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荷华无奈的笑了笑,从容不迫的走到书桌前,望着湖中荷叶沉吟片刻,提笔写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此诗一出,围观众人眼睛一亮,让人忍不住叹一句,实不愧为黎城第一才女。

    清和公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交握于身前的双手暗暗收紧,恨恨的看了荆荷华一眼,心里暗道:早不写晚不写非在自己之后写,摆明是要压她一头。

    而这时有人看到了半夏和徐怀瑾,念头一转,大声说道:“诗词一道,大周为宗,两位祝公子可不能故意藏拙,也该让我们开开眼。”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不少人大声附和。

    荆荷华也饶有兴致的看向半夏和徐怀瑾:“两位既来了时花会,总不好白走一遭,不如牛刀小试一番?”

    话已至此,徐怀瑾看向半夏,半夏神色自若的走到案前道:“我来念,劳烦兄长替我抄录。”

    徐怀瑾点头应允,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就听到半夏一字一句道: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话音落定,一片寂然。

    徐怀瑾抬头看着半夏,好一会才低下头,眼底眸光涌动,嘴角微微勾起,在纸上一笔挥就。

    “唯有绿荷红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荆荷华喃喃低语,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半夏,神情激动:“祝公子这首诗,当居今日诗词之首。”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看着半夏的眼神满是赞叹。

    这下在场之人看半夏和徐怀瑾再无半点轻视,反而多了几分欣赏,还有不少人主动上前结交。诗画评比结束后,开了席面,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自不必说,直到傍晚宾客们才意犹未尽告辞离去。

    晚间半夏正在房间写写画画,忽然听到敲门声,接着又听到一声温润的嗓音:“可醒着?”

    徐怀瑾?

    半夏起身开门,果然看见徐怀瑾站在门外,手里还用托盘端着两只碗,碗里的东西晶莹剔透,上面撒着层葡萄干和蜜豆。

    “冰粉。”半夏又惊又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怎么,不让我进去,要在外面吃?”徐怀瑾温声笑道。

    半夏忙侧身让开,徐怀瑾进去后目不斜视的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桌上还摆满半夏写过的纸张。

    半夏忙过来将桌上的纸笔归拢到一旁,两人对坐着吃起冰粉。

    “还放了桂花蜜?”半夏挑起一勺冰粉,嗅到了点点桂花香,凑近看还有细碎的桂花,入口香甜爽滑,还带着丝丝凉意。这样炎热的夜晚,一碗冰粉下肚身心都舒畅不少。

    “嗯,客栈厨房有就放了些。”

    “你做的?”半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是客栈厨子做的呢,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嗯,第一次做,看来不算差。”徐怀瑾笑道。

    第一次做?

    半夏垂眸搅动着碗里的冰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你这是在写什么?”徐怀瑾看着那叠纸上面都写满了。

    半夏神秘的笑道:“今日的时花会,我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想着梳理一下。”

    “有意思的东西?”

    “嗯,你有没有发现今日时花会来的人太多了些,怕是整个黎城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来了人。只是一个文会罢了,纵然这个文会名声响了些,也不至于此吧。”

    “再有今日清和公主明显是有备而来,预备大出风头的。可荆五姑娘却是不遗余力,一首《采莲曲》直接把欣禾公主的风头盖的是半点不剩。如果说这还只是女孩间掐尖要强,那之后围在荆荷华身边的人,居然比围在清和公主身边的人还多,这就耐人寻味了。”

    “你意思是,荆家的如今声望已经盖过了安南王室?”徐怀瑾一针见血的点出半夏的猜测。

    半夏笃定的点点头:“我曾随王妃赴过几次宴,无论是什么宴,当日只要有重华公主或容华公主在,几乎所有人都会围着公主转。”

