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严昱,正是勾着唇坐在杨远成的对面。

    “放下你的腿,你看看你,和土匪有什么区别。”杨远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说多少次了,做事前和我商量,你这样让上面知道了,我可保不了你。”

    “老杨,我这不是帮你除了你一个心头大患吗,扶水县的事解决了,也能给那些土匪司令一个教训。”严昱象征性地放下了腿,坐的端正了一些。

    “你不要因为往事意气用事,时机还没到。”杨远成担忧地看着他。

    “到了的,杨督长。”严昱示意白玉过去,“我可没有意气用事,不过是我未做过司令,他们就自封上司令了,我可不答应。”

    杨远成看了白玉手中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当这是你的地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这不是我们分内的事吗?”严昱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地样子。

    “你这不是申请赈灾粮,是在逼粮。”杨远成揉了揉眉心,“你可知这事的风险,搞不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督长,我的人你还不放心?”

    杨远成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打算什么时候去?”

    “您首肯了,我现在就能出发。”

    “你小子……”杨远成还是压住了烦躁,“我今晚会给上面打报告。”

    严昱站了起来行了个军礼,有些狡黠地说着:“多谢杨督长了,说不定我回来就升官了。”

    “你小子还在这开玩笑,南城情况复杂,你可别把你的那套习惯又拿出来,收收你的傲气。”

    杨远成没好气地瞪着严昱,严昱却是满脸笑意,喝尽了茶就离开了。

    傍晚的风有些大,扬起的尘土打在车身上,严昱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若有所思。

    “去新城饭店。”

    司机立马改道去了新城饭店,这倒也离得不远。

    严昱想既然顺路,那就顺便把她的东西给她拿回去,也苦了她在宅子里将就了这么多天。

    到了饭店,严昱直接找到了沈临西,进了姜枝荣的房间,房间里很是整洁,毕竟她也只住过一晚。

    他吩咐白玉收拾好了东西,看都没看沈临西一眼,就离开了,只撂下一句话:“晚上别迟到了,过了七点你可就进不来了。”

    气的沈临西在后面想摔东西:“那你等等我啊,一起走。”

    严昱不理会沈临西,径直出了饭店上了车。

    “白玉,东西都拿齐了吗?”

    “拿齐了,我还纳闷呢,按理说这姜小姐,应该是首饰衣服要带一堆的,怎么只有这一个箱子呢?”

    严昱想了想道:“女孩子都会喜欢衣服首饰的吧。”

    “那是当然,我还没见过有姑娘不喜欢的呢。”

    严昱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前面的司机说道:“去前面的新街吧,你去三妹常去的店,挑几样东西,我们一起带回去。”

    白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昱爷,您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后天可就要去南城了。”

    “不急。”严昱看着车窗外,勾起了唇。

    街上人来人往,夕阳的余晖下有不少赶着去看戏吃饭的人,只有严昱和白玉两个人穿着军装,十分扎眼。

    严昱跟着白玉进了一家店,老板看他们的穿着立马迎了上来,“两位长官,想要什么,我们家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好。”

    严昱看老板笑眯眯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巡视着店内,白玉在一旁询问起老板来。

    严昱看到南边的架子上,有一款珍珠手包,小巧玲珑却简单大气,他伸手一指:“就要这个了。”

    老板眼睛都亮了:“长官好眼力啊,这个包是老手艺人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我敢说是独一份儿的,就是在沪城、南城,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个,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白玉凑到严昱耳边,低声说道:“昱爷,这姑娘们不是喜欢大牌就是喜欢那些洋玩意,尤其姜小姐还是沪城姜氏银行的幺女,只怕这个包入不了她眼吧。”

    严昱想了想,还是留下了这个包。

    “你再挑挑,什么好看,什么贵就买哪个。”

    老板一听,更乐了,嘴角快咧到耳根了,白玉一脸无奈地挑了几样,看着严昱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又忍痛挑了几样,他只是想让严昱挑一件贵重的买了,也没说全要啊,这不败家子吗。

