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柒应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向男人离去的背影。
自从入住栖山府，孟肄千就整日匆忙，常常不见他在院中走动。江上柒还想与他一起去下棋，也丝毫找不见机会。
“小姐，这是孟大人亲自叮嘱的，让我们给您送上来。”奴仆过来，一脸恭敬地将几碟糕点送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未动的菜肴收好。
江上柒垂眸，嗯了一声。
在栖山府的日子，她也拥有了贴身伺候的奴仆，孟肄千从前捞的油水不少，在水瀛都还没开始营生，就收罗了一派家仆。
豪横，江上柒暗暗想道。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孟肄千也为她安排了配套的奴仆，将她看作和自己一样的人。
要知道，她可是和孟肄千签过差使役契，为他做牛做马的人，男人非但没难为过她，还安排在了和他距离相近的内院中。
“孟大人…”江上柒喃喃道，眼底尽是迷茫，也不知该怎样定义这人。
她叹了口气；男人欺骗不假，但对自己好也是真的。
糕点送来的是杏仁酥，江上柒轻咬一口，杏仁的苦涩和外边包裹的甜蜜酥皮形成了鲜明对比。
夜半，繁星缀在漫天。江上柒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又是一个失眠夜。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她这样想着，掀起床前的纱幔，探出了头。
她一向不习惯旁人在自己床前守着，因此江上柒都招呼那些奴仆离开，就算起夜了，也是一个人穿好衣服去往厕所。
穿过那熟悉的院落，江上柒打了个哈欠，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前看去，夜幕下，那几棵杏花树静静地被笼上了一层月光。
她忍不住再次感慨，这构建府邸的人真是好一个雅兴，将美发展到了极致。
江上去驻足观望了一番，也似在考量着什么。
忽然余光中一模糊的白影从视线里掠过，她猛然回头，那白影就咻的越过，像觉察到了她，从穿堂那头就开始跑动。
“什么人！”江上柒来了精神，困意也消失不见，厉声问道。
可那白影怎会听到她的声响就却步，反而加快速度要到那垂花门处。
凭借月光的明亮，江上柒辨析出来，不由升起了几分恐惧—————那人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且都是棕褐干涸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弯曲细软，皮肤白的像雪。
江上柒还猜测那人着一身白衣呢，现在也不敢妄下断言了。衣服被穿成这样，谁知道是什么颜色。
这人可是哪来的？栖山府还有这人？
江上柒深吸一口气，莫非是外边街巷的人跑到这里了，想要去偷东西？
她一鼓作气，朝前跑了过去。厕所也顾不得上了，江上柒紧跟那人的步伐，也不知是男是女，身形也十分消瘦。
过一个拐角，那人消失不见了。
她顿了顿，四处张望也找不到。
“三更半夜的，你不去睡觉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倏地，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问候，江上柒闻声循去，看到孟肄千正站在不远处，背手朝自己走来。
江上柒还留意了一下男人的穿着，见是一身水蓝色长衫，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布满紧张。
孟肄千上下扫了一眼少女，觉出她的不对劲来，没等她回话，就诘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上柒抿唇，陡然开口：“孟大人可是看到了有什么可疑人影？”
男人被她问的古怪，敛起浓眉，忙说道：“没有，我方才一直在这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上柒这才道出了头尾，还讲了那人的外形的特征。孟肄千扶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眸光微颤，他沉沉说道：“若是真的，那这人肯定很熟悉栖山府的地形。”
栖山府重建以后，和其他的府邸还不太一样。
鳞次栉比，弯弯绕绕，还残留了一些前朝首辅大人的造景，若是第一次来，肯定会晕头转向。
若江上柒说的为真，那人必定是个了解栖山府的人，不然不会那么快就消失不见。