    封建王朝时皇权是绝对的权威,无论何时何地,皇室中人,永远是绝对的焦点,更何况是皇子公主,他们一出现,所有人都只会围绕他们转。

    徐怀瑾沉思片刻,笑道:“若是依你的猜测,有些事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我之前还想不通,安南二王子为何千方百计要求娶容华公主,若说只是因为大周日益不满,使得安南而心生畏惧,可李闳行事却又是肆无忌惮。况且只要安南不起兵反叛,大周断不会轻易动干戈,何至于令李闳铤而走险,去设计容华公主。如今我大抵是明白了,若是安南王室察觉到,在安南,有人的影响力已经盖过了他们,甚至于威胁到了他们对安南的掌控。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何李闳会执意求娶公主了,一个流有大周皇室血脉的安南王,更利于稳固他们王室地位。”

    半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这于我们,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你的意思是,这局棋所幸下的再大一些。”徐怀瑾意味深长的说道。

    半夏眉峰一挑,有何不可?

    徐怀瑾立刻读懂了半夏的意思,会心一笑。

    “那些商贾,现在进展如何?”

    说到这个,徐怀瑾不禁感慨道:“那些商贾动作堪称神速,这才短短一个多月,安南境内半数的樟梨约数万斤,都已经被他们暗地里收入囊中了。不过…也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意料之中的事,风过尚且留痕,毕竟这么大动作。能隐藏到今日已算难得了。依这个速度,再有半月,整个安南的樟梨剩不下三成了。”半夏说完,目光深深的看向徐怀瑾。

    徐怀瑾轻轻搅动碗中的冰粉,云淡风轻说道:“那我们是该抓点紧了。”

    直到深夜,两人敲定了接下来的安排,徐怀瑾起身出去,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买的那个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我们便搬过去。”

    来了黎城次日,徐怀瑾便让人去寻合适的院子,不拘价格,很快就在城北找了个三进的院落,还带着一个小花园。

    半夏点点头,心里有些诧异,这么快?不过也好搬到那边也能松快些,客栈人多眼杂,到底是不方便。

    陈府在黎城也是有头脸的人家,陈家祖上曾官至二品大员。到如今,陈大老爷不惑之年已是正五品员外郎。而陈二老爷无心仕途,倒是于商贾之事颇有心得,于是捐了个闲职,全身心专注于生意场,竟是将祖传的家业扩展了一倍有余。

    陈二老爷正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眯着眼,手打着拍子,嘴里哼着小曲,身旁一个水葱般的妙龄女子,正在剥鲜嫩的莲子喂到他嘴边,好不悠哉游哉。

    管家轻手轻脚的进来,躬腰喊了声:“老爷。”

    “嗯,什么事。”陈二老爷眼都没睁,慢悠悠的问道。

    “老爷,底下人发现,最近城里有群大周人在大肆收购樟梨。”

    “樟梨,他们收樟梨干什么,那东西没滋没味的。”陈二老爷睁开眼,颇为不解。

    管家回道:“老奴也不知,听他们说是因为大周没这东西,就想买回去卖个新鲜。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把整个黎城的樟梨都收了去。”

    “什么?整个黎城的樟梨?”陈二老爷瞬间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管家笃定的回道:“千真万确,府里在城外的庄子,因为老太太喜欢,也种了两亩地的樟梨。前几天,就有个大周人找上门要买,老奴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让人悄悄去打听。这才发现早在半月前,就有大周人在暗地里收购樟梨,整个黎城的樟梨几乎都被他们收了去。”

    陈二老爷脸色凝重的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女子退下,沉吟片刻问道:“可有打探出他们到底为何收购樟梨?”

    管家惭愧的摇了摇头:“老奴无能,没能打听出来。”

    陈二老爷眉心皱起,这事肯定不是那些大周人说的那样简单。单纯图新鲜,哪里就用把整个黎城的樟梨包圆了。可这些樟梨又能干什么呢?陈二老爷想不通,不自觉的起身在屋里走动了起来。

    好半天,管家迟疑的问道:“老爷,那樟梨…咱们卖吗?”

    陈二老爷大手一挥:“不卖,老爷我不缺那几两银子,留着看看,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半个月后,黎城顶热闹的长青街上,今日有个年轻人在街边支了个摊位,摊子前挂着的招牌上,用斗大的字写着:收樟梨,五百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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