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嘞,也是净面的吗?闻着好像是不太一样,”钱穗胡乱的抹了把脸,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看那些皂时满脸兴致,“这个的花香味好浓郁呀。”

    “阿姐说,这是润肤养肌的,”温姎指着那块绿皂,思忖半晌,“用那个洗完,再使这个白的,皮肤就会香香软软又光滑细腻。”

    “这个就是皂荚吗?”文橙先前虽然没买过,但至少在集市铺子里见过,像扁豆一样,不光丑陋,也不似小棠做的这般,有这么多效用。

    “阿姐说,这个叫香胰,”温姎偏头想了一下,记起温时琢的随口一句,“阿兄说,北方不常见,但在汴京是有的。”

    她还不太明白汴京究竟是何处,但听了很多次,也知晓这地方的富庶,珍物儿在那处都不稀罕。

    可孙氏和文橙不同,即便两人没吃过几滴墨水,也知道汴京那是天子脚下。心下更加笃定,这或许也是姜满棠的陪嫁方子。

    “你阿姐就这么让你送来了?”文橙不知道这个拿到外面去要值几两银子,但就凭这些效用,就指定是比皂荚要贵上不少,可姜丫头就一点不带心疼的送人。

    “阿姐特意让给您家留出来的,”她眉眼弯弯,语气大方,举止中透着伶俐,没了一点先前畏缩的模样,整个人朝气十足,真像个县城里娇养的女儿。

    饶是孙氏见了,都不由感叹姜满棠把人教养的真好。

    “阿姐给乔姐姐和罗铜姨母也送了一些,孙阿婶和嫂子尽管安心用着。”温姎走时,又被两人塞了几个硕大的棠梨,随后见她实在拿不了才作罢。

    温令去的远,但腿儿得快,温时琢怕他半路把皂掉在地上,还给他找了一个小背篓拎着,姜家院落的温时琢和温淳还未出门,温令已经到了钱家。

    隔着栅栏,喊院子里喂鸡鸭的罗铜来开。

    “这不伸手就行,”罗铜拨弄开里面的搭扣,掀睫调侃他,“矫情得你,哪会还都要我来。”

    “那怎么能一样,我大老远跑来,你迎迎我怎么啦,”温令不以为意,提着背篓阔步进去,闲庭信步的姿态,让不明所以的人瞧了,还以为他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再说,堂堂男儿郎当然得有点规矩,不然本来就招人烦,还要惹人厌。”

    “噗嗤,”女音清凌凌地,飒爽中又不失温和,“那堂堂男儿郎,这是作何来?”

    “姨母好!”温令转身,朝着人问好,声音轻扬,像是乘着风的纸鸢,“姨母身体可好,平日能出门嘛?我阿姐今儿还说想要和姨母一起做手艺呢。”

    “手艺?”王文英不明所以,但仍然弯着唇回应,“等罗铜他爹选好日子,我也会跟着,平日里在家骨头都酥软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她起先在家里,也是因为不想搭理那群婆妇,但罗岩以为她身子还不如她阿姐好,就更不怎么让她见风。

    “你阿姐要做什么手艺?”王文英好笑地看着温令,带着几分逗弄。

    “绒花!阿姐说是钗头,”钱穗家的院子里是砖砌的桌,温令把背篓堆在上头,“姨姨,咱家做了些沐浴净身的胰皂,阿姐让我给您送一些来。那些石灰粉伤身,您可得远着,用这个就不会,还滋养身子。”

    “姨姨知道皂荚嘛?就是比那个还好用一些。”温令伸手把包好的皂拿出来,褪下竹衣,送到王文英眼前,“您闻闻看,这里是羊奶,加了蚕丝和茉莉。”

    “蚕丝,不是做衣裳的么,还能加到这里?”王文英接过,凑近细细端详,依稀还真闻到了羊奶的醇厚味。

    “是哇,我也是头回听阿姐说,蚕丝溶了后加在皂荚里,就可以在净面的时候,让粗糙干裂的脸变得细腻起来。”罗铜搭着温令的肩膀,探着脑袋瞧,温令侧目,突然弯唇,罗铜没来由的心下一顿,而后耳畔就传来了,“阿铜要不要先试试,时间长了就养不回来了。”

    罗铜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本来想说他俩成日混在一起,肯定没差啥,结果仔细一瞧,还真不一样,温令的脸颊上刚被姜满棠涂了面脂,瞧着嫩滑又有光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还不等王文英挪过水盆,罗铜就先拎着桶过来,倒了一半存储的井水在新的木盆中,又到厨房舀了两碗热水:“姨母,你用这个。”

    罗铜挪过王文英手边的水盆,其实这盆水在日头下也晒了一会儿,上面触手是带着些温的,可伸进去便带着凉意了。

    两人同时用水打湿脸颊,用手上的残留的水润着皂体,打出泡沫上脸揉搓,直到撩起水,冲掉沫子,两人堆砌笑脸试着皮子上的区别,而后发现并不像用草木灰似的紧绷。

    王文英迟疑:“这东西不便宜吧。”

