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江上柒撇过头去,看到男人脸上蒙上一层微红色,酒意上头,她猛地一刹那间想起那日在醉月楼,万皋将烈酒递上。

    她一饮而尽,头昏眼胀。喝醉的感觉并不好,走起路来也颤巍巍。

    蹙起眉头,江上柒决定了。

    “你去哪儿?”

    男人一声诘问,众人齐刷刷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孟肄千端着酒觞,眸眼间流露出困惑。

    “我,我去小解…”江上柒怯生生地抬眸,面上羞涩开来。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实在难以言说。

    孟肄千挂上斜斜一笑,他眼神瞥到角落上的婢女,柔声问道:“要不要叫人陪你一起?”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江上柒忙声拒绝,得到准可后,她脚上一抹油马上就跑到了室外。

    “孟大人,您待这位姑娘还真是好,随时挂念着。”有人调侃道,眉间染上喜色。

    绍老也闷哼一声,幽幽说道:“这姑娘以后可出息的很,能对她不好?”

    这话一出,空气就仿佛凝固一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这绍老忽染来这句是何意。

    “咳…”绍老也注意到这微妙的氛围,他扭过头去,两撇浓眉拧了起来。

    话没把门,口直心快了。

    孟肄千暗中斜睨一眼,拿酒觞的力度加重几分。这一幕被彭丰廊看在眼底,方才在庭院里他就找着孟肄千的不痛快。

    现在他攥紧酒觞的样子又被捕捉,彭丰廊上前一步,大家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孟大人,我在那儿看的清清楚,绍老说完你可是铆足了劲的攥酒觞呢,这玄武滕文的,少说一只也数百两,可别给绍老搞碎了。”

    这动静,不用抬头孟肄千就知道是冤家来了。

    他冷冷看向说话的男人,忍不住道:“彭大人,鄙人与你也算是素不相识吧,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要被处处针对。从庭院戏弄我的女眷,再到对我观察悦色的,您累不累啊?”

    孟肄千毫不留情,字字珠玑。他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着怒气,在他眼里是不教条不完美的。

    但彭丰廊,这个与他并无过节的人。他想破脑袋也不知对方为何如此。

    既然您不尊,也别怪我不义了。

    孟肄千那话一出,彭丰廊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本想借此机会,在绍老面前恨贬他一通。

    却被反咬一口,这后生小儿,牙尖嘴利!

    他被噎住,眼眸瞥到绍老那儿,似在求助说个解场话。

    没曾想绍老侧过头去,也不看他。自顾自同旁人喝着酒。

    一边儿去,你惹来的祸自己灭。

    见彭丰廊无话可说,孟肄千也不逼穷巷,他继续旁若无人的招呼着人,替各各斟好酒觞。

    落到最后了,他毕恭毕敬地走到绍老面前,道:“绍老,鄙人敬您一杯。”

    “呵呵呵呵…”绍老伸手接过,尽管他过了六十,半截身子入土,身型被岁月敲打的挺不起来,但他依旧挺立。

    哪怕是和孟肄千小一辈的人站在一起,他也丝毫不逊,威严依在。

    孟肄千是被旁人介绍他府里来的,那日是个昏沉的下午,绍老刚午惬醒来,惺忪地从床榻上起来。

    守床的婢女忙做好准备,约莫一刻钟过去,他恢复了清明。紧着那边儿的小厮就急吼吼的跪倒在地。

    他拧眉,道:“有何事?”

    那小厮说,府邸来了那日青睐的内官。

    绍老道:“可是送字画来的?”

    小厮摇摇头,道:“非也,老爷您去瞧瞧吧,他还带了那个幕僚,孟肄千。”

    孟肄千?

    绍老想起来了,那个前些时间在水瀛都掀起一阵波澜的,说他在醉月楼救火,不仅如此听说还找到了纵火犯,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儿,还被赏了一栖山府。

    哼,又是一个来混口饭吃的。

    他站起身来,一抬下巴,那小厮就心知肚明。同绍老一起去了内府。

    只扫一眼,他就看到了孟肄千背后散发的浑浊之炁,他还纳闷,这男人乍一眼看去,就是个清清冷冷的俊朗才子,怎的内里是这样?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绍老愈看愈怪,也蹙起眉来。

    二人劲他上次的内官搭线,也算相识。孟肄千说话让人很舒服,绍老沉着脸,也不时被他逗笑几声。

    年轻人,谦逊有礼,没有谁会不喜欢。

    若他只是个普通人,肯定会重用与他。可自从那次发烧之后,这眼睛就不和他人一样了,你几斤几两,全看你身后那团炁,百试不爽。

    来见面前,孟肄千就和这内官道好将要说的话,一会儿大展身手,让绍老铭记于心。

    内官反复叮嘱,说那江湖传说:“绍老这人啊,看人很准,提拔的人都步步高升,能入他眼的,其实也就寥寥几人。我们身边这群,有的跟他整整三年,也没见他一言二语,反倒是那些个初生牛犊,绍老美言几句,他就像那春笋,没半年功夫,职权就在了天际之边。”

    孟肄千品不出规律,道:“那你可知绍老是凭借什么提拔吗?”

