归见她高兴雀跃模样，得意地向岸边瞧去。
只见那几个便衣捶胸顿足，郁闷而归。不归嘲道：''好一群笨手笨脚的呆鹅！''
芙蓉回眸格格一笑；若画中仙娥，灵动而悠然。
轻舟浮水，恍如幻梦。
待甩开了这些侍卫，不归泛着舟熟练地进入一条水道。
湖中分岔支流甚多，水里成片荷花亭亭玉立，颇有种'接天莲叶无穷碧'之诗情画意。
若不是本地渔民，是认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的水路的。
芙蓉沉思：'过了这么久，自己却好像只知道'不归'这个名字。'
此名真假，其人来历，芙蓉全都一无所知。
她斟酌半晌，开口试探：''不归，你好像很熟悉此地？''
''只是一个游荡浪子，哪里没去过呢？''
不归像是勘破了她的心事，回答得很是周全。
''不过见你谈吐举止皆不像流浪之人，好比在那花锦楼中...金钱也充裕得很。
若是大家族里的人物，又独自一人来瑶城做什么？''
芙蓉滔滔不绝道：
''莫非有什么隐疾...''
''你猜我那些钱从哪儿来？''
''...我不知道...''
''杀人放火，劫财行凶！''
不归冷冷地从嘴里吐出这几字。
这些话给芙蓉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茫然道：
''什...不归你...说什么？''
''你当我是好人？''
不归冷眼相望，见芙蓉不知所从的样子，欺身而上，道：
''你是不是因为我帮了你，心中感激得不行？''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脖颈，清晨划伤的口子又渗出血来：
''不该问的事别问，这样才能活得久些。
所以、少来试探我！''
芙蓉怔怔地看向不归，她不明白，刚才笑语晏晏的少年怎么突然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
''我只是好奇，好奇不归你到底是谁？我的过去来历全都告诉你了，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芙蓉挣脱开不归的桎梏，小舟因为水流摇晃起来，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船尾处。
不归俯瞰着芙蓉，他发觉自己似乎对她太过宽容，以至于这样的得寸进尺
--只才相识三日，光天化日之下便敢牵着他手，又触他脸；现在还打探起他的身世来历。
而自己居然任她胡闹，内心皆由她的情绪动作而变化。
不归心下告诉自己，她仅仅是完成自己任务的一块拼图。
只愿她不要再扰他心绪。
但见芙蓉那倔强模样，终于只是叹口气：
''我...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的良人。你自己也说，先前只是做戏给那城主看。待你报答了这份人情，我俩分道扬镳，再无亏欠...''
芙蓉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那份心意像颗埋藏在茅草屋里的小小火种，待发现时，全部都已经被烧为灰烬。
''我不会再问你了。有什么需要我相助就说罢，等还清了情分，你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花锦楼好了，我自己会回去。''
芙蓉虽这样说，但掩饰不住眼底的低落。
她捻起了刚刚逃避侍卫时落在衣衫上的花，在指尖旋转着，感受它蔓延出的自由气息。
花又在她手中跌落，滑到水流里去。
芙蓉轻哼着那首被不归评价不上道的歌：
''一流溪水一尾鱼，一座山谷一只鹬。
渫云涧中不见影，霪雨林里偷相遇。''
她原以为不归是世间最最潇洒不羁的，但他似乎对男女之情很是不解。
不归不是她的恋人，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情感，更不会携她离开。
自己呢，就恪守本心，还完这份人情债，乖乖回去和亲。
芙蓉惆怅地想来，瞬时感到意兴阑珊。
但一回头，见一快船遥遥地追上来，她赶忙道：
''不归，那些侍卫追上来啦！你...你逃么？''
不归听她原本的陈述到了后来便成了询问，他道：
''难道还有不逃之理？''
''一切错都归我，我现在认错回家，跟爹爹解释一番，他定不会迁怒旁人。你要什么就直接跟我爹爹说，他向来豁达大方...''
不归见那船驶得快极，匆匆说道：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他身手徇通，拖着芙蓉就翻身下舟。
''等等！我不会...''