    最后,严昱二人满载而归,车子驶入尚朴路七号,白玉抱着东西跟在严昱后面,不知道姜枝荣现在在哪,忙了一下午也没顾得上,三妹应该会照顾好她的。

    想着,严昱就朝严月的院子走去了,路过正厅时,就看到一抹俏丽的粉色身影立在远处,严昱定睛看了看,姜枝荣身姿婀娜,三妹的旗袍很合她身,见了她穿袄裙,见了她穿自己的衣服,今天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倒真是那沪城名门小姐的气质,高贵又骄傲。

    严昱走了过去,看见她盯着厅前的雕塑出神。

    “这是祖父的剑。”

    姜枝荣听到严昱的声音,回了头,夕阳的光照在她闪亮的眼睛里,脑袋后的步摇随着光影晃动,晃到了他的心里,姜问安说的没错,的确称得上是明艳动人,风华绝代。

    严昱又笑了,姜枝荣已经不知道看见他勾着唇多少次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笑容,不是邪魅,也不是狡黠,在姜枝荣的眼中,是最干净最纯澈的笑容,像太阳一样,温暖又耀眼。

    “严老将军是位英雄。”

    严昱也看向了雕塑,不紧不慢地给姜枝荣解释着:“祖父是个心有大爱,胸怀天下的人,父亲将他一生随身携带的剑铸成了雕塑,那把剑也随着祖父入了土,严家的家训一直是砺歌秣马,踔厉奋发,父亲也一直追随着祖父的脚步,后来旧派军阀排挤他,那些“土匪司令”伤害我的家人,父亲便辞了职务,开起了武馆。”

    宅子里种满的石榴树,刹那间浮现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地说出口:“大哥?”

    严昱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声音也失了情感:“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四妹,是我们家的开心果,只是那日,母亲带着大哥和四妹上街,被土匪劫走,便再也没有回来,大哥也失踪了,这个家只剩下我和阿月了。”

    说着说着,严昱眼中的光也暗了,他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事情了。姜枝荣也低下了头,安静地陪着他,她想起了扶水县宅子里的石榴树,那是他大哥的喜好,他一定是在等他大哥回来。

    姜枝荣想难怪他那般想抓住那些土匪,原来是与他的家人有关。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土匪的。”姜枝荣有些愧疚,当时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认作了土匪。

    严昱听着姜枝荣突如其来的道歉,还是有些惊讶,原来姜小姐外表布满靳棘,但内容柔软无比。

    “如今局势刚稳定,世道混乱,土匪遍地走,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实在可恶,你一定可以铲除他们的。”姜枝荣看着严昱,眼中满是心疼和信任,在她眼里,她不知苦难是什么,她从小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有父亲宠有哥哥疼,这二十年可谓是顺风顺水,非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只活在父亲口中的母亲了。

    严昱看着她炙热的眼神,缓缓地说着:“对付他们,是我的私念,也是我的志向,我坚信未来,一定是八方宁靖,海晏河清的景象。”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含量很重,姜枝荣也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如此坚定的话,她却是莫名的相信,莫名的安心,曾经觉得他总是一副王者姿态,清高极了,而如今却觉得,他便是那个意气风发,胸怀天下的王者。

    “别傻笑了,你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沈临西一会就到了。”严昱回头,示意白玉过来。

    姜枝荣听到沈临西一会要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这都是我的东西吗?”明明只带了一个箱子啊,他可别进错了房间。

    “哦……”严昱从白玉怀里将那个珍珠手包拿出来,递给她,“看看这个,喜欢吗,碰巧路过几家商店,就顺手买了下来,想着你不能白来这一趟。”

    严昱的话轻飘飘地,仿佛真的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姜枝荣打开袋子,拿出了里面的手包,一颗颗珍珠镶嵌在包口,小巧精致,包身处是蕾丝褶皱,看上去简约又大气,倒是和她这身衣服很配。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手包和我很搭呢。”姜枝荣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并不是喜欢大牌洋玩意的人,她肤浅的很,哪个好看,哪个让她好看,她就喜欢哪个。

    严昱得意地看着白玉,白玉倒是没料到,他想姜小姐一定是当着昱爷的面,不好拒绝,才这样说的。

    姜枝荣翻过包身,在手包的背面看到了银线绣成的石榴花,花瓣用白色的蕾丝制成,花芯嵌着细钻,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姜枝荣轻笑,他还真是喜欢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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