“他应是还在四周，逃不过你的眼底，也逃不过我的眼底，找！”
孟肄千相信江上柒面上的不安不是装的，他一声命下，仝一就在不远处，这么大半夜了他也没睡，三步两步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江上柒由于上次匆慌撞见仝一，一直对他有所芥蒂。
但碍于局面，她还是细细说了那人的体貌特征。
丑时时初，不少奴仆从睡梦中醒来，接了号令就开始寻找那人。
江上柒绷着一口气，抬头望向男人，他的水蓝衣服摆下沾有不少泥土，像是踩过哪里。
皓月当空，洒满大地，江上柒直勾勾地盯着衣服脏的地方，道：
“我还想问孟大人，怎么这么晚了也没睡？”
孟肄千垂眸，他一提衣摆，轻叹了口气，半抱怨道：“今夜阅写文章，毫无灵感，想去池边瞧瞧，观观月色，结果一脚踩入院前挖的栽树坑里，你说倒不倒霉？”
语毕，他自顾自地干笑了两声。
江上柒闻言，自然不信，他若是出外，肯定会带上几个奴仆，怎的会掉到坑里？
不愿说就罢了，她算是习惯了男人不说实话。
“好吧，那孟大人要多加小心。”
孟肄千捕捉到她的落寞，眼神中竟流露了怜惜出来。他上前了几步，半弯下腰，斟酌几分，道：“骗你的。”
光冷冷地打在男人的睫翼上，江上柒仰起脸来，眉间涌出几分悦色。
她是没想到男人改变了心意，愿意和她真心讲的。
孟肄千只觉此事告知也无妨，便也没放在心上。
“仝一早些时候搞到了一阵水瀛都的舆图。”
“舆图？”
江上柒知道这东西，随处可见并没什么稀奇。
听到少女上扬的疑问尾音，孟肄千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很是认真：“不同我们平时熟知的舆图内容，这张上面标识了不少暗道，这其中有一处就在栖山府内。”
“暗道？”
“由之前的地下水道改建而成的，四通八达。”孟肄千耐心的解释道。
“报！孟大人，我们寻了多个地方，也没见江姑娘说的那人。”
“好，在方才那地方等我。”孟肄千转过头去，回应道。
“怎么会…可我分明见到了！”江上柒怔了半分，蹙眉断然道。
“先去睡觉，明日再说。”孟肄千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好。”江上柒低着头，欲要转身离去，孟肄千抚慰似得摸了摸头。
“乖，快去吧。”
江上柒颔首，刚走两步又折过身来：“孟大人，你说那会不会是他们说的闹鬼？”
孟肄千顿了顿，些许无奈，语气又严厉了几分：“睡觉。”
江上柒悻悻然离去，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男人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仝一。
“可是一点动静也没寻到？”
仝一摇头，果决道：“以这地方画圆，四周都看了，一人也没有。”
他是不怎相信江上柒说的话的，只当是夜黑风高，少女看错了什么东西。
孟肄千闻言便不再追究，他扬下巴，示意去刚才所处那地段。
二人随着舆图找到了正厅后方的一个角落，在那挖了不少洞，一直到铲子下去碰触到硬的东西，仝一抬眸，各自都心领神会。
挖着挖着，孟肄千也走近了几分，这才是衣摆下面泥土的真相。
倏地，紧接着就听见外边的骚动，孟肄千忙跑出去查看，也与江上柒对上了眼。
现在他正和仝一再去正厅后方，看看未发掘的那角藏着什么。
是他们苦思念想的暗道吗？
脚步不由加快，很快就到了挖掘到一半的地方。仝一继续抡着铲子，他们没叫任何一人帮忙，只想独占这个秘密。
“怎么样？”孟肄千站在一侧，提防衣摆再次弄脏。
“孟大人，这…”仝一放下铲子，落地发出咣的一声。
他木木地弯下腰，在孟肄千角度看来刚好遮蔽了一半的身子，辨不出他在干着什么。
“仝一？”孟肄千不知怎的升起了紧张感。
仝一颤微微地站起，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定睛看去，那竟是半具人的肋骨！
白骨森森，可怖至极。
孟肄千也惊了半分，诘问道：“这怎么会有白骨？”
说罢，他就想起，前身首辅大人被满门抄斩，可即便是这样当初也该将尸首什么都清理完毕了啊！
那这具白骨…
“孟大人，看样子是个小孩，年纪并不大，应是个女孩，旁边还有两双锦鞋。”
仝一拿起两只极小的鞋，给男人看了一眼。
孟肄千绷着神经，快步走去。他本以为能掘出暗道，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其他事来。
他望向那具小小的骸骨，眉拧成了川字，是谁把她放在这的？
栖山府重建外后就没再住人，平时也大门不开，究竟是何人？
毫无头绪间，孟肄千想拿起那锦鞋观望一番，却听背后传来了阵阵女人的嚎啕大哭声，凄厉可怕。
“什么人？”仝一率先一步挡在孟肄千身前，高喊一声。
那哭声也不知在哪，像有回音一般穿透力十足。孟肄千眼帘一拉，陡然想起了江上柒说过的话。