    不说蚕丝,就说是羊奶,就这般用在皂里,也很是奢侈。

    “阿姐带来的方子,集市上还未有卖的,还未有明确的定价,里头加的东西也都是寻常见的,姨姨别有负担,”温令摇头,转眸看向另外三种皂,“这个是沐发的,阿姐在里面加了中草药,姨姨的头发黝黑,超级漂亮,用这个肯定能保护的很好,长多多的头发。”

    温令是很标准的桃花眼,内勾外翘,还有些圆,弯着眉目时,是很肆意的少年气,让人心情跟着愉悦,更不用说嘴里讲话又甜又乖,哄得王文英扬起笑脸的嘴角就没落下。

    “这些都是吗?”

    “还有两种,”温令一丝不苟的和两人讲着区别,言语细致,神情专注,“艾草皂还可以洗衣物,方才我和二哥也用了羊奶皂洗棉,洗完棉花也是软蓬的,一点都不塌。”

    王文英听着温令的言语,先后用艾草皂和抹利茶油皂洗了两回手,拭干后确实没觉出干涩,而后抬手顺了下温令的发梢:“走,我跟你去瞧瞧你阿姐。”

    罗铜都惊于他姨母的行动力,但也记得父亲的话:“姨母,刚过了午时有些冷了,回屋里多穿几件衣裳吧。”

    王文英想了一下,也没一意孤行,添了件厚袄子,久违踏上了村落的小路。

    乔家不似钱家和罗家,人多相较为复杂,温时琢没同他们家有过多交流,也不放心让温姎和温令来。

    一个村子里住着,虽是做不出来虐待的坏事,但一个白眼或者脸色,他也不想让他们去见的。

    来开门的是乔大哥,瞧见温时琢不由一愣,憨厚的容颜上绽开笑意:“琢哥儿?”

    “来找阿琴的?”乔大哥让了个位,温时琢颔首后,才带着温淳进院子。

    温淳脚尖一顿,视线在乔大哥身上停留,而后才迈着步伐,慢悠悠的跟着温时琢。

    “乔阿姐。”而后,瞧见上回帮忙给家里砌墙的陈松,礼貌示意,“姐夫。”

    温淳牵着温时琢的食指,鹦鹉学舌似的跟着叫。

    “琢哥儿?”乔跃琴停下石磨,擦了擦手上的白灰,“你阿姐让你来的?”

    “是有样东西,需要阿姐和姐夫帮着试试。”温时琢出门时没拿背篓,特意用布包着,“家里传下来的,阿姐也是头回做。”

    温时琢把布扯开,露出里面的皂。乔大哥靠在梁柱上,见此,不由笑到:“说到底,温砌还真是会捡芝麻。”

    温时琢狭长的眼眸微眯,掀开长睫,朝人看去时,面上满是波澜不惊,眉眼清润温和:“温砌总归是不如乔大哥的肚量。”

    乔跃棋面容一僵,骤然看回去,可见他面色如常,还以为是他自己多想了。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想多深。

    “温砌若是肯养着我们,家里的脏苦活儿总有人来干。”温时琢拆开竹衣,拇指在皂上轻推,“幸好阿姐远见,提了分家,不然还说不准,要怎么被当成摇钱树或者仆役一样指使着。”

    他恍若未觉乔跃琴的沉思,而后看向满脸敬佩的陈松:“姐夫,劳烦您端盆水来。”

    “诶诶,好,稍等会儿,”陈松从矮凳上起身,走向木桶,“凉热都成吗?”

    “都可以的。”少年的声音清越,还带着几分姜满棠偶尔间的凉意,惊散沉积多年的霜雪。

    乔跃棋望着乔跃琴陷入沉思的侧脸,面色黑黑沉下来,神色难看的瞧了一眼温时琢。

    温砌这个废物!

    他的思绪微顿,目光在温时琢身上打量,听说姜氏是个极其标志的美人儿,而后看向那布匹上的东西,有手艺傍身,又会赚银子。

    一个寡妇,他肯收下已经……

    还未往下想,就骤然对上了一双清澈纯稚的圆眼,小孩的眸子素来干净,温淳更甚,似葡萄的眼瞳乌黑油亮。

    这样的眼,仿佛能透过他腐烂发臭的皮,看穿他恬不知耻,让人无端生出自惭形秽。

    乔跃棋咬着牙根,竟说不出一句话,忍着额间暴起的青筋,回了厢房。

    温时琢自然也在某一刹那,感受到了那铺天盖地席卷的贪婪,不由抿唇,长睫微敛,其中压着巨大的杀意。

    他孑然一身,唯有一个可能让人心存妄念,想要贪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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