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送了,你把她送走了…”青黛嘴里反复说着,突然青黛受了刺激般,歇斯底里的朝齐穆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早把她送走,县主要你送走时你为什么不把她送走。你早把她送走,县主也不会被气的小产。”青黛无力的瘫软在地,整个人泣不成声。

    齐穆痛苦的闭上眼,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当时怎么就跟着魔了似的。在知道红袖有了他的孩子时,安阳伤心难过,同他吵,同他闹,却也没有要与他离觉,只要求他把红袖送走,可他中邪了般非要抬红袖进门。

    现在想想,那红袖的模样他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有次酒醉后醒来,她就躺在了自己身边。那段时间,他整日浑浑噩噩,每日借酒浇愁,心里的苦闷几乎要把他逼疯了。他明明就要一举歼灭倭寇了,却被陛下召了回来,收缴了兵权,还要被御史指着鼻子骂残暴无良。

    他一怒之下封金挂印,又被父亲整日斥责。他不能反驳陛下,不能反驳父亲,所以当红袖跪在门口哀求,他不顾安阳反对,坚决要抬进门红袖时,心里诡异般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可随之付出的代价,却让他无法承受。

    半夏走到青黛面前蹲下,轻声说道:“青黛姑姑,我知你与县主情谊深厚,所以怨恨齐将军辜负了县主。可你与县主朝夕相处,应该最懂县主的心意,我能从县主画中看出她已无怨恨,你,当真无所觉吗?”

    青黛眼神涣散,默然垂泪不语。

    半夏又道:“县主两月前已身故,你若真是为了看齐将军悔恨的悲痛欲绝,如何今日才来?”

    “谁稀罕他的悔恨。”青黛厉声说道。

    徐怀瑾却瞬间会意,沉声问半夏:“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此在其中作文章?”

    半夏笑道:“这就要问青黛姑姑了,是谁唆使她来京城,利用县主的悲讯来刺激齐将军,好令其一蹶不振。”

    会是谁呢?齐穆已退出朝堂多年,齐家也早已不复从前,有什么值得有人费这么多心思,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击垮齐穆。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瓜,结合最近传出的风声,陛下欲启用齐穆平倭,才刚有点苗头有人坐不住了。

    晋王沉声道:“青黛,你如实说来,本王看在安阳县主的份上不予追究。”

    青黛缄口无言,半夏直视着青黛的眼睛说道:“青黛姑姑,有人想利用安阳县主的死谋私,你当真要做帮凶?”

    青黛眼眸低垂,双手紧紧抓着衣摆,半响才缓缓松开,低声道:“是王府管家的干儿子告诉我,说他来京城时听说齐家主要把一个叫红姨娘的扶正,还要为她的儿子请封。当时县主刚下葬,我一听这话,实在气不过,就带着画来了京城。”

    半夏不禁问道:“当年齐将军将红袖送走,你不知道吗?”

    青黛摇摇头:“县主回到封地后,不再听任何有关京城的消息,与京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齐穆双眼赤红,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安阳人走了,还有人拿她的死讯做文章,让她走的不安宁,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事已至此,宴席草草收场。回去的马车上,谢延不禁感慨道:“那些人想利用安阳县主的死讯来瓦解齐将军的心神,想不到竟意外激发了齐将军的斗志,等他们知道后,会不会气的脸的绿了。”

    徐怀瑾道:“幸亏半夏发觉了安阳县主藏在画里的心思,既解了齐将军心结,又进而引出背后有人借机生事。”只是可惜了县主和齐将军,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二人本已缔白首之约,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半夏挽了挽嘴角:“徐先生过奖了,再有陛下有意启用齐将军的消息才出来多久,就有人布置了这样的算计。从时间上推算,这幕后之人应该在京中。”

    徐怀瑾和谢延赞同的点头,晋王沉声道:“不管他在哪,只因一点风声就迫不及待的阻止齐穆出仕,可见齐穆二字仍令他们胆寒。”

    半夏问道:“殿下,齐将军明日便会上朝请命平倭,殿下可有打算?”

    晋王平静道:“本王欲向陛下请命,随同齐将军前往兴化府,剿灭倭寇。”

    谢延一惊,忙劝阻道:“殿下,剿灭倭寇之事,自有齐将军和众将士,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以身涉险?”谢延说完给徐怀瑾和半夏使眼色,赶紧劝劝殿下。

    却听到徐怀瑾说道:“臣以为殿下此举可行,倭寇一直是我大周的顽疾所在,殿下若能协同齐将军一举剿灭倭寇,不仅能助长殿下在朝中的威望,更是民心所向。”

    “徐大人你怎么…”谢延责怪的看了眼徐怀瑾,你不帮着劝殿下也就罢了,怎么还撺掇殿下以身犯险。不想又听到半夏说道:“徐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帝王将相素来称文德武功,殿下文德自不必说,可武功上殿下确实有所不及。此次平倭,未必不是个机会。”

