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娆蓦然咬紧了唇瓣。

    她看着黎皎皎美貌中隐隐有凛然之姿,燕不屈大约便是想撕碎这份凛然,然后让黎皎皎哭出来。只是到了如今,燕不屈并无此等本事罢了。

    她觉得黎皎皎装模做样勾引人,实在是令人作呕。

    可惜到了如今,何昭娆亦只能竭力隐忍,将自己的心思藏了又藏,不敢真正露了半点。

    何昭娆观察细致,当然也察觉到如今黎皎皎处境不同了。

    之前雪川宗收徒大会之上,众人还不免议论几句,把黎皎皎当作八卦讲一讲。见着黎皎皎出场,也不免咬耳朵议论一番。

    可是到了现在,现场却十分安静,也没什么人不长眼去挑衅黎皎皎。

    彼时云意台上,黎皎皎面对燕不屈也如此固执,宁可玉石俱焚。如此冷静疯批,自然显得极不好招惹。况且修士界始终是以实力为先,短短时日,黎皎皎已经生出劫花,谁知晓以后会又怎样实力?

    何昭娆微妙察觉到这一切,心下更为恼恨。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众人本应该议论一番,指证黎皎皎善妒阴狠,栽赃污蔑。黎皎皎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真正阳光,一辈子藏在阴暗处躲起来,稍微露身都会被指责和批评。

    可现在隐于暗处的那个人却是何昭娆,因为她这个客卿身份本应没资格来昼月法海,哪怕是作为区区侍从。

    黎皎皎倒是越飞越高,越来越好了。

    何昭娆已经掐得掌心硬生生发疼。

    她阴狠绵密的想,只要神山之试结束,黎皎皎这些得意一定会烟消云散!

    这时候众人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是女子之声,隐隐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何昭娆循声望去,然后就看到了陆殊雪。

    旁人都让了黎皎皎了,不敢点评黎皎皎那些不堪之事,可陆殊雪显然是个奇葩。只见陆殊雪面上恼意甚浓,如此冷冷哼了一声,尖酸说道:“黎仙师,你好厉害手腕,如此玩弄人心,以人心为筹谋,以为能要挟兄长不成?”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晓黎皎皎这个雪川宗弃徒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但陆殊雪相信黎皎皎必然听得懂,陆殊雪说的就是方惜月那件事。

    在陆殊雪看来,陆显之分明给了方惜月一个好前程,可是方惜月早被黎皎皎洗了脑子,所以如此拒绝。

    黎皎皎轻皱秀眉,隐约将陆殊雪的话听进去一点,可也并没有真正听进去心里。

    她满心都是谢慈,尤其是出关听了那些谣言,更笃定已经肯定这些事跟谢慈有关。

    黎皎皎思量这些,故而也无暇搭理陆殊雪。

    陆殊雪见黎皎皎眼神都不给一个,一时甚为尴尬,也十分气恼。

    她知黎皎皎修为大进,生出了劫花之后,说不定也能对自己进行境界上的威压。但哪怕黎皎皎人前再强势霸道,陆殊雪也绝不屈服。

    可陆殊雪连表演宁死不屈的机会都没有,黎皎皎仿佛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倒衬出陆殊雪有几分滑稽。

    陆殊雪面颊上也生生气出了红晕,心乱之下,不免有些口不择言:“兄长当初对你有几分垂顾,无非是觉得你身承凤凰之力,以后说不定能光耀雪川宗。你对兄长百般讨好,却不知你那些手腕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受用,兄长从来未曾真正觉得你如何。他心下觉得端方持重之人只是我,旁人也不必痴心妄想。”

    话一出口,陆殊雪也觉得自己说得露骨了些,可这本也是事实。

    那时候雪川宗上下皆说陆显之对黎皎皎如何的宠爱入骨,甚至胜过自己这个亲妹妹。

    但陆殊雪从来没有慌过,她还能不知晓自己兄长?兄长心中完美的女修,就是自己这样清白不阿之人。

    至于黎皎皎,不过是利用价值罢了。

    她当然还记得黎皎皎对兄长是如何的讨好,甚至亲手做钗,表达感谢。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人前人设,她都想要告诉黎皎皎,当初黎皎皎给陆显之送的那枚钗早被陆显之所毁,根本已寻不回来。

    黎皎皎渐渐回过神来,心里也是忿怒。

    黎皎皎也不是什么好性,方才注意力被转移,如今多听了几句,不免有些生气。陆殊雪就是这样,你说她为人不好,那也算不上。因为陆殊雪跟何昭娆并不是一类人,主动害人的事也没做过。

    可陆殊雪就是很讨厌,从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仍然这样。

    不过黎皎皎虽听入了心了,却仍提不起兴致理睬陆殊雪。如今她满心都是小叶村的血腥事,想着自己同伴一个个怎样死的,实无心和陆殊雪斗口。

    黎皎皎蓦然抬起头来,那双眼漆黑深邃,眸子深处也不觉流淌灼热仇恨。

    陆殊雪本来一直打量黎皎皎,蓦然触及,忽而打了个寒颤,生出了几分惧意。她很快回过神来,也立马想到这份仇恨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陆殊雪心放了放,旋即心尖儿生出了几分的羞恼。

