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杨云超回到大理寺后便开始发脾气。

    初一看着在气头上的杨云超,想上前关心,但还未开口问,便被对方先抢答了。

    “芊色堂就开在东林大街主路上,那附近街巷的居民,竟然一个都没有看到除夕夜芊色堂里有没有人出来过。口径还出奇一致,忙着过节!什么过节,这分明是捂嘴。”杨云超气急败坏地说。

    “看来,是上下都已经打点过了。”贺展乔站在京城舆图前,一边说一边用笔在图上画下几个叉。

    他们找了三日,无论是芊色堂的后院,还是附近的枯井,都没有发现尸体。在闹市抛尸并不容易,一旦拖到天气暖和之后尸体更是容易腐烂发臭。

    去年腊月有雪,一直下到年初一,所以,尸体必定是在除夕当晚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城外。

    “还有什么地方是潜在的抛尸点?”贺展乔在地图上寻找着,可能的地方就只剩下城外的西潭湖和山中了。

    “大雁府城外的大雁山脚有个乱葬岗,会是那里吗?”杨云超说。

    “大雁府离京城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六七日,去不了那么远。”

    初一说着也拿起笔,在上山处画了个叉,然后接着说:“要是抛尸山中,有机会被野兽挖出来,这样也很容易被采药的药农发现。”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西潭湖。”贺展乔将西潭湖圈了起来。

    “可是西潭湖这么大,逐块地方搜的话没有一两个月可是搜不完的。”杨云超看着地图上面积不小的西潭湖发愁。

    “事到如今,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我们在通往西潭湖的要道上沿路向经常途经那里的人打听,看看有没有人在除夕夜里看到过可疑的人。”贺展乔说着,在一条通往西潭湖的流溪路画上了标记。

    大家马不停蹄地来到流溪路逐家询问除夕当晚的情况。两天过去了,从流溪路靠近城门的一端一直走到后半段,都没有问出线索。

    这日,大家来到流溪路上的一家茶馆歇息,店家的态度殷勤中带着胆怯,估计是认得贺展乔和杨云超两人系在腰间的牌子,怕得罪城里的大官。

    不一会儿,有个药农背着刚采的草药,想要到茶馆歇脚,却遭到店家驱赶。

    初一见状,对店家说:“药农只是路过歇脚,为何赶人?”

    店家陪着笑回答说:“大人们身份高贵,我们这不是怕药农那带泥的篮子弄脏大人们的衣裳嘛。”

    “不碍事,让他坐着吧。”贺展乔起身制止了店家的行为,而且拿着桌上的茶与食物坐到药农的桌上,招呼他一起吃。

    在杨云超忙着结账的时候,初一也来到药农的一桌。

    “伯伯,你经常上山采药吗?”初一问那药农。

    “我们家靠种些草药,卖给京城的医馆为生,一些珍贵一点的药材,是要上山去采的。所以我们时不时都会到山里采一些。”药农老实回答。

    “除夕那一晚,你可有到山里去采药?”贺展乔试探性地问。

    “除夕啊,有,我们除夕一早进的山,想说采点好药材卖点钱过年用。在山中天气突变,就被迫耽误了大半日。终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子时了。”药农回想了一下说。

    看药农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吻合,初一马上接着问:“那你从山中出来的时候,可有见到这路上有什么人走过?”

    药农听完,细细地琢磨起来,然后他想起了什么,说道:“还真有!当晚我在路边歇息整理药材,就遇见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看似很着急,不仅大声驱赶我让路,还差点掀翻了我的药篮子。”

    “驾驶马车的人你可有看清?长得跟这个人像吗?”杨云超拿出陈降的画像给药农看。

    药农一看,便肯定地回答:“对,就是他!他不仅差点掀翻我的药篮子,还大声骂我是臭要饭的,让我滚,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果然有发现,想必是药农住得偏远,陈降也不把他放在眼中,所以捂嘴的手没有伸到他身上。

    陈降仗着自己的身份权势,不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但偏偏就是他跋扈无礼的表现,让他被记住了。

    初一马上拿出纸笔,对药农说:“当晚马车的样子,你可还记得?”

