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午过去，栖山府的人只增不减，江上柒一直呆在里屋里百无聊赖。
忽地听见庭院外传来喧闹，她当以为是哪来的门生跑到了这般，便探出头去，却见一堆奴仆围着，看样也不似她猜想那般。
江上柒起身，拨开人群，看那中间站了一位面生的奴仆。一双杏仁眼楚楚动人，杨柳细眉，肤白似雪。
“这是？”
她来了好奇，上下打量一番，却见那人着了一身粗布麻衣，同奴仆的穿着一致。
“这是孟大人刚带回的姑娘，就在咱们府邸门口，迟迟跪在那，论我们谁劝也不走，这不刚好是私塾开办第一天嘛，孟大人就把她带回来了。”
江上柒闻言，蹙眉看向那姑娘。长得很是清秀，年龄也与她相仿。怎么好端端有手有脚沦落至此。
“你家人呢？”她问。
那姑娘不吭声。
旁的奴仆继续补充道：“方才我们围着向她搭话，谁也没理。据说就光孟大人带回时说了一句。”
“说了什么？”有其他奴仆跟问。
“无非就是说些留在这里的话吧…”那开话腔的奴仆声音越说越小，底气不足，他是看到了那姑娘可口，但说些什么浑然不知。
江上柒狐疑地打量这姑娘，虽一看就是贫困打扮，但身上却一尘不染，不像那种逃难之人，要是在栖山府乞讨也说不过去啊！
她顿了顿，刚欲开口，那姑娘像下定了好大一股决心，说道：“我叫月婉儿，娘走的早，爹最近也感染了恶疾，家里实在没饭吃了，就出来讨口吃了…”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在乌泱泱的人堆里很有穿透力。其他奴仆见她这样，便也不做恶意的揣测。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角滚落的泪花。
“别哭了…”江上柒也见不到这样的可人落泪，内心陡然升起一丝怜悯。
“我听说栖山府的孟大人，智勇双全，他先是救了醉月楼的大火，又开办了私塾，让我们这群穷人家的孩子也能有所希望，阿爹在病榻上让我不要管了…去找…去找孟大人帮忙…”
月婉儿越说声音越抖，抹着眼泪的模样楚楚可怜。
“要是…要是孟大人能收留我…让我在这栖山府里做工，我定当牛马一样为他…鞠躬尽瘁…”月婉儿抬起头来，江上柒这才发觉她的眼眶泛红，鼻头也湿润，小姑娘吸了下鼻子，泪眼汪汪地盯向江上柒。
“姐姐…你能帮我和孟大人求求情吗？让我留在栖山府里，我只要一点俸禄就好，绝不贪心。什么都可以做的！”
月婉儿牵着江上柒的小臂，两行清泪说流就流。
江上柒也为难起来，她心中泛着两个疑惑，一来是这姑娘的气色红润，衣着干净一点不像受苦受难之人，二来是这姑娘为何非要坚持留在栖山府，去那些个客栈帮忙工作，起码还不是奴隶身，也有些自己的人权。
孟肄千虽也不会苛待这群奴仆，但总归总，对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来说，她有更大的天地，不该拘泥在这。
“姐姐…”月婉儿的声音逐渐凄唳开来。
江上柒被缠得没办法，轻叹一口气，道：“我不能打保票一定能帮你…但是可以为你试试…”
她还是心善，就这么应了一句。月婉儿勾起唇角，眸底闪着光芒。
“不可以，哪来的就让她回哪去。”
正厅里，孟肄千带了一众的学生，现在才刚下课，他的神色之疲惫，一眼便知。男人竭力压制着脾气，想做到心平气和。
由于昨天二人的对峙，江上柒面对男人总显得有些生疏。她沉默了一会，拉了拉月婉儿的手。
月婉儿也机灵，顺势跪了下来，扇门是敞开的，来往的奴仆都看在眼底。这算是江上柒计划的一部分，进来时特意没有关门。
孟肄千眉间涌上一丝无奈，侧头暗示着守在一旁的奴仆。那奴仆迅速就将门合上。
男人眼皮轻抬，冷冷道：“我说了不行，可以给你点银子，去给你爹治病，在我这儿留下，不可能！”
江上柒斜眼看向月婉儿，蹙眉，和她打着暗号：这样可行？你有这钱够给你爹看病了。
月婉儿：（摇头）不行啊，姐姐，我还是想留在栖山府。
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孟肄千冷冽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她虽想不通，但看到少女那苦苦哀求，想到二人一开始的约定，还是硬着头皮道：
“孟大人，不如将月婉儿留下吧，府里和我年纪相仿的并不多，以后多日我留在栖山府，身边也无一二玩伴，自然闲不下去，何不多添一双筷子，来陪陪我呢？”
