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章业炘和江冉借口散步,偷溜到宵夜街觅食。

    两人买了不少烤肉,坐在小区公园椅上闲聊。

    “出国一趟性子都换了。”江冉听着章业炘今晚的‘报告’,啃上一大口烤肉。

    章母出院那天,江冉发现了送章家母女回家的陆旻,一番严刑逼供下,得知陆旻回国的消息。

    高二寒假,江冉跟随章业炘的小姑到郦市游玩,曾见过陆旻一面,十七岁的少年不爱交际,喜怒形于色,面对等候在家门前的陌生同龄人,冷淡的情绪偏占上风。

    如此排外的反应让江冉对陆旻印象极差,飞快与章业炘站于同一阵线,特别赐名‘旻千金’。

    “那天他送你们回来,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都多少年没联系了,现在上赶着献殷勤,图什么?”

    章业炘也猜不透,止不住思索陆旻话里的含义。

    让她别生气到底是什么意思?算是道歉吗?

    但陆旻又何曾对她低头。

    无法追问,宴席宾客多,陆家人忙于招呼接待,临走前,她注意到同样多年不见的校友。

    气质美人总能成为焦点,即便相隔十数米,章业炘只一眼便望见那道倩影。

    乔汐,陆旻的同小区邻居,人如其名,一袭淡雅碧色长旗袍,写尽清丽婉约的江南风情。

    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其中,章业炘很快认出站在乔汐身旁谈笑的几人。

    周谦远、吴桀、陆旻,加上乔汐,这四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朋友,霜姨口中最让人欣慰的出色孩子。

    小集体莫名成圈,惬意放松的肢体动作无形竖起隔绝外人的屏障,章业炘收回视线,跟随章母离开宴会厅。

    “小旻不是让你去找他吗,不和他打声招呼再走吗?”酒店正门宾客络绎,章母问道。

    “说什么?”章业炘发动车子,“过生日的是霜姨又不是他。”

    本该如此,她是来道贺,并非交际。

    更何况是自己厌恶的人。

    “不管了,无用社交要及时扼断在摇篮中。”章业炘掰断手里的竹签,“反正以后不再联系了。”

    “你和陆旻是不联系了,可桂姨和他妈联系呀,两位长辈关系好,现在桂姨又搬到郦市住,怎么可能不来往?”

    “长辈来往是长辈的事,扯不上我们,等下个月休假,我带我妈回泺乡。”

    “你回老家?”江冉一听激动了,“我也想回去。”

    “回哪里?”

    话音未落,身后冷不丁传来大煜的声音,两人吓得肩膀一抖,江冉手里的烤玉米串没差点掉地上。

    偷吃的证据确凿,三人面面相觑,大煜面带笑容兴师问罪,“亲爱的,请解释。”

    亲爱的怂了,“是炘大怂恿我犯错!”

    “……”好家伙,玩背刺。

    被盟友出卖章业炘丝毫不慌,“对,都是我的错。”

    说着认命般站起身,高仰着头对苍天长长叹气,突然猛的一下夺走江冉手里的零食袋,咻地转身跑了。

    被抢的瞬间两口子都懵了,站在原地傻傻发愣,江冉冲着跑得飞快的身影跺脚大吼,“快追啊,花的都是我的钱!”

    新一周工作任务繁重,章业炘忙得脚不沾地,这头刚送资料到档案室,那头领导临时通知她协助新景观园的奠基彩排。

    七月中旬天热得厉害,郦大新景观园的选址靠近实验楼,她骑自行车来,正蹲身锁车,一辆黑色SUV在她身侧经过。

    地面扬起的细尘扑了她一身,章业炘不满挥手扇了扇,抬头望去,拐弯的车尾只留下模糊的灯影。

    她暗暗骂了句‘男司机’。

    “师姐。”身后刘航踩着滑板也来了。

    今日郦大举办艺术交流公演,省内多个知名交响乐团队受邀参加,规模盛大,公演活动恰与奠基彩排撞期,人手不足,刘航协助公演现场录像定点,又马不停蹄往景观园赶。

    奠基仪式前期工作已筹备完成,只等现场细分布置,负责组织策划的工作人员给章业炘安排了主持工作。

    “原定的司仪老师彩排公演去了。”工作人员让章业炘顶替司仪老师的位置彩排流程,“放心,主持稿备好了,出不了差错。”

    “行。”

    日光晒,她坐在角落的树荫下背稿,离正式彩排还有半小时,时间足够充裕,刘航布置好展板,拿着分发的饮料溜到她身旁。

    “累死我了,今天跑了一天,腿快断了。”师弟的哀诉饱含辛酸,章业炘分给他一张主持稿,让他配合自己装作对稿,以免被抓痛脚。

    两人坐在草地上装模作样聊天摸鱼,刘航说月末女朋友到郦市游玩,约章业炘作陪。

    刘航的女朋友小婉是章业炘的研究生师妹,这对小年轻同期考进她的专业,导师佛系,照顾师弟师妹的重任自然落在她身上,妥妥的师姐如母。

    “你俩异地好不容易见面,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师姐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婉想吃什么。”