栖山府闹鬼，还是个女鬼，外边有不少人听到她的哭声。
自从入住栖山府，孟肄千就整日匆忙，常常不见他在院中走动。江上柒还想与他一起去下棋，也丝毫找不见机会。
“小姐，这是孟大人亲自叮嘱的，让我们给您送上来。”奴仆过来，一脸恭敬地将几碟糕点送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未动的菜肴收好。
江上柒垂眸，嗯了一声。
在栖山府的日子，她也拥有了贴身伺候的奴仆，孟肄千从前捞的油水不少，在水瀛都还没开始营生，就收罗了一派家仆。
豪横，江上柒暗暗想道。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孟肄千也为她安排了配套的奴仆，将她看作和自己一样的人。
要知道，她可是和孟肄千签过差使役契，为他做牛做马的人，男人非但没难为过她，还安排在了和他距离相近的内院中。
“孟大人…”江上柒喃喃道，眼底尽是迷茫，也不知该怎样定义这人。
她叹了口气；男人欺骗不假，但对自己好也是真的。
糕点送来的是杏仁酥，江上柒轻咬一口，杏仁的苦涩和外边包裹的甜蜜酥皮形成了鲜明对比。
夜半，繁星缀在漫天。江上柒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又是一个失眠夜。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她这样想着，掀起床前的纱幔，探出了头。
她一向不习惯旁人在自己床前守着，因此江上柒都招呼那些奴仆离开，就算起夜了，也是一个人穿好衣服去往厕所。
穿过那熟悉的院落，江上柒打了个哈欠，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前看去，夜幕下，那几棵杏花树静静地被笼上了一层月光。
她忍不住再次感慨，这构建府邸的人真是好一个雅兴，将美发展到了极致。
江上去驻足观望了一番，也似在考量着什么。
忽然余光中一模糊的白影从视线里掠过，她猛然回头，那白影就咻的越过，像觉察到了她，从穿堂那头就开始跑动。
“什么人！”江上柒来了精神，困意也消失不见，厉声问道。
可那白影怎会听到她的声响就却步，反而加快速度要到那垂花门处。
凭借月光的明亮，江上柒辨析出来，不由升起了几分恐惧—————那人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且都是棕褐干涸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弯曲细软，皮肤白的像雪。
江上柒还猜测那人着一身白衣呢，现在也不敢妄下断言了。衣服被穿成这样，谁知道是什么颜色。
这人可是哪来的？栖山府还有这人？
江上柒深吸一口气，莫非是外边街巷的人跑到这里了，想要去偷东西？
她一鼓作气，朝前跑了过去。厕所也顾不得上了，江上柒紧跟那人的步伐，也不知是男是女，身形也十分消瘦。
过一个拐角，那人消失不见了。
她顿了顿，四处张望也找不到。
“三更半夜的，你不去睡觉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倏地，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问候，江上柒闻声循去，看到孟肄千正站在不远处，背手朝自己走来。
江上柒还留意了一下男人的穿着，见是一身水蓝色长衫，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布满紧张。
孟肄千上下扫了一眼少女，觉出她的不对劲来，没等她回话，就诘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上柒抿唇，陡然开口：“孟大人可是看到了有什么可疑人影？”
男人被她问的古怪，敛起浓眉，忙说道：“没有，我方才一直在这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上柒这才道出了头尾，还讲了那人的外形的特征。孟肄千扶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眸光微颤，他沉沉说道：“若是真的，那这人肯定很熟悉栖山府的地形。”
栖山府重建以后，和其他的府邸还不太一样。
鳞次栉比，弯弯绕绕，还残留了一些前朝首辅大人的造景，若是第一次来，肯定会晕头转向。
若江上柒说的为真，那人必定是个了解栖山府的人，不然不会那么快就消失不见。
“他应是还在四周，逃不过你的眼底，也逃不过我的眼底，找！”
孟肄千相信江上柒面上的不安不是装的，他一声命下，仝一就在不远处，这么大半夜了他也没睡，三步两步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江上柒由于上次匆慌撞见仝一，一直对他有所芥蒂。