见男人开始思忖，犹豫起来，江上柒继续说道：“孟大人，若是您担心没有月婉儿的住处，就把她安置在我房内吧！”
月婉儿闻听此言，扬眉染上喜意，接连点头，跪在地板上磕的那叫一个响亮。
“小女样样都会，手脚麻利，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做的行！”
见对面人的觉悟，孟肄千也不好再张开拒绝的话来。从见到月婉儿的第一面，她在府前哭哭啼啼，惹来不少人的目光，他就打心底的厌弃这个少女。
“…好吧…”
孟肄千还是敞开了口子，江上柒莫名感到了快意，她在来这之时内心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因为昨日见到了孟大人陌生狠戾的一面，还以为男人会咬死不松口，却意外显出通人理的一面。
交谈过后，江上柒很快便出了正厅。月婉儿跟在她的身后，由衷地表着欢喜。
“谢谢你，江姐姐。”
少女的声音宛若黄鹂，十分动听。江上柒被她叫的一阵酥麻，挥手道：“你不用这么叫我啦，叫我柒儿就好。”
“那怎么行？姐姐就是姐姐！”月婉儿小脸一皱，显出严肃开来。
二人并肩而行，江上柒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朋友的快乐。
“诶对，刚才在里面，为何孟大人要给你钱你却不要？”
月婉儿迟疑了一会，眼神一转，道：“因为…因为孟大人的钱只能解一时之急，我有长久的用钱之策，阿爹的病很重，不是很快就能好的。”
她说着，垂下眸，金豆豆差点又要掉出来。
“别哭，别哭啊…！”
正厅内的另一侧，孟肄千将那骨扇摸出，细细用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凹凸不平，他蹙起眉，从前心神不宁时，只要一触碰就可忘掉烦忧，今日不管怎碰，都顿觉难耐。
“仝一。”他叫了一声。
很快，仝一就从中探过身子，他一直便匿在里间，听到了江上柒一行刚才的谈话。
“孟大人，怎么了？”
“你去给我查查那个月婉儿的底细，我总觉得，她并非那么简单。”孟肄千的第六感向来不错，此事不同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拗不过江上柒，只能再按作调查。
“是。”仝一跟了孟肄千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疑心病多寡，沉沉一点头，便退隐出去。
男人眸间闪着警觉，他点了一只照明灯置于桌上，将一本木书找出，一看便到了天明。
江上柒再次醒来之时，月婉儿就已将外边的包子裹上油纸送了过来，她眉间染着笑意。皓齿微露，柔声说道：“姐姐起来了，快些吃吧。我去外边的包子铺特地买来的。”
江上柒侧眸看向房间，四周今天站着的只有月婉儿一人。她还疑惑呢，平日她那几位奴仆不都守在身侧吗。
“姐姐在找什么？”月婉儿的瞳眸很深，像深不见底的一汪潭水，“姐姐快来吃吧，凉了这包子就不美妙了。”
江上柒还想开口问询，但肚子却不恰适宜的叫了起来。
咕咕——
她只好应了一声，草草洗漱一番坐在了桌前。那包子咬开，其中的馅料流油，可比孟大人专门派人给她置办的小厨房要好上不少。
见她塞的满满的，月婉儿也笑眼盈盈：“好吃吧？”
江上柒饮了一口水，点了点头。
“姐姐家乡那边可有这种包子？我家住在麓南山脚那段，那里的人都吃锅巴，不过也是有馅的，但我不喜欢，还是更爱这种皮薄肉厚的包子。”月婉儿背着手，漫不经心说道。
江上柒抬眸，毫不设防的递了上去：“要不你尝尝？我家那边没有包子。”
“啊，姐姐不是从小住在水瀛都吗？怎个连包子也没有？”月婉儿做出惊讶神色来，看江上柒杯子空了，又迅速为她补上一杯。
“并不算从小住在这，虽然也是水瀛都，”江上柒迟疑了一会，看着面前眸色天真烂漫的少女，悠悠说道，“但是在离内城很远的地方了，要坐好一会的马车，属于远郊那里了。”
江上柒很坦诚，也没藏着掖着。
月婉儿侧着头继续问道：“远郊？远郊哪儿？”
少女吃包子的动作减缓了不少，终于还是察觉了不对劲，她嚼着嚼着开始停下来。
双目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你问这干什么？”
江上柒冷冷地看向她。