    药农一边回忆一边描述当晚他见到的那辆马车,初一随即按照他的描述将马车的样子画了下来。

    “这是你当晚见到的马车吗?”初一将画好的图向药农确认。

    “对对,就是这架马车。”药农看了连忙点头称是。

    “那你可有看到马车当时是往哪里去了?”贺展乔问。

    药农为大家指了一个方向,于是一行人谢过药农之后,便马不停蹄往线索所指的方向去。

    虽然西潭湖面积很大,但沿湖适合马车停放的开阔平坦的地方不多,只需要找出离出城距离最近的地点,就是最有可能的抛尸点。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地势平坦,可容马车停放的地方。

    “应该是这里了。”贺展乔观察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完全符合抛尸的条件。

    除夕晚上,陈降要同时处理尸体,染血的床幔和凶器,所以他需要一辆马车将这些东西都装起来。来到这里之后,他将马车停下,然后用床幔把尸体裹住,绑上石头连同凶器一起沉入了湖里。

    “我去找会水的人来。”杨云超说着,就要去找人。

    “等等。”贺展乔开口制止,然后接着说:“陈家里外都买通了,假手于人很可能打草惊蛇,你马上将那药农带回大理寺做人证,另外我会给你一封信,将信交给大理寺承,尽快到陈府拿人。做完这些之后,尽快派人来这里接应。”

    贺展乔随后写了一封信,杨云超拿着信立即骑马赶回城里。

    看着杨云超的马消失在视线后,初一回头问:“只有我们两个,怎么把尸体捞上来?”

    “来帮忙拾柴。”贺展乔一边说一边将马栓好,然后开始四处拾起干柴。

    初一对贺展乔的举动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拾到了一堆干柴。贺展乔示意初一接着再拾一点柴来,而他则是开始生火。忙活到傍晚时分,柴终于够了,火也已经生起来。

    “差不多了。”贺展乔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又从马上取来一捆绳子,接着走到湖边,开始脱去外衣。

    “哎!贺少卿你在干什么?”初一被贺展乔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叫住他。

    “等一下我会潜到湖里找许芊色的尸体,你拿着绳的另一端,我找到尸体会扯动绳子,你收到信号马上拉我上来。”贺展乔将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绳子的另一端交给初一。

    “可是湖水这么冷,贺少卿你这……”初一有点担心,因为虽然开春了,西潭湖还是很冷的。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十拿九稳,陈降才无法借用特权毁尸灭迹。初一,我能相信你吧?”贺展乔将绳头交到初一手上,认真地问。

    “嗯。”初一拽紧了绳子,点头答应。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声,初一便紧张地拽着绳子守在湖边。

    一、二、三、四……

    初一紧张地数着数,平常人大概数到六十,就会开始喘不上气,所以如果过了六十,无论有没有信号,初一都要将人拉上来。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但是初一手上的绳子还是纹丝不动。怎么办?要继续等吗?初一死死盯着水面,心跳也越来越快。

    入夜的西潭湖边寒风刺骨,只有风吹树摇动声音,初一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要盖过其他声响。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手上的绳子终于动了!初一马上奋力拉绳子,不一会儿,只见一具女尸浮出了水面,紧接着,贺展乔也举着那个疑似是凶器的花瓶,艰难地游到岸边。

    初一赶快将贺展乔扶到篝火旁,又拿来自己的水壶给贺展乔。

    “咳咳咳咳,这是什么。”贺展乔喝了一口,发现那壶里装的不是水。

    “是酒,快喝!”初一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披到贺展乔身上,在湖里面泡太久了,贺展乔冷得浑身都在抖。

    杨云超怎么还没回来?!初一着急地往远处张望,如果大理寺的人还不来,时间久了贺展乔会冻死的。初一又回过头查看贺展乔的情况,他浑身冰凉,再拖上一时三刻可能人就顶不住了。

    于是初一只能抱紧贺展乔,不断在他耳旁提醒他:“贺大人,千万别睡过去。”

    贺展乔在初一耳边轻笑,气息微弱地说:“呵呵,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有点困了。好久没这么困过了,这么多年,只有夜不能寐的时候。”

    “那也不能现在睡啊!说说看,你想做的事,想见的人?”初一不断跟贺展乔说话,不能让他睡过去。

    贺展乔不知自己是因为喝了烈酒醉了还是真的被冻迷糊了,居然不小心说了出来:“想去关外骑马,跟骏哥去骑马,还有,还有……牙牙。”

    听到自己的乳名,初一不禁一愣,他知道不应该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牙牙是谁?”

    “牙牙是……我所亏欠的人……”贺展乔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确实很困了,尽管在努力保持清醒,但四面八方的景象和声音都像在水里一样渐渐模糊,在他意识飘远之前,他听见有人叫他。

    “醒醒!贺大人!不能睡!贺展乔!快醒醒!阿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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