芙蓉话音未落，就被拉入水中。
茫茫湖水中，层层荷叶遮掩住两人的身影。
芙蓉不会戏水，而不归又飘游来去。她用力仰着头，但不免还是呛到几口水。
不归躲在荷叶水草中凝神静听，听得他们阵阵吆喝不停，看了看努力展臂划水保持浮起的芙蓉，冷笑道：
''你父亲还真器重你啊，这么大费周章地要寻你回去。''
芙蓉不敢开口。凡是一张开嘴巴，水就会漫到她喉咙里。直教她喘不过气，只能咕噜咕噜回答着不归。
不归见她滑稽模样，叹口气。单手拖腋，把她格上来些。
芙蓉抱着他的胳臂，道：
''我从小就最怕游水...突然跌到水里便什么都想不到了...''
两人在水中面面相觑，鼻尖相抵，喘息都缠绕在一起。
明明刚刚才说不要她相近，结果两人又厮磨在一块儿了。
芙蓉不敢抬眼看他，嘟囔着，问他那个只有她能成的事是什么。
不归不答，只说自己还没在瑶城玩够。要先持芙蓉为质，及逸乐毕，自会告诉芙蓉他所欲何之。
芙蓉恼道：
''你方才说让我离你远些，莫要假戏真做；现在又要我玩乐相陪？你这人怎么说话自相矛盾，想法函矢相攻，言行又不一致！''
''是啊，我本就阴晴不定，行事喜怒无常。''
不归一贯随性而为，放诞不羁。
''你...你...果真不是好人！我倒是高看你了！''
芙蓉咬牙暗想--什么人情世故？上岸就趁机甩开他跑掉。
想来他也不敢到宫里把她怎样。
''您二位的菜齐了，这结账么...''
原来看他们出手如此阔绰，掌柜的便想着稳当些，让他们先把银子存上。
''我来给！''
芙蓉赶忙伸手向佩囊里探去，生怕不归真的没钱抵了簪子。
不料不归收起花簪，拿出一小锭金子，掷在桌上，懒洋洋道：
''不用找了，赏你的，别再来啰嗦。''
小二大喜，连弯腰致谢。
不归摆了摆手，蓦然发问：
''这楼为什么唤作'花锦楼'？''
''回大爷，这花锦楼啊，取的是繁花似锦之意。''
''这酒楼临湖而建，只见湖中轻烟，荷叶浮水，未曾见什么繁花簇拥啊？''
''这...''小二迟疑地看了看芙蓉，游移开口道：
''繁花指的是楼中酒妓，所有人的名号都是取的是花名，各个才貌出众，能歌善舞...''
芙蓉新奇道：''都唤花名？！那这些多才多艺的女子中有没有唤作'芙蓉'的？''
小二没想到芙蓉对此甚感兴趣，迎上她期许的目光，他想了想，随即摇头道：
''这倒是没有...''
芙蓉有些失望，道：
'''芙蓉'这字不好吗？''
''好是好，但芙蓉取的是忠贞不渝之意，用在酒妓身上，倒不大合适...''
小二解释道。
''我们这种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芙蓉'啊？''
只听一女人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芙蓉忙回头去望。
她袅袅地走过来，但见她玲珑身姿，肤白如雪。一对含情眼，一点樱桃唇。
身上锦袍以金丝来绣，辉煌得很。
一头青丝用发笄束住，发髻上缀着蝴蝶样式的珠玉步摇。莲步轻移，钗随人动。
她走到芙蓉他们身前，软软地行了个礼：
''敝人是这'花锦楼'里的妓伶，唤作'晚香玉'。''
她媚眼如丝，端量着不归与芙蓉。
晚香玉笑道：
''诗人常以芙蓉做赋，取的是繁荣和富贵的好彩头，常常被用来祈愿一国一族昌盛富荣。我们命薄，取不起这样的名字。''
芙蓉听她夸得好听，脸红彤彤地便低了下去。
不归见状，哂笑道：
''人家夸花好，你害羞什么？''
晚香玉看看不归，又瞧瞧芙蓉。嫣然一笑：
''我既是夸花，也是夸人。''
她用纤纤玉指微抵在芙蓉下巴处，轻轻一抬，芙蓉犹疑地偏了偏头。只听晚香玉含笑道：
''生得如此好颜色，倒把众花全给比下去了。
小妹妹我送你一字，唤作'彤英客'，怎样？''
那小二连扶着晚香玉到一边，低声道：
''人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姑娘你来掺和什么？两人万一又是情人，姑娘你不就扰了人家情谊了嘛？''
晚香玉不屑道：
