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棠扯着棉花,冬日里既要烧炕,又得点着炭,怕他们上火,但想着寝衣厚实一些,也可以直接穿到院子里,一早从被窝里出来也不用打哆嗦。

    就薄厚各做了两身,所幸买的棉花多的是,她铺开布匹,按着几人的身量剪下,把棉花铺的扎实,寝衣不似外衫,要贴身穿着,姜满棠没有吝啬地用了绸缎。

    每一片扇叶上,她都夯了三层绵,加起来足有六层,瞧着轻薄也不会厚重,但穿起来很暖和。

    姜满棠的针脚很细,夯好衣扇后,并没有直接封上,而是拿到外面准备浆洗一下。

    温时琢瞧见,和温令一人挪水,一人抱过那堆衣裳:“阿姐,我们来洗。”

    家里这些东西平日里除了阿姐的贴身衣物,他们不上手,余下的洗涮从来没让阿姐沾手过,热时的水都彻骨,更别说秋日里。

    温令还给姜满棠把屋里的圆凳搬了出来,温时琢给姜满棠倒了一碗热羊奶,让她瞧着他们洗。

    “这些棉干净,铺子经手时应当也处理过,方才瞧了没有虫卵,稍微洗一下就行,”姜满棠端着碗,等温时琢去抓石灰粉时,“阿琢,用皂吧,去瞧瞧冻好了没,抹上皂泡软了再揉,不用使力,免得搓成团。”

    温时琢取来一块皂,切得厚,带着花香味,是姜满棠备出来香身润肌那个,按着她说的法子,把棉和绸缎两面充分浸没水中,打匀皂沫,温令在旁边搓着皂,又在水中涮了涮,把鼻尖凑上去:“好香,而且手上一点都不干涩,不像每次用了皂灰指腹都烧的破皮粗糙。”

    “嗯,这个洗一些干净的,除些表面灰尘还成,若是脏一些的,就洗不干净了,”姜满棠瞧了两眼,见皂体凝固,沫子也细腻,才端着碗轻抿,“等晚些时候,制些竹盐皂。”

    姜满棠想着,见两人配合的好,就去庖厨看那个惦记许久的面脂,自从家里烧灶睡,不论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干燥得很,开始起皮,摸着粗糙了不少,正常来说这皂也要沉淀上三日,但现在冷,皂凝得也快,她拧开木盖,指尖落在上头打圈,然后在手背蹭了一下,滋润却不泛油。

    她当即在面上厚厚敷了一层,被秋风刮得细密微痛的脸颊霎时好了许多,就拿着出去,给温姎和温淳涂,两个小的没干什么活计,姜满棠就把袖子和裤腿卷上去,给四肢也抹了许多。

    两人不停地嗅着味道,神情满是纳罕。

    温姎最近练琴刻苦,手指上正处在磨茧子的阶段,指腹带着很深的压痕,有一两只还渗着红,抹上面脂后舒缓了许多:“阿姐,这个比蛇油好闻许多。”

    “但其实不及蛇油润,晚上用热水多泡会儿,泡软了厚敷着睡,第二天会好上许多,”姜满棠拧眉,看着小姑娘白嫩指腹上的痕迹刺目,“你现在正是成长的阶段,天资尚佳,往日我弹一次你便已经记得八九不离十,抚琴适度就成。”

    “可是我很喜欢,我记得阿姐说的,抚琴奏乐是乘兴而起,不靠它营生,但专注时要上心,”温姎弯着眉眼,谈起古琴时是满眼热忱,“我倒是不觉得苦,阿姐,寻常的女儿家都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的。”

    姜满棠朱唇轻抿,在锻造自身的同时,她也吃尽了苦头,但也因此掌握了寻常人难以掌握的先机。

    她走过这条路,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和困苦。但也明白,喜欢会抚平挣扎。

    “是这样,但许多事,讲求张弛有度,”她的手指落在温姎的指骨上,音调温和,“你现在年纪尚小,骨节还未完全闭合,如果长期处于消耗状态,长些年纪会有生长痛。”

    温姎年纪虽小,但心思剔透,姜满棠语落,她便陷入了沉思:“什么是生长痛?”

    “就是骨骼生长太快,会不适应,骨缝的连接长不好,指尖又频繁疲劳,遇上阴天下雨可能会肿起来。”因为温令和温时琢两手占着,就给两人涂抹上面颊。

    温令微眯着眼眸,仰着头,感受面上细腻的膏体,像是一只等待洗脸的狸猫:“阿姐,今儿一早我和穗穗送阿铜回去,罗伯伯说要选个日子来。”

    姜满棠有些意外,心下思量着:“可还说了其他的?”

