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明天我们村上有人要结婚哦!”

    草原上的婚礼都喜欢安排在夏天,因为天气最舒适。苏曼已经参加过一次婚礼了,所以并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兴奋与期待。

    “你要去参加吗?”

    “当然啦。我还带你去看。姐姐,不过那个女孩子才十八岁呢,她娶了一个老公。”

    苏曼眼睛一亮,女孩子娶老公!这样的婚礼她就很感兴趣了。

    “她才十八岁呀,为什么这么早就娶老公啊?是不是你们这边都是这么早啊?”

    苏曼有些明知故问,但是她还是想一再的确认,是不是真的每个人都在二十岁前,或者二十岁左右,就结婚了。

    这么说来,今年十九岁的白玛,也快要结婚了。

    “嗯,大部分吧。也有晚的。我另一个表哥二十八岁了,他就还没有结婚呢。因为他是公务员嘛,有工作嘛,就不着急的。然后这个女孩子因为她们家只有她跟妈妈嘛,家里没有男人,没有劳动力不行的,所以就要早一点结婚,娶个老公进来。”

    “噢,原来是这样。”

    所以,人类,是最适合生存的。他们总能审时度势,随着环境或者境遇的变化,来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

    早婚,或者晚婚,都是生存的需要罢了。

    “白玛,那你是不是也快要结婚了?你又不是公务员,又没有工作。”苏曼又开始打趣白玛。

    白玛却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姐姐,我想过这个问题呢。我如果坐家的话,为了阿妈,我是应该早点结婚的,这样就有个老婆帮我管家里,还有照顾阿妈,这样我就要省事很多了。但是呢,如果妹妹坐家的话,我自己就不想那么早结婚了,觉得没得意思。”

    “那到底是你坐家还是你妹妹坐家啊?”苏曼好奇的问,

    “还没定呢。姑姑说妹妹坐家比较好。只是那么一说,还没有定。”

    白玛看着苏曼:“我是不想坐家的,我也想要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跟次仁一样。”

    “嗯。”

    次仁确实是自由。但是白玛和次仁的家境有很大的不同。

    目前家里还只能靠他一个人,妹妹十五岁还在读小学,或许今年读完,就不会再继续读初中了,她自己也不喜欢读书,成绩也不好。

    回来呆个一两年,妹妹估计也就要开始考虑婚姻的事了。

    若是妹妹坐家的话,妹妹将会娶一个能干的老公回来。那么,白玛就解放了,就拥有了他的自由。

    白玛吃过午饭就去割草了,苏曼自己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拿着手机在网上看她的房子现在能值多少钱。

    妈妈又要五十万,她是不打算给的。如果再一次给了,那就真是个无底洞了。虽然现在已经是了。

    苏曼仰头眯着眼,让阳光满满的晒在脸上,她想着白玛在孤儿院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接受与放下。

    什么是接受与放下呢。接受了,以后呢?继续给钱?放下是什么?不再给了?

    有些道理,真是听起来很好,但是现实做起来,是真的难啊。

    她,果真没有白玛的智慧。

    -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割草,明天就是那位十八岁姑娘的婚礼了。

    村子里走家串户的人也多了,去这个人家里借个东西,去那个人家里借个东西,都在为明天的婚礼筹备。

    洛绒表嫂走了进来:“苏曼啊,白玛割草去了啊?”

    “啊,对的。”

    苏曼认识洛绒表嫂,但是却从未说过话,她这一进来,就好像她们很熟一样,而且还直接就喊了她大名。

    苏曼在等着洛绒表嫂说明来意。

    “啊,我来找个东西。”

    “哦。好的。”苏曼把凳子往门口的一边挪了挪。

    不一会儿洛绒表嫂就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暖水壶。

    “借个水壶哈!你回头跟白玛说一声。”

    “哎!好的。”

    洛绒表嫂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又回头问苏曼:“哎,明天你也来吧?”

    “啊,对的。来。”

    洛绒表嫂点点头,高兴的拿着暖水壶出去了。

    可能明天婚礼上来的人多,暖水壶不够用,所以需要挨家去借,包括一些餐具,和首饰什么的,都会从村子里各家凑一凑。

    下次谁家再办的时候,同样也是一样的挨家借。

    这和汉地农村摆酒席一个样。

    白玛回来的时候,一身的脏,身上都是割草留下的尘土,头发上也是一层。

    他脱下身上的脏衣服,趴在长凳上左右翻他的干净衣裳。

    白玛妈妈每次把洗好的干净衣裳叠好,给他放在“床”尾,但是都会被他翻的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哪个是干净的,哪个是脏的。

