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平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忍不住腹诽，分个兵权这是多着急？
政事殿屋脊上有个琉璃铸就的鸱吻，又名蚩吻。蚩是龙的儿子，善御水，有风调雨顺、四海生平之意。
段秋平常常在政事殿前与蚩对视，总觉得那是满满的讽刺。
段秋平进殿的时候，皇上还在批折子。
宋荣看到段秋平，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物，连连招呼道：“晏然，诶～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了。来来来，坐坐坐。”
他这完全不是以君臣之礼相待，倒像是家里来了个朋友。
宋荣这副格外热情的招待，倒让段秋平有些惶恐，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要讨论的不止分兵权这么简单。
宋荣沉默了半晌，忽然叹道：“朕常常忆起，小时候你我二人在后园蹴鞠的场景——两个人的蹴鞠只有一种玩法，那便是一攻一守。”
皇帝这话说得很微妙。老爷子刚去世那两年，段秋平还小得很，先帝便把他接到皇宫，同皇子们一同长大。
段秋平既不是皇亲也不是国戚，却偏偏住进了皇宫。因此宫中的小皇子们对段秋平很有防备。
小孩子的思想和行动很容易从众，亲近谁、排挤谁都很同步。
段秋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跟鸟兽虫鱼说话，偶尔会跟宋荣一起玩。在一群小皇子们当中，宋荣是唯一愿意接纳他的。
那群小孩子们并没有故意欺负他，只是不理他而已，所以段秋平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十一二岁的小孩自尊心最强了，他在那段时间内经历了父母双亡，同龄排挤。就算是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段秋平依旧认为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如果有一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刻释放出了哪怕一丁点儿善意，那他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
宋荣在这时候提起，让段秋平的思绪又回到了他依靠宋荣取暖的日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段秋平垂下眼：“臣感念陛下照拂。”
宋荣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此话很是受用：“晏然不必客气，现在将军不也还是替朕守着国门吗？西北有你镇守，朕甚是安心呐。
段秋平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臣惶恐。”
皇帝大手一挥：“不用惶恐，都是爱卿的功劳！”
“……”
“爱卿是立了大功的人，手下将士若有什么不妥，告诉朕，朕帮你罚他。”
终于进入正题了。
段秋平拱手道：“臣无能，管理手下众多将士力不从心，望陛下赎罪。”
宋荣惊讶道：“是吗？朕也不忍看爱卿太过操劳。萧令此次救驾有功，就选他替爱卿分忧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
皇上龙颜大悦：“西北苦寒之地，晏然驻守多年。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职。”
宋荣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书案：“有时候朕在想，总是叫晏然呆在边关吃沙子，朕于心不忍；马上又要入冬了，西域那边气候愈加恶劣，不如朕把晏然调回京城，做更清闲的工作吧。”
段秋平心中一紧，难怪宋荣一反常态，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段秋平低眉拱手：“陛下，西域虽然逐渐安稳，却仍处在关键时期，此时若换主帅，恐边关生变。”
皇帝皱着眉摆摆手：“不打紧，朕派连将军过去接替你，你就安心回京吧。”
段秋平眼见说不通，干脆跪下：“陛下！连将军虽才能出众，毕竟从未任职一方提督，此时突然将他调过去，恐压不住西域诸国蠢蠢欲动之心啊。”
宋荣并未抬眼，他低头看着书案上的折子，几乎是咬牙切齿：“段爱卿，是觉得朕除你以外，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段秋平伏地不起：“单就边关一事而言，是。”
“荒谬！”宋荣气急，将一只吸满墨水的毛笔扔飞出去，在段秋平的官帽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掌事太监尖声尖气的一句话打断了。
“丞相张怀求见——”
皇帝阴测测地看着段秋平：“段将军不用急着回边关了，去慎刑司反省吧。”
出殿门的时候，段秋平与张丞相擦肩而过，两人各怀鬼胎，张怀斜眼看着段秋平，意味深长。
将军入狱这件事在宫里起了不小的风波。
此事发生突然，完全在宋音之意料之外，她猛然察觉到，历史的走向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那个躲在暗处的敌国间谍。