''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见那小妹子单纯便多嘴两句，又怎么扰了他们情人语啦？''
芙蓉细细推敲，转头对晚香玉道：
''彤英客甚好，晚香玉姐姐，你好事做到底，给我这位朋友也一并起个名儿罢？''
晚香玉得意道：
''你瞧，你们把我当妓子，人家可不！''
不归抽了抽嘴角，刚想反抗，晚香玉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和你相对，就叫绛檀故人如何？''
''妙极妙极，不过我是'故人'他应当做'客'，我俩换一下，成不？''
''当然可以啦！''晚香玉听芙蓉说得天真，笑弯了腰：
''好妹妹，以后常来'花锦楼'吧，我是真真喜欢你！''
芙蓉欣喜点头，冲着不归道：
''绛檀客，我们走罢！''
不归啼笑皆非，道：
''我可没承认这个名字。''
芙蓉得了个好外号，欢喜之际拉着不归翩然出了花锦楼。
晚香玉称心地笑了起来，得志对店小二道：
''这等富贵女郎就是吃这一套，你就守株待兔等着人家再大驾光临罢！''
小二心里一盘算，马上竖起大拇指，陪笑道：
''不愧是姑娘您，慧眼识珠，见经识经！''
不归轻轻挣脱了手，低语道：''刚在那楼上，我瞧见两个便衣卫士在侧。''
芙蓉脸上容色改，问道：
''你是怎么看破他们装束的呢？''
''哼，他们就算装成布衣白丁，可这杀气与眼神改不掉。哪有人在听花楼女儿名时还死死盯住别人不放之理？''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等会儿路过浴佛斋会时我们混到人群里让他们找不到。''
芙蓉一直在不归身侧，她与他贴得很近。
不归原不以为忤，但眼中是她能剪秋水的双瞳，耳闻她如莺如燕的清朗声语。
他眼神闪烁，双唇紧闭，屏息敛声；一夕千念，万般思绪涌上心扉。
芙蓉没听到不归的回答，见他心不在焉，于是大胆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
''不归大侠，你在听么？''
不归被她一触，浮想联翩戛然而止，连忙格开芙蓉的手，冷然道：
''就依你说的办。''
他对这些侍卫毫不介意，只愿他们别打扰到自己的布线行针。
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归身上的黑布长袍已换成了黛蓝长袖衫；芙蓉则是披了件妃色披帛。
不归见那侍卫狗皮膏药似地粘上他们，心中轻蔑。
待到湖边，倏地搂住芙蓉的腰，左足一点，身子如蝶般向前翩翩飞去，越过前方渔人，轻飘飘地落在一叶扁舟上。
众人都纷纷抢到岸边观看。见一风流倜傥公子携盈盈仙姿佳人飘扬入舟，实在赏心悦目。
不禁凑趣，一齐道好。
芙蓉嫣然一笑：''好一只步履轻捷的燕子！''
不归见她高兴雀跃模样，得意地向岸边瞧去。
只见那几个便衣捶胸顿足，郁闷而归。不归嘲道：''好一群笨手笨脚的呆鹅！''
芙蓉回眸格格一笑；若画中仙娥，灵动而悠然。
轻舟浮水，恍如幻梦。
待甩开了这些侍卫，不归泛着舟熟练地进入一条水道。
湖中分岔支流甚多，水里成片荷花亭亭玉立，颇有种'接天莲叶无穷碧'之诗情画意。
若不是本地渔民，是认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的水路的。
芙蓉沉思：'过了这么久，自己却好像只知道'不归'这个名字。'
此名真假，其人来历，芙蓉全都一无所知。
她斟酌半晌，开口试探：''不归，你好像很熟悉此地？''
''只是一个游荡浪子，哪里没去过呢？''
不归像是勘破了她的心事，回答得很是周全。
''不过见你谈吐举止皆不像流浪之人，好比在那花锦楼中...金钱也充裕得很。
若是大家族里的人物，又独自一人来瑶城做什么？''
芙蓉滔滔不绝道：
''莫非有什么隐疾...''
''你猜我那些钱从哪儿来？''
''...我不知道...''