但碍于局面，她还是细细说了那人的体貌特征。
丑时时初，不少奴仆从睡梦中醒来，接了号令就开始寻找那人。
江上柒绷着一口气，抬头望向男人，他的水蓝衣服摆下沾有不少泥土，像是踩过哪里。
皓月当空，洒满大地，江上柒直勾勾地盯着衣服脏的地方，道：
“我还想问孟大人，怎么这么晚了也没睡？”
孟肄千垂眸，他一提衣摆，轻叹了口气，半抱怨道：“今夜阅写文章，毫无灵感，想去池边瞧瞧，观观月色，结果一脚踩入院前挖的栽树坑里，你说倒不倒霉？”
语毕，他自顾自地干笑了两声。
江上柒闻言，自然不信，他若是出外，肯定会带上几个奴仆，怎的会掉到坑里？
不愿说就罢了，她算是习惯了男人不说实话。
“好吧，那孟大人要多加小心。”
孟肄千捕捉到她的落寞，眼神中竟流露了怜惜出来。他上前了几步，半弯下腰，斟酌几分，道：“骗你的。”
光冷冷地打在男人的睫翼上，江上柒仰起脸来，眉间涌出几分悦色。
她是没想到男人改变了心意，愿意和她真心讲的。
孟肄千只觉此事告知也无妨，便也没放在心上。
“仝一早些时候搞到了一阵水瀛都的舆图。”
“舆图？”
江上柒知道这东西，随处可见并没什么稀奇。
听到少女上扬的疑问尾音，孟肄千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很是认真：“不同我们平时熟知的舆图内容，这张上面标识了不少暗道，这其中有一处就在栖山府内。”
“暗道？”
“由之前的地下水道改建而成的，四通八达。”孟肄千耐心的解释道。
“报！孟大人，我们寻了多个地方，也没见江姑娘说的那人。”
“好，在方才那地方等我。”孟肄千转过头去，回应道。
“怎么会…可我分明见到了！”江上柒怔了半分，蹙眉断然道。
“先去睡觉，明日再说。”孟肄千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好。”江上柒低着头，欲要转身离去，孟肄千抚慰似得摸了摸头。
“乖，快去吧。”
江上柒颔首，刚走两步又折过身来：“孟大人，你说那会不会是他们说的闹鬼？”
孟肄千顿了顿，些许无奈，语气又严厉了几分：“睡觉。”
江上柒悻悻然离去，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男人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仝一。
“可是一点动静也没寻到？”
仝一摇头，果决道：“以这地方画圆，四周都看了，一人也没有。”
他是不怎相信江上柒说的话的，只当是夜黑风高，少女看错了什么东西。
孟肄千闻言便不再追究，他扬下巴，示意去刚才所处那地段。
二人随着舆图找到了正厅后方的一个角落，在那挖了不少洞，一直到铲子下去碰触到硬的东西，仝一抬眸，各自都心领神会。
挖着挖着，孟肄千也走近了几分，这才是衣摆下面泥土的真相。
倏地，紧接着就听见外边的骚动，孟肄千忙跑出去查看，也与江上柒对上了眼。
现在他正和仝一再去正厅后方，看看未发掘的那角藏着什么。
是他们苦思念想的暗道吗？
脚步不由加快，很快就到了挖掘到一半的地方。仝一继续抡着铲子，他们没叫任何一人帮忙，只想独占这个秘密。
“怎么样？”孟肄千站在一侧，提防衣摆再次弄脏。
“孟大人，这…”仝一放下铲子，落地发出咣的一声。
他木木地弯下腰，在孟肄千角度看来刚好遮蔽了一半的身子，辨不出他在干着什么。
“仝一？”孟肄千不知怎的升起了紧张感。
仝一颤微微地站起，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定睛看去，那竟是半具人的肋骨！
白骨森森，可怖至极。
孟肄千也惊了半分，诘问道：“这怎么会有白骨？”
说罢，他就想起，前身首辅大人被满门抄斩，可即便是这样当初也该将尸首什么都清理完毕了啊！
那这具白骨…
“孟大人，看样子是个小孩，年纪并不大，应是个女孩，旁边还有两双锦鞋。”
仝一拿起两只极小的鞋，给男人看了一眼。
孟肄千绷着神经，快步走去。他本以为能掘出暗道，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其他事来。
他望向那具小小的骸骨，眉拧成了川字，是谁把她放在这的？
栖山府重建外后就没再住人，平时也大门不开，究竟是何人？
毫无头绪间，孟肄千想拿起那锦鞋观望一番，却听背后传来了阵阵女人的嚎啕大哭声，凄厉可怕。
“什么人？”仝一率先一步挡在孟肄千身前，高喊一声。
那哭声也不知在哪，像有回音一般穿透力十足。孟肄千眼帘一拉，陡然想起了江上柒说过的话。
栖山府闹鬼，还是个女鬼，外边有不少人听到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