这个意外的猜想让她方寸大乱，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等那个所谓的魏王出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把法把历史拉回正轨。
慌乱之中，她拉着小福子就往慎刑司走去，走到门口她才突然回神。此次行事未免太过鲁莽，然而她都走到慎刑司门口了，此事必然瞒不过皇上的眼线，她现在打道回府才显得更为可疑。
宋音之硬着头皮走进去，跟着狱卒一路走来，牢房里的犯人们贴着栅栏，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宋音之。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丝丝臭气，她忍不住捂上口鼻。
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吹起了口哨，将手远远抻出栏杆外胡乱挥舞着，被狱卒呵斥了回去。
男人们嗡嗡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令她头皮发麻。宋音之忍住想转身就走的欲望，恐怕那位将军落入此番境地也是这副嘴脸，心中暗暗对将军的印象大打折扣。
狱卒带她拐进一处长廊，此地光景与外面那些截然不同，俨然一个小小寝殿，床、书案、吃食、纸笔一应俱全。
狱卒解释道：“此地是慎刑司专门用来关押王宫贵族的。”宋音之暗自感慨，不愧是等级森严的王朝，连牢房也分三六九等。
宋音之看到段秋平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葡萄，看见来人，他麻利地跳下床，对着宋音之行了个标准的正规揖礼：“参见公主。”
宋音之惊讶道：“将军认得本宫？”
段秋平笑笑：“先帝葬墓礼上见过，公主不记得了？”
宋音之细细端详着段秋平，这才惊觉眼前人就是葬礼上同先帝“关系亲厚”的将军。此时这人换上常服，当日赛雪欺霜的将军摇身变成玉质金相的公子。
宋音之忽又想起来那时她盯着人家看被发现一事，顿觉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本宫听闻将军入狱，特来此查看。”
宋音之找个由头遣散狱卒，很疑惑地问道：“将军久居沙场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威严’二字的重要性，为何不顾危险冒犯天威呢？”
段秋平低着头笑：“公主不知。西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家大事上不容出错。末将虽愚钝，但未尝不知其中利害。”
宋音之点着头，心里暗自思忖着，将来魏王造反，段秋平确实是最大的劲敌，然而若此时把他除去，就像他说的，西北边关无人镇守，恐怕要出乱子。
因为异时空的穿越者，这个时代的走向完全乱套了，她不能再跟着历史走了，她只能想办法将一切意外扼杀在摇篮里。
思来想去，宋音之下定决心：“将军放心，本宫定会保你。”
段秋平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以谢礼相待。
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段秋平无端歪了歪嘴角，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转身跳上床继续吃他的葡萄。
段秋平既是皇上从小的玩伴，二人情谊还在；也是国家不可缺少的一员大将，皇上若真亏待了他，也无法堵住朝堂之上悠悠众口。
所以让段秋平出狱并不难，最难的是要让他早日出狱，尽快回边关上任。宋音之太害怕西域在这个时候造反，那就真成了不可避免的祸事了。
皇上这天处理完政务已是黄昏，他照例去御花园闲逛。乍眼看见菊花丛边立着一口大缸，颇为突兀。
皇上很不解地问道：“谁把这个大水缸放在这里的？”
老太监答道：“此缸算是老将军的遗物，因此没敢乱放，一直放在后头的竹林里，今天早上宁和公主玩捉迷藏的时候差点撞上去，我们怕出事故，就把缸移到这边。”
皇上点点头：“放这里也不大合适，叫他们搬去后面那个湖边上。”
老太监答应着，看着下人们搬缸的时候忽然笑道：“说起来此缸与段将军颇有渊源。小将军幼时犯错，段老将军总是让他举着这口大缸。”
“奴才有次见着了，天寒地冻的，小将军的手和缸被冻的粘连到一起，拿下来的时候都能掉一层皮。哎哟受伤的地方连血液都凝固得流不出来，得进屋暖和半天才能感觉到疼，每次小将军的手都得疼上好几天。”
皇帝愕然：“是吗……”
那时候你，是在惩罚自己吗？
皇帝想起有一次和段秋平出门打猎，二人比拼上了瘾，非要追着林子里一只麋鹿打。二人往丛林走得太深，加之天色渐暗，竟不知道来时的路了。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林子当中行走越发恐怖起来。
好在最后被父皇派来的人找到了，只不过宋荣在那时吓破了胆，回去竟然发了好几天高烧。
宋荣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段秋平正用血肉模糊的一双手给他喂药。看到他醒过来，哭得涕泗交颐的，口中连连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他后来问过段秋平很多次，手上的伤怎么来的，段秋平不是闭口不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宋荣很无奈地叹气：“晏然他……一直是这样固执。”
宋荣转头道：“晏然他在慎刑司……”
老太监连忙答道：“慎刑司知道将军劳苦功高，一直好生招待着呢。”
宋荣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宫人们抬着缸离去的背影：“差不多了，就找个时间把人放出来吧。”
