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捻着胡须,悠悠道:“斋主啊,你须知万事皆有缘法。”

    赵守业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大师,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是做什么什么不顺,晚上睡觉呢,只要一闭眼,就有个尖锐的女声在我耳边不停说话,吓的我是睡都不敢睡。”

    林芥撇嘴,随手把罗盘揣到怀里,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赵总您呢,这面色灰暗,印堂发黑,且命宫生凶痣,一看就是运势极差。按您这凶痣来看,应该财路坎坷,您却发了家致了富,这一点实在令我佩服。”

    赵守业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痣,“小道士,不瞒你说,我这痣以前是没有的,后来被…”赵守业话说到一半突然哑口了,神色变得恍惚起来。

    “后来怎么了?”林芥问。

    他闭了闭眼,双拳紧握,似是极为紧张:“没什么。”

    老道半眯着眼,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颗痣,转而祭出一道黄符,默念良久,狠狠将符向赵守业额前拍去,这赵守业瞬间软了身子倒在了沙发上。

    只见那颗痣在黄符的作用下,竟隐隐显出了红光,“这痣不对劲。”老道士凑近仔细观察着,“这形状倒不像是一颗痣,竟像是一个圆形伤疤。”

    “师父!让我来试试!”林芥有些兴奋,做道士这么些年,她就没遇到过几次正儿八经的诡事。

    林芥掏出三清铃就是一阵狂摇,然则赵守业额前红光却更盛了,且带着几丝黑气,林芥反手一把桃木剑几欲劈至黄符上,当此时,红光内黑气大涨,猛然将林芥掀飞。

    老道士左手接住林芥,右手急速掐诀,几道手印打下去到底是把黑气逼回痣中。

    虽将黑气打退,但不知为何屋内的阴气愈加浓密,几乎凝结成了实物,赵守业身边竟渐渐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老道士,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一道女声冷冷道。

    老道暗道不妙,急忙咬破手指,高念道“青龙孟章侍吾左,白虎监兵卫吾右,朱雀陵光导吾前,玄武执明从吾后!”随即飞速于地面画出一道血符,在中间立起防护结界。

    女人伸指点上黄符,符纸一触即散,而后她的身形也随之渐渐淡去。

    林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抬头看向赵守业,却发现他已经醒来。他瞪大双眼表情狰狞,惨白僵直的手正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仔细一观瞳孔已然开始涣散。

    屋内不知何时泛起点点磷火,林芥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整个客厅里的屋顶墙壁地面遍布幼儿魂体,它们或扭曲挣扎,或恶意微笑,暗红的鲜血围着师徒二人的防护结界将屋内所有东西渐渐吞噬。

    “这怨气冲天的,赵守业得造多少孽才勾来这么多怨鬼。”老道士叹口气,用手摸半天摸出一个创口贴,龇牙咧嘴的给手指贴上了。

    林芥无奈扯扯嘴角:“我还以为您老人家在摸什么厉害法器,搞半天就这?”

    “这事咱可不能掺和。”老道士掸掸自己宝贝法袍上的灰,忽而正经道。

    林芥却颇有点恋恋不舍,跟着老道士这么些年,这种大场面却是她第一次见到。

    老道士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糯米,口中低念咒语猛然洒向前方,只见小鬼触及糯米纷纷散开,一些来不及退开的竟被糯米灼伤,然仅一小会,糯米就被鬼气染黑失去效用,屋内小鬼越来越多,它们挤在一起魂体扭曲变形,怨气凝结,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

    “也罢。”老道士叹道,转手祭出一枚红色铜钱,双手掐诀,嘴里嘟囔了一堆听不懂的咒语,只见他大喝一声:“疾!”师徒俩周身空间渐渐扭曲,下一瞬他俩消失无踪。

    再见师徒俩已然是在数十公里外的自家道观内,短短数秒瞬移如此之远,已然不是老道平日的做派。

    平日里跟着老道士装神弄鬼,虽说林芥也知道老道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但这般操作已经完全打破林芥对老道从前的认知,要知这缩地成寸林芥平时只在那些志怪小说里见过。

    一阵强风吹过,老道的法袍被吹的烈烈作响,袍袖高高鼓起,活脱脱一个高人。

    林芥倒吸一口气,此番老道那佝偻的身影在她心中猛涨数寸,光芒万丈。

    “老头你好强!快让我看看那是什么法器!”林芥泛起星星眼兴奋道。

    老道士却默不作声的收起了铜钱,面色有些发灰,他不理林芥,自己溜溜达达往房间走去。

    林芥扁扁嘴不死心一路追着老道回了房间,“好师父,让我看看嘛!”