    “你们…”谢延埋怨的看向二人,还是坚持晋王不宜涉险,竭力劝阻:“殿下三思。”

    晋王淡淡道:“本王意已决。”

    这边梁王一回到府,就连声吩咐李福:“去请公孙先生到书房。”

    公孙佺来到书房,梁王忙向公孙佺讲述今日发生的种种,忍不住感慨道:“本来老三和我都盘算着请齐穆出仕,没想到那做局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激怒了齐穆。”

    说到兴头上的梁王,未曾察觉对面的公孙佺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

    “殿下,如今看来齐穆定会是那领兵平倭之人,殿下何不请旨同往平倭。”公孙说道。

    “区区倭寇,也值得本王亲自出手?”梁王不屑的说道。

    公孙佺敛眉道:“殿下若不去,岂不将机会白白给了晋王。”

    梁王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公孙佺意味深长道:“殿下莫以为,晋王费心费力筹谋,难道仅仅是为了请齐穆平倭?领兵平倭,乃是军功。”

    梁王一听,瞬间变了脸色,缓缓道:“本王明白了。”

    公孙佺眼里迅速掠过一丝精光。

    次日朝会上,时隔多年,齐穆再次上朝,不少人或惊或疑的目光看了过去。

    庆元帝端坐上方,目光在下方群臣中逡巡,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齐穆。昨日听老五的讲诉,今日又见他华发早生,庆元帝心中滋味难言。

    “有本启奏。”

    “臣有本奏。”张成话音刚落,齐穆便出列启奏道。

    “准。”

    “陛下,臣惊闻兴化府遭遇倭寇侵袭,军民死伤无算,深觉痛心。当年臣未能将倭寇铲除,才遗留至今酿成祸患,实乃臣之过。臣请命,前往兴化,剿灭倭寇,以赎其罪。”

    堂下百官默然不语,当年陛下在最后关头,命他班师回朝,这才没能彻底剿灭倭寇。如今他把罪责都归到自己身上,明显是还心存怨气。

    庆元帝暗自苦笑:“拟昭,封昭勇将军齐穆为平倭大将军,节制兴化、福州备倭军,总领平倭一切事宜,即刻出发,前往兴化府,平定倭寇即返。”

    “臣领旨。”

    晋王适时出列:“陛下,臣请命,跟随平倭大将军赴兴化府,剿灭倭寇。”

    “陛下,臣亦请命随同平倭。”梁王忙出列道。

    见梁王也请命平倭,晋王眉心凝了凝。

    庆元帝目光扫过二人,沉吟片刻道:“准,封晋王赵琢,梁王赵珀为副将,随同平倭大将军赴兴化府,围剿倭寇。”

    “臣领旨。”

    八月二十五,钦天监测算的吉日。

    齐穆为主将,梁王晋王为副将,率领三千甲卫,星夜兼程赶赴兴化府。其中半夏一身男装,扮做晋王的长随,跟随行伍,一路快马加鞭,半月后,到达兴化府。

    众人料想到此时兴化府必定现状堪忧,可现实却远比他们想象的还差的多。倭寇的一把大火,将兴化府烧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再加之倭寇在城内屠杀、劫掠长达半月有余,整个兴化府财富被洗劫一空,人员骤减过半,完全看不出往昔繁盛景象。

    兴化备倭军在倭寇袭境时,倒也组织抵抗过,可指挥使钱严对倭寇畏惧如虎,一听到倭寇入侵的消息,就吓的屁滚尿流。在与倭寇交战初,就在亲卫的掩护下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将领一听指挥使跑了,生怕被朝廷追究担责,只想着怎么推诿扯皮,早把抗倭抛诸脑后。底下将士们见上司都如此,哪里还顾的上什么忠君爱国,自是想着保命要紧。于是在与倭寇遭遇时,往往一接触就丢盔弃甲,各自四处奔忙逃命。

    倭寇们见所谓的备倭军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士气一下子冲到了顶峰,个个如狼似虎般,举着大刀,将备倭军撵着四处逃窜。兴化府备倭军上万人,就这么被不到三千的倭寇或杀或俘虏,只有一小部分逃窜后躲了起来。

    兴化府遭此浩劫,房屋被毁,财产被洗劫,人员死伤惨重,自然是闻着落泪,见者伤心。可此时的兴化府,最要命还是弥漫在城中各个角落的恐惧,对倭寇深入骨髓的恐惧,令他们谈倭色变。

    倭寇在他们眼里已经被妖魔化了,成了青面獠牙的妖怪。他们是肉体凡胎,哪里会是妖怪的对手,对倭寇深深的恐惧乃至绝望,让他们再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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