    黎皎皎不应,自然绝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怕了陆殊雪。这位黎府主可是连对着燕不屈都是寸步不让,何况区区陆殊雪。

    想通此节,陆殊雪心尖愈发不是滋味。

    黎皎皎却手一挥,一道光芒凝结于黎皎皎指尖,然后如此掠出。

    今日是投票选出谢慈命运,故而昼月法海之上,也冉冉升起两个空心巨球。这两枚巨球是玄气凝结所化,中间空洞。两球一银一金,选谢慈天刑身死的就将自己玄息注入金色巨球之中。选谢慈地刑被囚的,自然是将玄息注入银球之中。

    眼见黎皎皎如此动作,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原来如今已是可以投票了。

    黎皎皎想要谢慈死,自然义无反顾的投了天刑。那缕灵息关入金色巨球之中,宛如活物一般灵巧窜动,只是触及金球边沿时,然后才会折返。

    陆殊雪蓦然一怔。

    其实谁都知晓,谢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位谢剑主未必会死,他手底下有六血仆,皆是当世大修,又与谢慈性命相联。如若投谢慈去死,就会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但黎皎皎分明不管不顾,当众表达了她对谢慈仇恨,以及她深深想要谢慈去死的决心。

    最要紧的是,这位曾经的黎师妹,可是得罪了燕不屈。

    已无燕仙长可庇护,黎皎皎却偏偏做这样作死之事,明目张胆的得罪谢慈一脉。黎皎皎容色若雪,却无半点动摇,那张平静的脸上倒是生生看出了几分的疯意。

    陆殊雪心中一颤,忽而发觉自己挑衅很无谓,黎皎皎是当真不想搭理自己的。

    谁都不会觉得黎皎皎会畏他。

    陆殊雪心中发狠,一咬牙,也略略想抬头,投出自己一缕灵息。她为雪川宗诫师,其实也有投票资格权。昼月法海之中大大小小那么些个玉莲,其中有一朵也是属于陆殊雪。

    于陆殊雪而言,她确也想要谢慈死,并不愿意让谢慈这个恶物活着。

    可她手抬到了一半,却是生生僵住,不敢继续。众目睽睽之下,陆殊雪似乎并不愿意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更不想在那位谢剑主跟前留下姓名。

    便算投票,众人一起投,仿佛也有了法不责众的安全感。

    陆殊雪忽而觉得孤独,竟不敢如此跳脱。

    她收回手,冷汗津津,知晓这暗中较量一局里自己确实输了。论胆量,她竟比不上黎皎皎。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留意陆殊雪,这一切也不过是陆殊雪内心博弈。

    除了黎皎皎,也再没有谁提前投票。于是巨大的金色圆球之中,黎皎皎那缕灵息显得十分孤独,不断游走窜动。

    正在这时候,一道令人安心身影映入了陆殊雪的眼中。不单单是陆殊雪,在场许多人都安稳了几分。

    因为来者正是半仙之境的燕不屈。

    当年若非燕不屈点头,也绝不能让谢慈这个凶徒顺利入狱。

    每逢人前,燕不屈的衣饰亦是极为华贵,绝不肯委屈半分,配上他近乎完美的容貌,更是令人心驰神摇,恨不得五体投拜。

    无论燕不屈人品是怎样的令人不齿,可伴随他之到来,方才也使得在场修士生出几分安宁。

    谢慈投入三十三狱两载未死,就好似本境生出什么妖物,令人心惊胆颤。

    跟随在谢慈身后仙使小心翼翼捧着灵木剑架,唯恐有丝毫差池。那剑架上置一剑,赫然正是谢慈配剑大音血雀。

    此凶剑乃是千剑榜上第一名的凶剑。当初谢慈入狱,此剑自是被扣下。又因为这把剑凶煞之气太过于浓郁,故旁人不敢触之,只能将之置于灵木剑架之上。

    其剑通身血红,泛起缕缕煞意,令人不觉为之心悸。有些修为低些修士只瞧一眼,也不觉别过头去,竟不敢直视。

    燕不屈令此剑现世,想来自有缘故。

    不过未等众人猜测,燕不屈已图穷见匕,沉声说道:“秋寒霜,此剑赐你如何?”

    伴随燕不屈点名,一道身影从燕不屈身后踏出。

    秋寒霜身段欣长,眸蕴精光,修为自是不俗。不过他方才如奴仆异样跟随燕不屈而来,自然令人容易忽略。

    但黎皎皎也听过这位八卦,知晓他本是月剑台弟子,后谢慈落狱,他便离了月剑台投了燕不屈。

    自来是月剑台让全境剑修趋之若鹜,似秋寒霜这样反向输出的倒是奇葩一朵,十分稀罕。

    燕不屈自然千金市骨,对之十分厚待,如今还要把谢慈的佩剑赐个秋寒霜。

    这是刻意做戏打谢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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