''杀人放火，劫财行凶！''
不归冷冷地从嘴里吐出这几字。
这些话给芙蓉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茫然道：
''什...不归你...说什么？''
''你当我是好人？''
不归冷眼相望，见芙蓉不知所从的样子，欺身而上，道：
''你是不是因为我帮了你，心中感激得不行？''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脖颈，清晨划伤的口子又渗出血来：
''不该问的事别问，这样才能活得久些。
所以、少来试探我！''
芙蓉怔怔地看向不归，她不明白，刚才笑语晏晏的少年怎么突然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
''我只是好奇，好奇不归你到底是谁？我的过去来历全都告诉你了，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芙蓉挣脱开不归的桎梏，小舟因为水流摇晃起来，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船尾处。
不归俯瞰着芙蓉，他发觉自己似乎对她太过宽容，以至于这样的得寸进尺
--只才相识三日，光天化日之下便敢牵着他手，又触他脸；现在还打探起他的身世来历。
而自己居然任她胡闹，内心皆由她的情绪动作而变化。
不归心下告诉自己，她仅仅是完成自己任务的一块拼图。
只愿她不要再扰他心绪。
但见芙蓉那倔强模样，终于只是叹口气：
''我...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的良人。你自己也说，先前只是做戏给那城主看。待你报答了这份人情，我俩分道扬镳，再无亏欠...''
芙蓉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那份心意像颗埋藏在茅草屋里的小小火种，待发现时，全部都已经被烧为灰烬。
''我不会再问你了。有什么需要我相助就说罢，等还清了情分，你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花锦楼好了，我自己会回去。''
芙蓉虽这样说，但掩饰不住眼底的低落。
她捻起了刚刚逃避侍卫时落在衣衫上的花，在指尖旋转着，感受它蔓延出的自由气息。
花又在她手中跌落，滑到水流里去。
芙蓉轻哼着那首被不归评价不上道的歌：
''一流溪水一尾鱼，一座山谷一只鹬。
渫云涧中不见影，霪雨林里偷相遇。''
她原以为不归是世间最最潇洒不羁的，但他似乎对男女之情很是不解。
不归不是她的恋人，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情感，更不会携她离开。
自己呢，就恪守本心，还完这份人情债，乖乖回去和亲。
芙蓉惆怅地想来，瞬时感到意兴阑珊。
但一回头，见一快船遥遥地追上来，她赶忙道：
''不归，那些侍卫追上来啦！你...你逃么？''
不归听她原本的陈述到了后来便成了询问，他道：
''难道还有不逃之理？''
''一切错都归我，我现在认错回家，跟爹爹解释一番，他定不会迁怒旁人。你要什么就直接跟我爹爹说，他向来豁达大方...''
不归见那船驶得快极，匆匆说道：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他身手徇通，拖着芙蓉就翻身下舟。
''等等！我不会...''
芙蓉话音未落，就被拉入水中。
茫茫湖水中，层层荷叶遮掩住两人的身影。
芙蓉不会戏水，而不归又飘游来去。她用力仰着头，但不免还是呛到几口水。
不归躲在荷叶水草中凝神静听，听得他们阵阵吆喝不停，看了看努力展臂划水保持浮起的芙蓉，冷笑道：
''你父亲还真器重你啊，这么大费周章地要寻你回去。''
芙蓉不敢开口。凡是一张开嘴巴，水就会漫到她喉咙里。直教她喘不过气，只能咕噜咕噜回答着不归。
不归见她滑稽模样，叹口气。单手拖腋，把她格上来些。
芙蓉抱着他的胳臂，道：
''我从小就最怕游水...突然跌到水里便什么都想不到了...''
两人在水中面面相觑，鼻尖相抵，喘息都缠绕在一起。
明明刚刚才说不要她相近，结果两人又厮磨在一块儿了。
芙蓉不敢抬眼看他，嘟囔着，问他那个只有她能成的事是什么。
不归不答，只说自己还没在瑶城玩够。要先持芙蓉为质，及逸乐毕，自会告诉芙蓉他所欲何之。
芙蓉恼道：
''你方才说让我离你远些，莫要假戏真做；现在又要我玩乐相陪？你这人怎么说话自相矛盾，想法函矢相攻，言行又不一致！''
''是啊，我本就阴晴不定，行事喜怒无常。''
不归一贯随性而为，放诞不羁。
''你...你...果真不是好人！我倒是高看你了！''
芙蓉咬牙暗想--什么人情世故？上岸就趁机甩开他跑掉。
想来他也不敢到宫里把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