政事殿屋脊上有个琉璃铸就的鸱吻，又名蚩吻。蚩是龙的儿子，善御水，有风调雨顺、四海生平之意。
段秋平常常在政事殿前与蚩对视，总觉得那是满满的讽刺。
段秋平进殿的时候，皇上还在批折子。
宋荣看到段秋平，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物，连连招呼道：“晏然，诶～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了。来来来，坐坐坐。”
他这完全不是以君臣之礼相待，倒像是家里来了个朋友。
宋荣这副格外热情的招待，倒让段秋平有些惶恐，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要讨论的不止分兵权这么简单。
宋荣沉默了半晌，忽然叹道：“朕常常忆起，小时候你我二人在后园蹴鞠的场景——两个人的蹴鞠只有一种玩法，那便是一攻一守。”
皇帝这话说得很微妙。老爷子刚去世那两年，段秋平还小得很，先帝便把他接到皇宫，同皇子们一同长大。
段秋平既不是皇亲也不是国戚，却偏偏住进了皇宫。因此宫中的小皇子们对段秋平很有防备。
小孩子的思想和行动很容易从众，亲近谁、排挤谁都很同步。
段秋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跟鸟兽虫鱼说话，偶尔会跟宋荣一起玩。在一群小皇子们当中，宋荣是唯一愿意接纳他的。
那群小孩子们并没有故意欺负他，只是不理他而已，所以段秋平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十一二岁的小孩自尊心最强了，他在那段时间内经历了父母双亡，同龄排挤。就算是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段秋平依旧认为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如果有一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刻释放出了哪怕一丁点儿善意，那他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
宋荣在这时候提起，让段秋平的思绪又回到了他依靠宋荣取暖的日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段秋平垂下眼：“臣感念陛下照拂。”
宋荣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此话很是受用：“晏然不必客气，现在将军不也还是替朕守着国门吗？西北有你镇守，朕甚是安心呐。
段秋平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臣惶恐。”
皇帝大手一挥：“不用惶恐，都是爱卿的功劳！”
“……”
“爱卿是立了大功的人，手下将士若有什么不妥，告诉朕，朕帮你罚他。”
终于进入正题了。
段秋平拱手道：“臣无能，管理手下众多将士力不从心，望陛下赎罪。”
宋荣惊讶道：“是吗？朕也不忍看爱卿太过操劳。萧令此次救驾有功，就选他替爱卿分忧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
皇上龙颜大悦：“西北苦寒之地，晏然驻守多年。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职。”
宋荣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书案：“有时候朕在想，总是叫晏然呆在边关吃沙子，朕于心不忍；马上又要入冬了，西域那边气候愈加恶劣，不如朕把晏然调回京城，做更清闲的工作吧。”
段秋平心中一紧，难怪宋荣一反常态，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段秋平低眉拱手：“陛下，西域虽然逐渐安稳，却仍处在关键时期，此时若换主帅，恐边关生变。”
皇帝皱着眉摆摆手：“不打紧，朕派连将军过去接替你，你就安心回京吧。”
段秋平眼见说不通，干脆跪下：“陛下！连将军虽才能出众，毕竟从未任职一方提督，此时突然将他调过去，恐压不住西域诸国蠢蠢欲动之心啊。”
宋荣并未抬眼，他低头看着书案上的折子，几乎是咬牙切齿：“段爱卿，是觉得朕除你以外，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段秋平伏地不起：“单就边关一事而言，是。”
“荒谬！”宋荣气急，将一只吸满墨水的毛笔扔飞出去，在段秋平的官帽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掌事太监尖声尖气的一句话打断了。
“丞相张怀求见——”
皇帝阴测测地看着段秋平：“段将军不用急着回边关了，去慎刑司反省吧。”
出殿门的时候，段秋平与张丞相擦肩而过，两人各怀鬼胎，张怀斜眼看着段秋平，意味深长。
将军入狱这件事在宫里起了不小的风波。
此事发生突然，完全在宋音之意料之外，她猛然察觉到，历史的走向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那个躲在暗处的敌国间谍。
这个意外的猜想让她方寸大乱，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等那个所谓的魏王出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把法把历史拉回正轨。
