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长叹一声道:“那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齐老夫人与鲁王妃乃是闺中密友,两人自幼便订立了婚约。齐将军与安阳县主是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两人喜结连理,成了京城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便是安阳县主多年未有喜信,齐将军也未曾纳妾。”

    “呵呵呵”青黛在一旁冷笑出声,“不纳妾?后来还不是要抬了那红袖那小贱人进门。装的那样一副情深的模样,骗的我家县主对他死心塌地,转脸就为了那贱人把县主抛在脑后。”

    闻言半夏惊讶的眼神询问的看向谢延,谢延无奈道:“当年齐将军平倭,却在紧要关头被召回,一气之下挂印而去。许是心里苦闷,齐将军成了京城各个酒楼的常客,整日里喝的醉醺醺的被酒楼伙计送回齐府。过了好一段时间后,齐将军不知怎的,突然就恢复如常了,众人只当齐将军想通了。直到有一日,一个叫红袖的妓子,跪在齐府门口说她腹中已有了齐将军的骨肉。齐家自是不同意齐将军纳个妓子进门,可谁知齐将军却坚持要抬她入府。可就是这么巧,这个时候的安阳县主竟也已有孕在身,被这么一闹,小产了。”

    青黛恨声道:“县主只当他是为了平倭之事,心底抑郁难平,谁知他竟是在外头寻欢作乐,还弄出了个孽种。县主要他把那贱人送走,他竟然以那贱人肚子中孩子为由,非要给那贱人名分。可怜县主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这么被他生生气的小产,那个县主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时隔这么久,青黛说起此事仍然是泣不成声。

    谢延继续道:“小产后的安阳县主毅然要与齐将军和离,齐将军不答应,安阳县主就拖着病体入宫,寒冬腊月的跪在地上恳求陛下,陛下无法,只得下旨令二人和离。和离后,安阳县主就离京回了封地,再不曾回京,而齐将军从此也搬入了城外三清观清修。”

    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半夏心里总算明白青黛为何那么恨齐穆,安阳县主着实可怜,至于齐穆他活该,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针。

    “安阳县主也太善妒了,齐将军不过纳个妾,她就容不下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她还一直无所出,难道叫齐家断了后不成。”梁王在一旁漫不经心说道。

    青黛抬头,恶狠狠的瞪向梁王:“老身虽远在封地却也听说了梁王妃贤良大度,他齐穆明明允诺了一生只县主一人,绝不纳妾。他自食其言,还妄想县主的原谅,那他亲自下去求县主的原谅吧。”

    这时半夏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桌案上的那幅画上,刚刚齐将军说这是他与安阳县主分离时的场景,半夏不禁走近凝视着那幅画。

    “此画应是安阳县主所画,县主犹善丹青,在京城时颇有名声。”徐怀瑾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安阳县主所画吗?画中两人在白雪红梅中,相背而立,虽无言,却似乎在说着二人此生不复相见,一股寒凉之意跃然纸上。

    恰如安阳县主被至爱之人背叛,心如死灰的心境。可半夏总觉得,似乎又不单单如此。目光在画上一点点游走,突然,半夏目光一凝,不禁弯下腰凑近去看。

    这画中之人?

    徐怀瑾察觉到她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半夏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青黛,问道:“青黛姑姑,这画是安阳县主所作吗?”

    青黛难掩悲伤道:“这是县主的最后一幅画,那时县主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断断续续画了一个多月才画完。之后便日日看着这幅画,就连临终时手里还握着这幅画。”青黛说着眼泪不自觉的又涌出眼眶。

    嗯?半夏发觉了青黛话里的漏洞,不禁反问道:“这画不是安平县主让您送来的?那您为何要…”

    青黛脸色微变,别过头去,支支吾吾道:“自然是县主吩咐我送来的。”半夏眉心微蹙,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想细究却又了无痕迹。

    望着这幅安阳县主强撑病体完成的遗作,半夏心绪难平,如果真是这样,那齐将军当真是辜负了安阳县主一生,而安阳县主临去时,手里都还握着这幅画。

    半夏心中不禁暗问,您的心意可要让齐将军知道?