    “姐姐,我想去县上洗个澡,要不你也一起去洗吧。我们以前都是定时全家会一起去洗的。明天不是参加婚礼嘛,正好洗个澡洗个头。”

    这些天苏曼也确实没有好好洗过了,想着反正几天的时间她就又住回酒店了,到时候再洗也不迟。

    不过明天是婚礼,白玛想去洗个澡,也是应该的。

    “你们洗澡是去哪里洗啊?”苏曼好奇,

    “澡堂啊!我们县上有专门的洗澡的地方。一个房间三十块钱,那个池子大概可以四五个人一起洗的,多的就不行了。啊,我们家人是分开洗的,妈妈妹妹是另外开一个房间的。”

    白玛说着脸就红了。

    三十块钱的澡堂子,四五个人一起洗的大池子。那可能不太适合苏曼。

    “白玛,要不这样吧,我去开个酒店,我去酒店里洗。你说的那个澡堂,我可能不太习惯。”

    白玛恍然大悟:“啊!对的对的,姐姐不适合去我们那个地方洗澡。哈哈。”

    白玛摸着额头,用手捂着半只眼,脸更红了。

    刚才是害羞,现在是说错话的窘迫。

    苏曼也笑了,安慰道:“没事的。要不我今晚开个酒店住吧,然后明天早上你来接我?这样我们就都可以洗澡了。你先上去洗,洗完了你就回家,晚上我再在酒店里睡就行了。”

    这样到是可以,不过白玛还是有些害羞。

    “没事的,姐姐,我去澡堂洗就行了。你今晚在酒店洗,在酒店睡,明早我来接你。”

    “可以的。”

    这样大家就都能自在些了。

    白玛把苏曼又送回了假日酒店,自己去了县上的澡堂,美美的洗了个澡,洗了个头。

    苏曼回到酒店,感觉异常的舒适,但是安静的酒店里,却少了那份温暖。

    她一直就在这种寂静的冰冷的世界里生活着,独立又孤独。

    或许她是享受这份孤独与自在的,但是现在她也知道了温暖是个什么样子。

    白玛妈妈,还有白玛,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苏曼也美美的睡上了一觉,到了早上,又期盼着白玛的到来,把她带回那个村子。

    村子里真的是热闹,路上的人比昨天又多了不少,仿佛割草季过后,大家又能舒心的享受这个夏天了。

    忙碌的白玛穿梭在家庭与苏曼之间,一边做着大人,一边做着弟弟。

    “姐姐,后天妈妈就回来了,妹妹周末放假也会回来。”

    “好啊。那我提前把酒店定上,我应该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哪里?”白玛一愣。

    “永京啊。”

    苏曼看了看白玛,他正抬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好像她要回永京这个事,他从来都不知道一样。

    或许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哦......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白玛颓了下来。

    今天是婚礼日,但是白玛却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姐姐,要回永京了。或许以后,两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见不到,有可能是一辈子。

    苏曼心里也很清楚,这段旅程,她意外的收获了许多,但旅程终究是旅程,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它就像星河中的一颗微弱的星星,会照耀你一辈子,但是却难以触摸的到。

    今天的婚礼,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也有外村的人,白色的超大帐篷搭了五六个,每个里面都摆了好几张桌子。

    这个小小的县城,小小的乡村,平日里活动不多,这种婚礼,也算是难得的盛会了。

    白玛带着苏曼站在人群中,像上次一样,看着隆重又盛大的婚礼。

    村子里的人虽然都知道苏曼,但是还是会频频打量这边,特别是德西的失利,让一些姑娘们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白玛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对啊,德西都气死了。估计她阿爸也不喜欢。”

    “那也没用啊,她一个汉地的,也不可能嫁到我们这边来吧。白玛要坐家呢。”

    外人都认为白玛会坐家,因为他是他们家最能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坐家,再娶个贤惠的老婆进来,一里一外,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嫁出去。

    就算是德西爸爸惦记着,估计也难呢。

    有胆大的小伙子叼着烟跑过来,假装给白玛递了根烟,眼睛却不停的瞟向苏曼。

    “白玛,你好久结婚嘛?”

    婚礼,自然是聊婚姻。每一个适龄人,都会关心这个话题。

    “我不着急。”

    白玛不太喜欢他的眼神,并不想过多的搭理他。

    “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哦?”小伙眼睛继续瞟向苏曼。

    白玛眼神凌厉了起来,盯着小伙道:“关你啥事。”

    “哎哟。生气了索?问都问不得咧。”小伙识趣的走开了。

    白玛忽然转头认真的看着苏曼,眼里有些思考与疑惑。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本以为与自己无关的苏曼,迎上了白玛复杂的眼神,那眼神,不像是弟弟的眼神,而像是个男人。

    他刚才,像男人一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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