慌乱之中，她拉着小福子就往慎刑司走去，走到门口她才突然回神。此次行事未免太过鲁莽，然而她都走到慎刑司门口了，此事必然瞒不过皇上的眼线，她现在打道回府才显得更为可疑。
宋音之硬着头皮走进去，跟着狱卒一路走来，牢房里的犯人们贴着栅栏，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宋音之。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丝丝臭气，她忍不住捂上口鼻。
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吹起了口哨，将手远远抻出栏杆外胡乱挥舞着，被狱卒呵斥了回去。
男人们嗡嗡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令她头皮发麻。宋音之忍住想转身就走的欲望，恐怕那位将军落入此番境地也是这副嘴脸，心中暗暗对将军的印象大打折扣。
狱卒带她拐进一处长廊，此地光景与外面那些截然不同，俨然一个小小寝殿，床、书案、吃食、纸笔一应俱全。
狱卒解释道：“此地是慎刑司专门用来关押王宫贵族的。”宋音之暗自感慨，不愧是等级森严的王朝，连牢房也分三六九等。
宋音之看到段秋平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葡萄，看见来人，他麻利地跳下床，对着宋音之行了个标准的正规揖礼：“参见公主。”
宋音之惊讶道：“将军认得本宫？”
段秋平笑笑：“先帝葬墓礼上见过，公主不记得了？”
宋音之细细端详着段秋平，这才惊觉眼前人就是葬礼上同先帝“关系亲厚”的将军。此时这人换上常服，当日赛雪欺霜的将军摇身变成玉质金相的公子。
宋音之忽又想起来那时她盯着人家看被发现一事，顿觉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本宫听闻将军入狱，特来此查看。”
宋音之找个由头遣散狱卒，很疑惑地问道：“将军久居沙场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威严’二字的重要性，为何不顾危险冒犯天威呢？”
段秋平低着头笑：“公主不知。西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家大事上不容出错。末将虽愚钝，但未尝不知其中利害。”
宋音之点着头，心里暗自思忖着，将来魏王造反，段秋平确实是最大的劲敌，然而若此时把他除去，就像他说的，西北边关无人镇守，恐怕要出乱子。
因为异时空的穿越者，这个时代的走向完全乱套了，她不能再跟着历史走了，她只能想办法将一切意外扼杀在摇篮里。
思来想去，宋音之下定决心：“将军放心，本宫定会保你。”
段秋平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以谢礼相待。
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段秋平无端歪了歪嘴角，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转身跳上床继续吃他的葡萄。
段秋平既是皇上从小的玩伴，二人情谊还在；也是国家不可缺少的一员大将，皇上若真亏待了他，也无法堵住朝堂之上悠悠众口。
所以让段秋平出狱并不难，最难的是要让他早日出狱，尽快回边关上任。宋音之太害怕西域在这个时候造反，那就真成了不可避免的祸事了。
皇上这天处理完政务已是黄昏，他照例去御花园闲逛。乍眼看见菊花丛边立着一口大缸，颇为突兀。
皇上很不解地问道：“谁把这个大水缸放在这里的？”
老太监答道：“此缸算是老将军的遗物，因此没敢乱放，一直放在后头的竹林里，今天早上宁和公主玩捉迷藏的时候差点撞上去，我们怕出事故，就把缸移到这边。”
皇上点点头：“放这里也不大合适，叫他们搬去后面那个湖边上。”
老太监答应着，看着下人们搬缸的时候忽然笑道：“说起来此缸与段将军颇有渊源。小将军幼时犯错，段老将军总是让他举着这口大缸。”
“奴才有次见着了，天寒地冻的，小将军的手和缸被冻的粘连到一起，拿下来的时候都能掉一层皮。哎哟受伤的地方连血液都凝固得流不出来，得进屋暖和半天才能感觉到疼，每次小将军的手都得疼上好几天。”
皇帝愕然：“是吗……”
那时候你，是在惩罚自己吗？
皇帝想起有一次和段秋平出门打猎，二人比拼上了瘾，非要追着林子里一只麋鹿打。二人往丛林走得太深，加之天色渐暗，竟不知道来时的路了。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林子当中行走越发恐怖起来。
好在最后被父皇派来的人找到了，只不过宋荣在那时吓破了胆，回去竟然发了好几天高烧。
宋荣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段秋平正用血肉模糊的一双手给他喂药。看到他醒过来，哭得涕泗交颐的，口中连连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他后来问过段秋平很多次，手上的伤怎么来的，段秋平不是闭口不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宋荣很无奈地叹气：“晏然他……一直是这样固执。”
宋荣转头道：“晏然他在慎刑司……”
老太监连忙答道：“慎刑司知道将军劳苦功高，一直好生招待着呢。”
宋荣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宫人们抬着缸离去的背影：“差不多了，就找个时间把人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