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思思一把把糖儿揪过来:“是谁教你的?”

    苟思思捂住糖儿的嘴巴,痛心疾首。

    云苓手中剑调转方向,转身看向面前的四岁儿童。

    他长的太像苟建了。

    苟建虽然出生卑微,但后来的生活顺风顺水,养了个轻傲嘴硬的性格,当年之事发生之后,所有学子都与他保持距离。

    曾经的骄傲坠入深窟,药学天才一落千丈,弃医从毒,未婚妻也许配给了他人,他也曾自暴自弃过,那段日子,他和云苓差点饿死。

    后来终于释怀了。

    将毕生医术毒术都教给了云苓。

    但就在送别老阁主的时候,他又知道了糖儿的存在,此时苟思思与他两清,他的生活处了希望与绝望之中。

    离开神医阁之时,糖儿踹了一脚,说了一番话。

    这些话,让苟建对人生没有了留恋。

    “说,谁教你的?”衣襟被云苓紧紧攥的,指节发白,冷静的看着这个神似苟建的人。

    苟思思将糖儿抱的更紧了,痛苦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看在苟建的面子上,你不要伤害糖儿。”

    苟仁坐着在一旁,侧头低笑,仿佛在迎接一场大戏。

    “呵呵”

    “是不是你教的?”云苓指向苟思思。

    苟思思摇头:“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不是你?”一旁的苟仁被剑指了。

    “我才不会用这种无聊的方式。”

    他说的趾高气扬,仿佛报了仇的一般,嘲笑着云苓。

    “你说。”云苓来到糖儿身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糖儿哭着想躲,她一把抓住糖儿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

    “云苓,你疯了,放开糖儿啊。”

    “哇哇、哇哇。”

    前厅一片混乱。

    “说,到底是谁?”

    糖儿扑腾着双手,呜咽道:“阁中的婆婆、仆人、师兄师姐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教我的,呜呜~”

    “我不喜欢苟建这个名字,每次提到他,父亲都会生气,那日见了他,就叫他永远也不要回来。”

    糖儿年龄尚小,定是他人在他面前疯言疯语。

    曾经将苟建赶走的是那些人,如今间接害他的人也是那些人,这是仗着法不责众,胡作非为吗?

    当年师父苟仁背后一刀,因为那第一张药方含毒量高,其他同门背地数落苟建药方所带来的后果,旁人扇风点火。

    即使当年药方不足,也确确实实救了不少人,为此神医阁中没少吵架,无非学医不准练毒。

    他们患病,想要药方时,即使那药方不足,也争相恐后使用。疫病结束之后又开始抨击它。

    就在他们给苟建安排的罪名中,就有毒医这一项。

    离开神医阁之后,为了成全他们,苟建就真的开始练毒了,云苓也是。

    糖儿腾空摔下,她是故意的。

    云苓夺走了他手中的糖葫芦,背对着他们,啐了一口道:“这个地方,真让人恶心。”

    云苓破门而出。

    隐身黑暗中,在神医阁井水洒了千夜粉。

    此粉无色无味,七日后发作,发作时满身红疹,奇痒无比,只要能坚持住,月余可消,后果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既然你们怕毒,就让你尝尝真正的毒。

    云苓本不是从正门入的,便选择的老路,从东侧假山处跳了下去。

    一个人影如影随形,跟她一起跳出来了。

    “谁。”云苓向前一击。

    只见她拿着一个糖葫芦正对着眼前人,此人头戴斗笠,除了晓黑还能是谁?

    原来晓黑一直跟着她。

    “这是给我的嘛?”

    晓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黑暗中眼睛都亮了。

    晓黑咀嚼着糖葫芦,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大哥?”

    她得到了真相,却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云苓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中,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此时她有一事要做。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晓黑亦步亦趋的跟着。

    皎白的月光下,两道影子拉的很长......

    翌日,熹微日光笼罩着街巷。

    “张老板,这么早就开门了?”卖包子家的李婶正卖力的和面。

    张老板个子矮不足七尺,一只大鼻子,抢足了目光,正悠悠的往前方街角走:“唉,不早了,干点生意不容易啊。”

    没走几步,张老板就走到一家店门口。

    店面是‘棺运亨通’。

    没错,张老板就是开棺材店的,自从五年前发笔横财之后,以后几年的生意都清减的不行,眼看着就够不上一家的温饱了,还好前几日卖出了一副上好的棺材,赚了足足五两白银。

    “哎呦喂?昨个我是没锁门吗?怎么店门开着呢?”张老板拽着门锁疑问。

    赶紧入了店,把棺木一一数了,数量不差,这才放下心来。

    悠悠的坐在店门附近的藤椅上,诅咒今日能多死几个人。

    张老板蒲扇一摇一摇,虚度着时光。

    “咚咚——”

    木板撬动的声音响起,张老板惊疑虑的回了头。

    接着一声,“刺啦——”

    离张老板最近的一副棺材盖划来了,张老板吓的飞站起来,慢慢挪动身子,往那侧看了看。

    还好是白天,若是夜里岂不是诈尸了。

    张老板越靠越近,马上就要挨到棺材边缘。

    一女子蹭的坐了起来,青丝覆面,好像没有无五官。

    “啊,见鬼了。”张老板惊叫到,跌坐在地。

    云苓拨开面前的头发,趴着棺材壁上,低头看着张老板:“你个卖棺材的,害怕鬼?”