月婉儿忙摆着手，显出了几分慌乱：“姐姐对不起，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忽地听见庭院外传来喧闹，她当以为是哪来的门生跑到了这般，便探出头去，却见一堆奴仆围着，看样也不似她猜想那般。
江上柒起身，拨开人群，看那中间站了一位面生的奴仆。一双杏仁眼楚楚动人，杨柳细眉，肤白似雪。
“这是？”
她来了好奇，上下打量一番，却见那人着了一身粗布麻衣，同奴仆的穿着一致。
“这是孟大人刚带回的姑娘，就在咱们府邸门口，迟迟跪在那，论我们谁劝也不走，这不刚好是私塾开办第一天嘛，孟大人就把她带回来了。”
江上柒闻言，蹙眉看向那姑娘。长得很是清秀，年龄也与她相仿。怎么好端端有手有脚沦落至此。
“你家人呢？”她问。
那姑娘不吭声。
旁的奴仆继续补充道：“方才我们围着向她搭话，谁也没理。据说就光孟大人带回时说了一句。”
“说了什么？”有其他奴仆跟问。
“无非就是说些留在这里的话吧…”那开话腔的奴仆声音越说越小，底气不足，他是看到了那姑娘可口，但说些什么浑然不知。
江上柒狐疑地打量这姑娘，虽一看就是贫困打扮，但身上却一尘不染，不像那种逃难之人，要是在栖山府乞讨也说不过去啊！
她顿了顿，刚欲开口，那姑娘像下定了好大一股决心，说道：“我叫月婉儿，娘走的早，爹最近也感染了恶疾，家里实在没饭吃了，就出来讨口吃了…”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在乌泱泱的人堆里很有穿透力。其他奴仆见她这样，便也不做恶意的揣测。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角滚落的泪花。
“别哭了…”江上柒也见不到这样的可人落泪，内心陡然升起一丝怜悯。
“我听说栖山府的孟大人，智勇双全，他先是救了醉月楼的大火，又开办了私塾，让我们这群穷人家的孩子也能有所希望，阿爹在病榻上让我不要管了…去找…去找孟大人帮忙…”
月婉儿越说声音越抖，抹着眼泪的模样楚楚可怜。
“要是…要是孟大人能收留我…让我在这栖山府里做工，我定当牛马一样为他…鞠躬尽瘁…”月婉儿抬起头来，江上柒这才发觉她的眼眶泛红，鼻头也湿润，小姑娘吸了下鼻子，泪眼汪汪地盯向江上柒。
“姐姐…你能帮我和孟大人求求情吗？让我留在栖山府里，我只要一点俸禄就好，绝不贪心。什么都可以做的！”
月婉儿牵着江上柒的小臂，两行清泪说流就流。
江上柒也为难起来，她心中泛着两个疑惑，一来是这姑娘的气色红润，衣着干净一点不像受苦受难之人，二来是这姑娘为何非要坚持留在栖山府，去那些个客栈帮忙工作，起码还不是奴隶身，也有些自己的人权。
孟肄千虽也不会苛待这群奴仆，但总归总，对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来说，她有更大的天地，不该拘泥在这。
“姐姐…”月婉儿的声音逐渐凄唳开来。
江上柒被缠得没办法，轻叹一口气，道：“我不能打保票一定能帮你…但是可以为你试试…”
她还是心善，就这么应了一句。月婉儿勾起唇角，眸底闪着光芒。
“不可以，哪来的就让她回哪去。”
正厅里，孟肄千带了一众的学生，现在才刚下课，他的神色之疲惫，一眼便知。男人竭力压制着脾气，想做到心平气和。
由于昨天二人的对峙，江上柒面对男人总显得有些生疏。她沉默了一会，拉了拉月婉儿的手。
月婉儿也机灵，顺势跪了下来，扇门是敞开的，来往的奴仆都看在眼底。这算是江上柒计划的一部分，进来时特意没有关门。
孟肄千眉间涌上一丝无奈，侧头暗示着守在一旁的奴仆。那奴仆迅速就将门合上。
男人眼皮轻抬，冷冷道：“我说了不行，可以给你点银子，去给你爹治病，在我这儿留下，不可能！”
江上柒斜眼看向月婉儿，蹙眉，和她打着暗号：这样可行？你有这钱够给你爹看病了。
月婉儿：（摇头）不行啊，姐姐，我还是想留在栖山府。
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孟肄千冷冽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她虽想不通，但看到少女那苦苦哀求，想到二人一开始的约定，还是硬着头皮道：
“孟大人，不如将月婉儿留下吧，府里和我年纪相仿的并不多，以后多日我留在栖山府，身边也无一二玩伴，自然闲不下去，何不多添一双筷子，来陪陪我呢？”
见男人开始思忖，犹豫起来，江上柒继续说道：“孟大人，若是您担心没有月婉儿的住处，就把她安置在我房内吧！”