    就在这时,半夏惊奇的看见,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了画中安阳县主身上,停了一会又飞走了,仿佛正是为了回应她,半夏心中难以名状。

    “青黛姑姑,或许最后的时刻,安阳县主已是原谅了齐将军。”半夏直视青黛说道。

    闻言众人狐疑的看向半夏,她又不认识安阳县主,如何能知道县主原谅了齐穆。

    青黛更是瞳孔骤缩,厉声反驳:“你胡说什么,县主何时原谅了他?他怎配县主原谅?”

    不等半夏开口,一个小厮跑出来禀报,齐穆醒了。

    在众人都忙着进去看望起齐将军时,晋王过来,询问道:“你当真确定安阳县主原谅了齐将军?”

    半夏默然点了点头。

    “随我进去。”晋王说完抬腿便往内室去,半夏拿起画卷紧跟其后。

    “青黛呢?让她来我有话问她。”

    “老爷,大夫说你切不可哀伤过度了。”

    “你不去,我自己去找。”

    “老齐,县主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自己啊。”

    “青黛,让青黛来见我。”

    …

    半夏等人在外面,就听到齐穆吵嚷着要见青黛,管家和其他人在一旁劝阻着。等他们走进内室,只见里面乱糟糟的,齐穆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众人按坐在床上。原本精神矍铄的一个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头发散乱,眼神涣散,神情颓废。

    晋王轻咳一声,众人一见晋王都缓缓收了手。在晋王眼神示意下,半夏走到齐穆跟前,将画卷展开,说道:“齐将军,这是安阳县主生前最后一幅画,刚这画中之人正是你和县主。”

    齐穆脸色灰败,颤抖着声音说道:“是,这画的…是…是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

    “画中你与县主相背而立,似是两相决绝,可那漫天大雪却将你们的青丝染白。这不禁让下官想起一首诗,恰合此画。”半夏顿了顿,缓缓道:“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齐穆瞳孔地震,目光紧紧盯着那幅画,颤抖着手接过画“你…你是说…”

    半夏继续说道:“据青黛姑姑所说,安阳县主作完这幅画后,便日日盯着画看,临终时还紧紧握在手里。下官想,县主临了时,心中对您应该已无怨恨,只余遗憾。”

    齐穆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目光落在画中安阳县主的身上,深情而专注,像是透过画,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娇艳明媚的女子。

    “你胡说八道。”青黛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双眼充血的瞪着半夏,怒指齐穆说道:“他害的县主抑郁而终,县主怎么可能原谅他?”

    半夏不答反问道:“可据姑姑所说,安阳县主临终时还将画握在手中,若是满心怨恨,又怎么会如此。”

    “不可能,这都是你胡乱猜测的,县主从未说过原谅了他。”青黛怎么也不愿相信,县主原谅了这个毁了她一生的人。

    看着青黛如此执拗,半夏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眸光一敛说道:“姑姑曾说,县主去时留有遗言,她的身后事一切从简,勿使太多人知晓。我猜她大抵就是不想让齐将军知道她的悲讯,那这幅画县主应不是县主让你送来。”

    半夏顿时明白先前为何会觉得不对劲了。青黛出现的不对劲,不偏不倚就在朝廷欲使齐穆平倭之际,这一切都巧合的不对劲。

    青黛冷笑道:“县主的画,他也配,画是我擅作主张拿来的。县主亡故,我自然要代她来看看,这负心薄幸之人如今是不是妻妾成群,儿孙绕膝。”

    一旁的管家忍无可忍:“胡言乱语,我家老爷自从与县主和离,便搬去城外三清观清修,至今孤身一人,哪里来的妻妾,儿孙。”

    “不可能,那人分明说他要把红袖那贱人扶正,还要…”青黛自知失言,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谁,谁说的?”半夏连声问道,果然有问题。

    青黛眼神闪躲,闭口不言。

    管家气红了眼,大声道:“自县主走后,老爷就一碗汤药落了红袖的胎,又将她远远的送走了,怎么可能将她扶正。”

    齐穆看着青黛,语气平静说道:“青黛,我不知道你从听来的这些鬼话,我只告诉你,我犯过一次的错就决不会再犯第二次,我齐穆此生只会有安阳一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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