    张老板怔了一怔,缓缓站了起来。

    云苓身后的棺材发生了异动,张老板情绪又激动起来:“这、这......”

    盖子划开之后,一名黑衣男子坐了起来。

    昨夜云苓离开神医阁之后,就想起来那日埋葬苟建之时,卖棺材的那人说云苓一定会为苟建付钱的,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那卖棺材的人怎么知道,苟建跟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留给云苓一句话语。

    云苓记得那棺材角写了棺运亨通,想必就是他的店名。

    云苓很久没有回来,根本不知道这家店在哪里。当地卖棺材的不多,若是白天,随便问上一人,必然能找到。但是现在是在夜晚,一片漆黑。

    万家灯火,云苓却在寻棺材店。

    云苓停步,问道:“你知道‘棺运亨通’在哪吗?”

    晓黑五年都在牢里,自然不知道,而且曾经他见过无数尸体,根本不需要棺材。

    “不知道,你吃吗?”晓黑将糖葫芦递给她。

    云苓瞥了一眼糖葫芦就想起了糖儿,没有接,反而向前走的更快了。

    晓黑立即跟上:“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找。”

    “是啊,棺材店一般都在街角,找找看吧。”

    就这样,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穿梭在街巷中,打更人见了都瑟瑟发抖。

    最后在他们下午休息的角落,发现了这家店。

    招牌很新颖,看的出来老板想赚钱。店已经锁了,但他们两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晓黑瞅了一眼那把朝天剑,云苓抽出了剑,劈开了锁。

    他们就顺利进入了店中。

    店内无人,也无灯火,月光也照不进来。

    他们摸索着,都是些棺材。他们找这家店太久时间了,已经子时了,是时候该休息了。

    晓黑敲了敲棺木道:“听这个声音定是劣质木材。时间不早了,挑个棺材休息吧,明日棺老板一定回来的。”

    “嗯。”

    云苓摸着离门口最近的棺木,晓黑轻轻帮她推开盖子,云苓便入木休整。

    晓黑在云苓附近摸到了一副棺木,也进去了。

    云苓迟迟没有睡着,漆黑房屋,让她忐忑,但是棺木的四方逼仄空间,却让她舒心。

    而晓黑躺在里面,像是回家了一般,感觉这个世上不是有什么事情能够烦扰到他,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晓黑翻了个身,声音很大,因为他的斗笠撞到了棺木,而似乎空心的棺木带来更响亮的声音。

    他没睡。

    云苓听到了。

    仿佛抓住了一个机会,她润了润嗓子。

    也许夜深了的原因,她声音有些低沉:“晓黑,看你模样,已及冠了吧?”

    晓黑听到她在讲话,于是轻声推开棺木,趴在棺壁上,离云苓更近一些,回道:“是啊。”

    “可你为何一直未束发?”

    自从云苓见到他,他就是半披发,青丝如瀑,确实俊美。

    晓黑漫不经心道:“那时候我还在坐牢。”

    “哦~”云苓好奇道:“你坐了多久?”

    “五年。”

    好巧,云苓也是流浪了五年。同样都是五年,一个在牢里,五年如一日。一个在外奔波,一日如五年。

    坐牢,是真的被控制,还是在躲避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明日,我给你束发吧。”云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话。

    好像讨好他一样,可是云苓对他并不熟,因为苟建的离开,她不希望自己身边再有人离开了,即使这个人才出现了一天。

    “可是,不是长辈才可以帮人束发的吗?”

    云苓想了想道:“我、我不是你嫂嫂吗?”

    云苓自知不是他嫂嫂,但是如果可以,这一天她还是希望他是她的家人。

    今天,她失去的太多了,不仅是苟建,还有苟仁。

    也许是太安静了,云苓不像之前那么坚强,他想在此刻抓住一些能看到的东西。

    “嗯?”晓黑的回答很模糊,语气令人想入非非。

    明明不是我嫂嫂,之前也不承认,怎么现在错性子了。

    “要不然,你认我做姐姐吧。我不介意你比我大。”云苓接着说道,一点点在让步。

    晓黑惊诧道:“啊?”

    怎么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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