    内官思忖片刻,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不过我听他们说,绍老靠的是相面。”

    孟肄千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脸。

    “你肯定没问题,孟大人该说不说真生的一张好皮囊。”

    内官安慰道,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话。

    就这样,进了须宏府。

    孟肄千正襟危坐,直直看向绍老。他侃言了几句,绍老虽没想象的那么肃然,但总觉得在绷着神经同他对话。

    客套而又礼貌,始终进不如人心。孟肄千混过那么多名利场,他能感受出来,绍老对他的兴趣并不大。

    “听说绍老您明日要开个宴会,孟兄初来乍到,何不给他个机会,让他结识一下,毕竟也是延纶城来的贵客,给个机会可否?”

    那内官也属实是厚脸皮,他堆着笑,身子前倾了几分。

    绍老本是不想同意的,但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驳人面子就不好看了。

    他顿了几分,先是没有作答。

    懂暗示的人这下也该接言推辞了,但孟肄千没有,两人就那样死死地定在那,把绍老急了个半死。

    得,装看不懂形式。

    “好,好。”绍老只能回应,对他来说,也不过多添了双筷子的事,不算什么难事。

    他瞟向孟肄千,看那男人,他的眸底漆黑一片,是望不进去的欲望。

    哪怕同意让他入宴,收在自己身边,也绝不会托举他,稳住最好。

    一口烈酒下肚,绍老和孟肄千相视一笑。

    孟肄千见他喝下,便心安理得。殊不知这是两个体面人互相的尊重。

    绍老在这边喝完,那边又被叫走,孟肄千转过身去,此时头已有点昏胀,但还能辨清事务。

    他缓了一会儿,又看向室外。江上柒还没回来,蹙眉,男人倚在了椅上。

    江上柒自从出了大门,就顿觉一阵呼吸畅快。里面嘈杂的谈话声,不是饮酒就是在说江山社稷,她听的头痛。

    找那小药丸的同时,也能喘口新鲜气。

    她低头沿着来时的路,记忆很是模糊,左拐右拐,自己都不知到了哪里。

    “诶,那个…哪儿是正门啊?”江上柒拦住了一小厮。

    小厮抬起头,先是打量了她一番,知道今儿府里来的都是客人,也不敢怠慢,他一挥手道:“随我来吧。”

    那人走在前,江上柒跟在后。

    期间,小厮还向她打谈着消息:“姑娘,席间是结束了吗?”

    江上柒见他会错了意,忙道个明白:“没有,我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小厮转身,眸子闪着好奇:“姑娘寻的可是什么?”

    江上柒一五一十的把那匣子的模样说了,小药丸的事也说了。

    小厮越听越愣,忽地就停在那不走了。江上柒见他这副样子好个古怪,忍不住问他。

    “姑娘且慢,你看是不是这玩意。”小厮摸索着囊袋,左掏右掏,终于拿出样东西。

    错不了,就是那小匣子!

    江上柒欢天喜地开来,小厮恢恢地递给她,也没有霸占,反而不好意思地解释开来:“姑娘可别怪罪于我,我就是在地上随便捡的,还以为没人要呢。”

    江上柒摇摇头,她还惧怕那匣子找不到呢。现在看来都是白担心,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那些小药丸都完好无损。她一声谢过小厮,转身就欲回殿里。

    这一来二去这番操作,半个时辰的功夫差不多是有了。待江上柒赶到,孟肄千已经伶仃大醉地倒在桌上。

    他的脸发红又发烫,秀气的眉拧作一团。

    江上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她忙坐在身侧,唤了几声名也没见他抬眼。

    “孟大人酒喝太多了。”

    不知谁喊了这样一句,江上柒忍着一丝怒意,若不是他们没个数,孟大人会这样?

    江上柒吸了口气,将那匣子的小药丸取出,趁没人发觉的功夫,隐秘地喂到了他的嘴中。

    孟肄千还残存着一点意识,能感受到这阵芬芳的馨香是来自江上柒的身上气味。

    “柒儿,你来了。”他喃喃说着这五个字,少有的软糯糯的感觉。

    江上柒见他这副模样,也少见的扬起嘴角。

    她还刚没开口说两句,孟肄千微微抬起的手又沉了下去。得,睡着了。

    再与他说话也没意义了,只能在这候着,盼那喂进去的小药丸能早日生效。

    她斜眼看向那群道貌岸然的官员,有的不能喝了被带来的女眷扯着,有的满脸通红了也要高喊没醉。

    她再移向组织这宴请的绍老,台下的人都乱作一团了,他仍然不动如山,仿佛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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