    “还有!赵总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自老道用了那铜钱之后,似是元气大伤,在道观将养数日,林芥这几天也被老道拘在道观里闲的快长出草来。

    林芥秉性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奈何问了老道八百遍老道对赵守业那事都闭口不言,他还再三告诫林芥这事不许再管,林芥的好奇心越加深重,无奈她只能在网上反复搜索赵守业此人。

    要说这赵守业还真是个大好人,C市有口皆碑的慈善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会他还是个酱油厂普通车间工人,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下海,搭上了房地产这条大船开始发家致富。他富了还不忘本,又是大力带动C市建筑业的发展,又是成立多家慈善机构援助青少年,其中一家五色光青少年慈善基金会更是全国闻名。

    而林芥看着五色光的简介却渐渐渗出冷汗来。

    林芥是个孤儿,据院长妈妈说,那天凌晨一点,有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她被吵醒后到处查看,最终在福利院门口捡到林芥,小小一个婴儿被薄薄一层毯子包裹着,哭的满脸青紫,瘦弱的如同猫儿一般,剥开毯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污,脐带都还有一节挂着,想是刚出生就被丢在此处。

    院长妈妈抱起林芥环顾四周大声询问,却是一丝人影都无,院长妈妈叹了口气到底是把婴儿林芥抱了进去。

    要不是林芥生命力够强不断啼哭吵醒了院长妈妈,估计也不会有现在的小道士林芥,就这样林芥在福利院长到了8岁。

    福利院是院长妈妈私人开的,她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掏出毕生积蓄开了这家福利院,只好景不长,福利院那块地被纳入了拆迁范围,说是要开发成一个高档小区。

    院长妈妈早些年毫无消息的亲生儿子卷了那笔福利院拆迁款跑的踪迹全无,院长妈妈几乎哭坏了双眼,熬白了头发,无奈院长妈妈带着十几个小孩租了一处院子暂时安定下来。

    眼见着积蓄见底,这时五色光刚好找上门来说要资助院长妈妈成立五色光青少年福利院,院长妈妈的双眼才重新焕发生机。

    新开的五色光福利院什么都很好,只是院长妈妈的眉头开始紧锁不放,她常常摸着林芥的头叹气,可渐长的年岁实在不允许她思虑过深,不久她便得了阿兹海默症,整天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脾气阴晴不定。

    福利院对内部的孩子管理也越加严格,院长妈妈带来的孩子们渐渐的也都被领养了出去,竟只余一个林芥从小桀骜不驯,脾气不好一直没被领养。

    那天天气很好,院长妈妈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她破天荒的穿了身新衣服领着林芥悄悄溜了出去,护城河边她慈爱的为林芥理了理衣角,道:“宝宝长大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她闭了闭眼,眼角含泪,复狠狠推了林芥一把,“你走吧我不要你了,再回福利院我就掐死你个狼崽子!”

    林芥那年9岁,被院长妈妈推了个踉跄,她听着那些绝情的话,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拍拍自己小脑袋,忍住泪水只觉是院长妈妈病症又复发了,可只一瞬,院长妈妈就扭头跳进了护城河里,她被风吹散的白发刺痛了林芥的眼睛。

    路边大叔惊叫一句卧槽,脱了外套就跳下去救人。

    林芥尖叫着,爬上护栏毫不犹豫也跳了下去,奋力往院长妈妈方向游,她抿紧嘴唇,眼泪融进河水里。

    院长妈妈在水里起起伏伏一个劲的推开好心大叔,她的白发湿漉漉的黏做一团,扭曲、痛苦还有绝望综合着反复着聚集在脸上,暗沉河水倒映着她明灭不定的脸庞,院长妈妈看着跳下来的林芥不再挣扎,嘴唇张张合合,终于大喊出来:“快逃!”

    大叔将院长妈妈捞上岸后一个劲的按压胸口人工呼吸,可是院长妈妈却再也没醒来。林芥扑在院长妈妈冰凉的身体上放声大哭,脑海中一直反复响着院长妈妈最后说的话。

    快逃!

    很快有人打了110,警笛呜呜响起的时候,林芥抹抹眼泪,深深的看了院长妈妈最后一眼,随即钻出人群跑到隐蔽处躲藏起来。

    冷风吹着林芥湿漉漉的头发与衣衫,她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双臂紧紧抱在一起,甩掉眼角的泪水,低声对自己道:“这次真的没有妈妈了。”

    至此林芥就开始了她流浪的日子,再后来就被老道士几个馒头骗上了山。

    想到旧事,林芥擦了擦眼泪,拿着鼠标的右手渐渐收紧,这事她得管!

    是夜,林芥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偷偷摸摸就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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