月婉儿闻听此言，扬眉染上喜意，接连点头，跪在地板上磕的那叫一个响亮。
“小女样样都会，手脚麻利，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做的行！”
见对面人的觉悟，孟肄千也不好再张开拒绝的话来。从见到月婉儿的第一面，她在府前哭哭啼啼，惹来不少人的目光，他就打心底的厌弃这个少女。
“…好吧…”
孟肄千还是敞开了口子，江上柒莫名感到了快意，她在来这之时内心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因为昨日见到了孟大人陌生狠戾的一面，还以为男人会咬死不松口，却意外显出通人理的一面。
交谈过后，江上柒很快便出了正厅。月婉儿跟在她的身后，由衷地表着欢喜。
“谢谢你，江姐姐。”
少女的声音宛若黄鹂，十分动听。江上柒被她叫的一阵酥麻，挥手道：“你不用这么叫我啦，叫我柒儿就好。”
“那怎么行？姐姐就是姐姐！”月婉儿小脸一皱，显出严肃开来。
二人并肩而行，江上柒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朋友的快乐。
“诶对，刚才在里面，为何孟大人要给你钱你却不要？”
月婉儿迟疑了一会，眼神一转，道：“因为…因为孟大人的钱只能解一时之急，我有长久的用钱之策，阿爹的病很重，不是很快就能好的。”
她说着，垂下眸，金豆豆差点又要掉出来。
“别哭，别哭啊…！”
正厅内的另一侧，孟肄千将那骨扇摸出，细细用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凹凸不平，他蹙起眉，从前心神不宁时，只要一触碰就可忘掉烦忧，今日不管怎碰，都顿觉难耐。
“仝一。”他叫了一声。
很快，仝一就从中探过身子，他一直便匿在里间，听到了江上柒一行刚才的谈话。
“孟大人，怎么了？”
“你去给我查查那个月婉儿的底细，我总觉得，她并非那么简单。”孟肄千的第六感向来不错，此事不同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拗不过江上柒，只能再按作调查。
“是。”仝一跟了孟肄千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疑心病多寡，沉沉一点头，便退隐出去。
男人眸间闪着警觉，他点了一只照明灯置于桌上，将一本木书找出，一看便到了天明。
江上柒再次醒来之时，月婉儿就已将外边的包子裹上油纸送了过来，她眉间染着笑意。皓齿微露，柔声说道：“姐姐起来了，快些吃吧。我去外边的包子铺特地买来的。”
江上柒侧眸看向房间，四周今天站着的只有月婉儿一人。她还疑惑呢，平日她那几位奴仆不都守在身侧吗。
“姐姐在找什么？”月婉儿的瞳眸很深，像深不见底的一汪潭水，“姐姐快来吃吧，凉了这包子就不美妙了。”
江上柒还想开口问询，但肚子却不恰适宜的叫了起来。
咕咕——
她只好应了一声，草草洗漱一番坐在了桌前。那包子咬开，其中的馅料流油，可比孟大人专门派人给她置办的小厨房要好上不少。
见她塞的满满的，月婉儿也笑眼盈盈：“好吃吧？”
江上柒饮了一口水，点了点头。
“姐姐家乡那边可有这种包子？我家住在麓南山脚那段，那里的人都吃锅巴，不过也是有馅的，但我不喜欢，还是更爱这种皮薄肉厚的包子。”月婉儿背着手，漫不经心说道。
江上柒抬眸，毫不设防的递了上去：“要不你尝尝？我家那边没有包子。”
“啊，姐姐不是从小住在水瀛都吗？怎个连包子也没有？”月婉儿做出惊讶神色来，看江上柒杯子空了，又迅速为她补上一杯。
“并不算从小住在这，虽然也是水瀛都，”江上柒迟疑了一会，看着面前眸色天真烂漫的少女，悠悠说道，“但是在离内城很远的地方了，要坐好一会的马车，属于远郊那里了。”
江上柒很坦诚，也没藏着掖着。
月婉儿侧着头继续问道：“远郊？远郊哪儿？”
少女吃包子的动作减缓了不少，终于还是察觉了不对劲，她嚼着嚼着开始停下来。
双目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你问这干什么？”
江上柒冷冷地看向她。
月婉儿忙摆着手，显出了几分慌乱：“姐姐对不起，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