    “没有了,”闻言,温令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迟缓地摇头,温时琢抹着皂微微停顿,“可能是习武的事,罗铜和钱穗虽然是跟着阿令,但平时细枝末节都是阿姐指点。”

    姜满棠颔首,并没有太在意,端着圆木盒给温时琢涂,经过早上她变本加厉的调侃,温时琢倒是愈发从容,在她的指尖落在他面颊上时,自然地阖着眼眸,下颌微微轻扬,卷翘的长睫在日光下翩跹着优越的弧度。

    反倒是姜满棠,没见到他的红温很是遗憾。

    温时琢和温令齐心将浮灰洗净,就拉了个绳挂在院子里,一排斑斓色泽,给萧瑟的院落添了几分生机。

    姜满棠在竹榻上,持着蔑刀劈开凝皂的竹筒,当时做的多,洁面沐发净身润肌的分别灌了四支,一家五口围着,温时琢和温令一个拿了匕首,一个拿了砍刀,把凝固的胰子切成块,温姎拿着竹皮将切好的皂包上扎进。

    而温淳则负责把皂区分扔进小篓子里,上面是温时琢挂的签。

    “都留一支,”姜满棠算着竹节的长度,把最后一个竹筒挪至旁边,“每种皂分四份,一份切两块,给九松斋,钱家,罗家,乔家各备些送去。剩下那块正好放着用。得和他们说清怎样用,阿琢带着小四,阿令小五各去送一家就成。”

    “好的!那我去找阿铜!”温令从温姎手中接过刚包好的香胰,蹦下圆凳,“我肯定教会伯伯和姨母,还有阿铜。”

    温时琢虚扶了他一下,见他正在兴头,也没阻拦:“在上面落个痕迹,别混了。我带着阿淳去乔姐姐家里吧,她们家人多,也没怎么接触过姎姎。”

    温姎点头,抱着要给钱家那份,把要讲的话从心底过一遍给脑子:“那我去孙婶婶家,我也肯定能讲清楚明白的。”

    小的出了门,院子里一时就静了下来,姜满棠倚在摇椅上,微眯着眼瞧着远处的山峦,神情慵懒,她身上穿得不少,忙活一阵脊背上还出了薄汗,这阵松散下来,温度又适宜,就有几分昏昏欲睡。

    姜家院子和钱家离得近,温姎抱着皂,先踏进了钱家,孙氏和文橙在石桌前取棉花,还是蹲在一旁观察蚂蚁的钱穗先瞧见了她,抬眼间漾起笑意:“姎姎妹妹。”

    钱穗站起身朝她跑来,本想牵住她的手,垂眸瞧见她怀里的东西,连忙接过,帮忙抱了个满怀:“奶,娘亲,姎姎来送东西啦。”

    钱文正和钱显云还在地里,眼见秋收在即,还有朝廷分下来的桑树,成日也是天擦黑了才能回。

    文橙见温姎过来,当即放下手中的取棉轧车,将人揽在怀里,孙氏从篓子里摸出个棠梨给温姎,还用掌心贴了下她的脸:“快尝尝,可甜了。”

    “谢谢阿奶,谢谢嫂嫂,”温姎伸着双手接过,捧在怀里,弯着一双明眸:“阿姐做了皂荚,让我给您家送一些来。”

    “你阿姐还会这些?”文橙诧异,县城铺子里的皂荚卖的贵,一斤就要三两银子,不像石灰粉从灶膛中就能取用,不论是衣裳,还是除油的效用都极好。

    “阿姐说草木灰洗久了手会干裂,就用方子做了几个皂出来,很好用的,文嫂嫂要学习绒花,得好好保养着,”温姎将棠梨放在石桌上,朝钱穗要了盆水,拨开竹皮外衣,将白色的皂捏在指尖:“这个蚕丝羊奶,是用来净面的,阿婶和文嫂嫂可要试试?”

    小姑娘满眼期待,孙氏和文橙自然都没抵挡住,点了头。

    温姎用手撩起木盆中的水,打湿皂体:“先用水沾湿面颊,然后就像是这样,搓出泡沫后,就可以在脸上打圈,揉搓边角,最后用清水洗净,这里面都是对肌肤很好的东西,不会太干裂。”

    孙氏和文橙按着温姎说的方式,净了面,用在脸上虽是没有立即可见的极大效用,但和生石灰的区别还是蛮大的,这皂荚揉出来的泡沫细腻,不似石灰沫子都能给人脸刮出道血痕,不光味道好闻,洗完面上也不觉得太干涩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惊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从心底升起佩服。

    钱穗能跟温令玩到一处,也是有几分心性相似,霎时闻到里面醇香的味道,有些眼馋的凑过去:“姎姎妹妹,我可以用吗?”

    “这本来就是给家里所有人用的呀,你当然也能用啦,不挑人的,”温姎对着他点头,话音刚落,就见他缠向文橙也要洗一次,她眉眼嬉笑,又剥开一个不同方式包装的竹皮,里面是青绿色的,她捧着高举到两人的面前,“这个是净身的,也可以洗衣裳,这里面加了艾草,阿姐说除灰尘的力道也很够劲儿的,面颊的肌肤嫩,不适合用它,但是用在身上就刚好。”

    “还有一个是沐发的,”温姎挪出那个土色的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姐在里面加了草药,虽然看着没有前两样美观,但是对头发很好。”

章节目录

成为反派一家的长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官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官乘并收藏成为反派一家的长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