    “可小婉说她吃什么不重要,重要是你想吃什么。”

    “……”

    正商议晚饭,一道身影停于二人之间,长影遮挡日照,落下片片阴凉。

    抬头看,竟是陆旻。

    眼前高大的男人一身正装打扮,西装马甲下,白衬衫烫得平整,左臂处的皮质臂箍圈束着上臂肌肉,勾勒出分明的线条。

    打扮郑重正式,惹得章业炘诧异蹙眉,他怎么在这儿?

    一方明显不耐烦,另一方隐含埋怨,刘航好奇打量陆旻,问章业炘是否认识。

    在学校里章业炘不愿与陆旻有过多牵扯,站起身来,“我们走吧,彩排快开始了。”

    “章业炘。”陆旻拦在她跟前,章业炘一七四的个子仅到陆旻耳际,二人对立而站,地上一双黑影交织覆叠,翠绿的草坪加深了一重颜色。

    “昨晚怎么先走了,不是让你来找我吗?”

    凭什么他说的她就得听,章业炘眉间的不耐烦更盛,“忘了,有事在这里说吧。”

    “师姐,我先去忙了。”察觉到二人间不对劲的气氛,刘航寻了个借口脚底生风溜了。

    周围无旁人在,章业炘懒得跟大少爷虚与委蛇,“你为什么在这里?”

    “公司中标了郦大的景观园,原来对接的负责人调组了,现在由我接手这个项目。”

    理由充分,还是企业对接人,小小底层打工人缺乏甩脸色的资本,章业炘讶然之余飞快扯出一个故作谄媚的虚笑,“那祝陆总工作顺利,再见。”

    “等下。”陆总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挽她的手臂。

    然而指腹刚碰上的一刻,章业炘下意识甩开了。

    动作过大,陆旻也不生气,习惯性拨动手腕处的皱旧灰色发圈,“中午一起吃饭吧。”

    “忙,不奉陪。”

    “晚上呢?”

    章业炘斜眼睨他。

    厌烦的表情毫不掩饰,她的五官较高中时更舒展大气,浓眉墨瞳,挺鼻薄唇,嗔怒间疏离昭然,比红梅冷傲,胜牡丹明艳。

    说出口的话亦堪比玫瑰尖锐的刺,“你失忆了?”

    不错,俗气了当,是他熟悉的章业炘,这人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半点亏也吃不得,被逼急了会到处咬人。

    “我们的关系怎也不到约饭的程度吧。”

    “而且我明确说过,我讨厌和你装朋友,建议陆总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言语冷漠,界线的划分严厉且刻薄,炎夏酷热,尖酸的口吻硬是让人渗出一份寒意。

    确实远不到友好的程度,甚至算得上差,陆旻凝视着她的黑眸,“没忘。”

    只是,“我之前给你寄的东西,你没收到吗?”

    什么东西?章业炘疑惑,“你给我寄什么了?”

    “出国后我……”

    缺乏证据的解释尤显苍白,陆旻对上她茫然的表情,收了声。

    对话戛然而止,章业炘习以为常,陆旻就是这样的人,似乎没有在意的东西,寡言面冷,过去借住在陆家的每一天,章业炘都在揣度他心里想什么。

    她时常对江冉吐槽,陆大少爷就是‘端王’。

    不对,也有特殊的存在,乔汐。

    青梅竹马的配置牢不可摧,尤其两人在同一座城市留学,想必异国他乡早已互生情愫,如此顺理成章唯美动人的故事当真闻者落泪,且霜姨对乔汐也满意欣赏。

    完美至此,章业炘都要衷心夸一句才子佳人。

    无心再猜测陆旻的想法,章业炘注意到展台的方向,刘航正给她打手势提醒集合,“就这样吧,我要去忙了。”

    “那什么……”见她要走,陆旻急步跟上,“桂姨做的腌菜很好吃。”

    这是事实,章业炘不谦虚地‘哦’了声。

    “还有吗?”

    “?”昨晚才送出几大盒,一天不到就吃光了?

    “霜姨这么快吃完了?”

    “呃?嗯,对,我爸妈都爱吃,还送了些给邻居,都快见底了。”

    不就是普通的腌小菜,章业炘本想让他到外面买,又想到是长辈们爱吃,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家里没有了,我让我妈再做一些吧。”

    “谢谢,麻烦桂姨了。”

    知道麻烦怎么不去菜市场买,章业炘腹诽。

    回到展台,工作人员交代彩排的注意事项,章业炘正认真记录,站在一旁的陆旻忽然凑上前来,“乔汐要结婚了,你能当她的伴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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