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与沈文元走的是条土路。

    暴雨对山体进行了冲刷,植物的部分根茎因此裸露了出来,梁生便是被这些根茎所绊倒。

    幸好当时沈文元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他,但脚底泥土太滑,便也同他滑了下去。

    所幸坡度不抖陡,坡上生长着植被,二人抓着周围的枝叶,总算是获得些阻力逐渐停了下来。

    “梁生,你怎么样?”沈文元关切道。

    “我没事,先生您呢?”

    “我也没事。”

    沈文元仰头看向上方,双眼被雨水迷住,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想着往上爬或许行不通了。

    沈文元伸手在身边寻找着,他摸到了旁边一块较大的石块,便挪了下身子借力将它抠了出来,然后用力往下方一砸。

    石头坠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这样大雨的环境里还能听见此声,沈文元推算着离地面应该没有多少距离了。

    上方的匠人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派几人守着,其余人回去报信。

    梁生听见有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也对着上面回应了几声。

    “梁生,拉着两边的枝干,慢慢往下滑吧。”沈文元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着,山坡的泥沙夹杂着雨水浸透在破损的皮肤上,但此时他们已顾不上疼痛。感觉过了许久,二人双脚终于踩在平地上。

    沈文元抬头隐约看见依稀火光,又朝着上方大声喊了几句报了平安说明往前方躲雨。

    沈文元抬手掰断身旁的树枝,向前方的地面用力戳了几下,再伸出脚向前试探,然后才拉扯着梁生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在这样的雨夜里,已经很难用视线去判断前路的方向。

    沈文元只好拉着梁生就近找到一棵大树坐下,树木枝叶繁茂,恰好可以避雨。

    “还好今日不是雷雨天。”沈文元感叹着,“梁生,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梁生看了看身上挂裂的痕迹,玄色的衣衫掩饰住了血迹,再对比沈文元浅色的外衫,他不由得皱起眉:“我还好,倒是您看起来伤得更重些。”

    “无妨,我看雨小了些,我们先在这里等雨停吧。”

    “嗯,这个天气他们应该也无法从坡上下来。”梁生分析着。

    “虽然不知道此处是哪,但沧海一定能寻到我们。”

    梁生想到此时是因自己所致,内疚道:“对不住,若我再小心一点,先生您也不会被我拖下来。”

    “与你无关,这样的天气难免路滑。”沈文元安抚道。

    随后两人陷入了片刻沉寂。

    “梁生,我看你很关心黄舸。”沈文元开始找话题。

    梁生的睫毛在黑暗中颤了下:“毕竟我们是朋友。”

    “朋友啊…”沈文元感叹着,“那她若看到你这副模样应该会自责吧。”

    “我不会让她知道,我只希望她没事。”

    两人又不知道坐了多久,雨点击打树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人在呼喊他们的名字。

    “沧海!”沈文元听到了熟悉的人声。

    人群逐渐靠近,沧海快步上前,他瞧见沈文元身上的伤口:“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沈文元苦笑了一下:“那你还不赶紧把斗篷借我披上。”

    沧海随即脱下自己的蓑衣,将身上的斗篷转身披在了沈文元的肩上。他知晓沈文元此举是怕身后的匠人们担忧,从而把更多的罪责怪在黄舸的身上。

    邓珞路搀扶着阿婆逐渐走近,他也上前上下打量着梁生:“你没事吧?阿舸已经找到了,你放心。”

    梁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安慰着邓珞珞:“我没事,放心。”

    沈文元抬头看见藤阿婆,疑惑道:“阿婆,你怎么也来了。”

    阿婆轻咳了两声:“我不来你们估计还得在这待上一晚。”

    梁生从工匠手中接过火把,跟着人群折返。

    沧海先把沈文元送回住处,他查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说道:“你向来挺谨慎的。”

    “梁生滑下去,总不能不救学生吧,更何况……”沈文元顿了一下,他看见沧海背过身摘下面具抖了抖上面的水渍,随后又带上。

    “更何况有一瞬间,我竟把他看成了你。”

    沧海怔住,他对上了沈文元的眼睛,沈文元回望他继续说道:“沧海,我都快记不住你长什么模样,又是何时带上了这副面具?”

    沧海面具下的脸色黯然,他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沈文元的肩膀,叮嘱道:“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好生休息,我先去看一下学生们。”

    说完沧海便转身离去。

    黄舸很早就被林轩送回了随园,她换完了衣衫喝完一碗姜汤,然后坐在床上等待着所有人的消息。

    黄舸看着窗外叹气,并开始自责: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不仅没有获得答案还连累了更多的人。

    这个世界里的黄舟舟并没有获得金手指的技能,即便换了一个世界,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普通。

    她开始假设,倘若未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原本的那个灵魂应不会乱跑,她会参与完竞选,然后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

    想到这便觉得可笑,黄舟舟始终假装不了黄舸。

    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听见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黄舸披上外衫,小跑着去打开院门,梁生正站在门外,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颧骨处有几丝擦伤。

    黄舸看着他的伤口欲言又止,反而是对方先开口说道:“我想着你一定会不放心,便来给你报个平安。”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我没事,我只是来确定下你有没有事。”梁生继续说道。

    “对不起。”黄舸垂下头。

    “阿舸,我没有责怪你,大家也都不怨你。”

    “梁生,你是不是对我过于好了。”黄舸打断道。

    面对对方的关怀,黄舸的心底却像是被人撕扯开一个口子,里面流露出的情绪带着遗憾的味道。她没有在怨梁生,她只是在潜意识里怨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黄舸。

    倘若梁生知晓面前之人已经不是黄舸,他又该如何。

    梁生怔住:“我以为你明白的。”

    黄舸心脏紧缩了一下,开始后悔先前的话,只好挽回道:“我明白的,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照好自己。”

    “嗯。”

    沧海不知何时走到了随园门口,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轻咳了几声。

    梁生听见声响转身看见他,向其行了一礼。

    “时间不早了,都该回去歇息了。”沧海说道。

    “那我先走了。”

    梁生与黄舸告别后,向沧海行了一礼离去。

    沧海目送着梁生消失在转角处,转头看向黄舸认真说道:“披件斗篷,随我来。”

    黄舸被沧海来到了水月台。

    水月台位于山顶,与村民的梯田间隔着一条林地。扇形的水面如一片遗落的龙鳞孤独的横在这里。

    沧海踩着水中置石走入其中,黄舸站着水台外问道:“这里…不是只有优胜者才可以进入吗?”

    “进来。”沧海没有回答,只是唤她。

    黄舸踯躅了会儿也走了进去。

    此地无风,水面却涟漪漫漫,黄舸低头无法看清自己的倒影。

    沧海巡视着周围,眼中有些失望:“看来时候未到,又或许并不是这里。”

    “什么?”黄舸疑惑。

    “黄舟舟,你可知道这个世界是属于哪吗?”

    黄舸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地答道:“平行…世界?”

    沧海摇头:“这里并不是什么平行世界,只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你说什么?”黄舸愕然。

    “这就是你醒后一直在找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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