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舸开始控制对药丸的服用量,只是如此做法,便会让她的状态比往日又憔悴些。

    沈文元眼看着黄舸状态不佳,心里也有些担忧,他甚至帮忙找过大夫,但大夫只说旧病未愈,劳累虚弱。沈文元问过黄舸是否需要提前回家将养,但她拒绝了并拜托对方勿将此事告知家里。

    只有黄舸知晓,自己目前的状态大概是现实中的躯体虚弱所致。

    因为黄舸身体不适,图纸的讨论现在挪到了随园来进行。

    黄舸坐在梁生的对面,她看着对方的面庞,突然庆幸梁生并不知晓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她想,若有机会经历过完美的一生才是最遗憾的事情吧,因为自身已经是经历过遗憾的那个人了。

    梁生发觉黄舸在看他,抬起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黄舸摇了摇头。

    邓珞珞看着梁生绘制的图纸,说道:“梁生,明年大概率就是你去允诺龙树之约了。”

    “明年?”黄舸疑惑,“之前不是说正月年前就会定下龙树之约吗?”

    “没有啊,一直都是明年。”邓珞珞肯定道。

    黄舸转头看向徐以禾,又看向梁生,她在寻求着否定的答案,但获得的回应都是肯定的点头。

    黄舸心中不安,她站了起来:“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然后便往园主阁方向跑去。

    在她的记忆里,分明是在正月年前允诺龙树约。

    黄舸在星拱楼里翻找出日月城的民俗纪事,摊开书册,上面的时间确实发生了变化。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魄在作祟吗?

    梁生匆忙跟来,他看见黄舸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阿舸,你来寻什么?”

    “无事。”黄舸起身将书册放回柜中,又拿起一册放进怀里,说道:“走吧。”

    黄舸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便绕到了回首亭下。

    如今回首亭上已经覆满了雪,站在其中,回首天寂寥。

    梁生并肩站在她身侧:“阿舸,若我赢了,你可以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我替你去向龙树神许愿。”

    黄舸望向梁生,她又怎么忍心在他的面前把真实的愿望说出口。

    梁生以为她不信,又认真补充了一句:“我真的可以替你去实现它的。”

    “梁生,你不想知道关于芥子剂的答案了吗?”黄舸反问。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找到了比答案更重要的东西。”黄舸见梁生嘴角勾起,她心底一颤,第一次感知到这个美梦的残忍。

    两人走回随园,坐回位置。

    “阿舸,你去干嘛了?”徐以禾问。

    黄舸从怀中掏出一册书卷,里面记录了东园经历几代的图稿,她摊开来说道:“我突然想起我之前看到过这个,或许对我们有用。”

    “沈先生怎么没告诉我们东园有原稿?”邓珞珞疑惑地翻阅着。

    “大概是因为这个园子是阁主发现的吧。”黄舸说。

    “你如何知晓的?”邓珞珞追问。

    “上次听他说过,所以现在是按照原来的形式进行修复,还是?”

    黄舸转移了话题。

    “先研究一下,保留好的部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改善的空间。”

    黄舸坐在一旁,刚才奔跑后的倦意突然席卷而来,她没忍住闭上了眼睛,不小心竟睡了过去。

    梁生见她倒下,赶忙抬手扶住她的额头,然后取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枕上。

    “阿舸,阿舸?”徐以禾在旁边轻唤了两声,如今的情况和上次在她家时一模一样。

    “我先去喊大夫。”

    邓珞珞起身小跑着出了门。

    梁生想起黄舸的药瓶,也匆忙跑去她的房间开始翻找。他在桌上寻不到,便到柜边顺着拉开了柜里的抽屉。

    慌乱间他碰翻了柜上的花瓶,瓶水滴落在刚开启的抽屉里,里面放着的正是那老者给的青瓶。

    青瓶的下面压着对折的信纸,梁生取出药瓶,用手袖摁了摁信纸上的水。

    几个字透过纸背,映入到他的眼中,梁生身体一僵,愣在了原地。

    徐以禾见他迟迟不来,对着屋内唤道:“梁生,你人呢?”

    梁生拿着青瓶从屋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嘴唇发白,额头挂着微汗,不知道的还以为突发恶疾的是他。

    徐以禾以为梁生是担忧过度,她宽慰着梁生,瞧见药瓶伸手想要接过来,梁生眼神飘忽并没有立马递给她。徐以禾只好探身去拿,然后倒出一粒药丸,往黄舸嘴里喂去。

    邓珞珞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大夫把完脉,问道:“你们最近又熬夜了?”

    “没有啊,我们最近作息都挺健康啊。”邓珞珞答。

    “奇怪了,气血不足又忧虑过多。”

    “我们刚刚喂了她这个。”

    徐以禾把药递给大夫,大夫打开拿出一粒仔细闻了下,轻咬一部分咀嚼,说道:“药没有问题,吃这个正合适,她应该睡一会儿就能醒了,你们让她放宽心,竞选而已,身体才重要。”

    大夫离开后,梁生把黄舸横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褥。徐以禾坐在床边,突然问道:“阿舸,是突然有了什么特别想要赢的缘由吗?”

    她见梁生不回答,又看向了邓珞珞。

    “说起来,她自从秋园开始就有些不太一样。”邓珞珞思量着,他也转头看向梁生,这才发现对方的不对劲,“梁生?你怎么脸色那么差?”

    梁生抿了抿嘴,说道:“我无事。”

    徐以禾叹了口气:“阿舸总是喜欢自己扛事,有问题大多都憋在心里。”

    “倘若,是难以启齿的问题又怎么说得出口。”梁生在一旁嘀咕着,“以禾,麻烦你照看一下阿舸,我和珞珞先回去。”

    “好。”

    黄舸醒来后徐以禾仍在她屋内,邓珞珞也刚来给她俩带了晚饭。

    “梁生呢?”黄舸问。

    “他说他还有些事未做完。”

    “这样啊。”黄舸没有看见他,眉宇间有些低落。

    “阿舸,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你服用药丸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药丸?”

    “若不是梁生去你屋内找了药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舸听完眉头皱起。

    徐以禾见状说道:“梁生也是一时情急随意翻了你的东西,你也别怪他。”

    黄舸想到沧海的信也放在同一个抽屉里,心脏骤然一紧。但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在邓珞珞和徐以禾离开后,才走到放置药丸和信纸的柜边。

    柜上的花瓶口缺了一块,应是梁生着急翻找时碰坏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了抽屉。信纸仍是折起的状态,上面有些水渍但已经干透。

    黄舸拿起信纸,将它装进信封,然后往更深处藏了藏,她心想,梁生也不是随意偷看别人信件的人。

    如此安慰自己,便也放心了一些。

    黄舸拿起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全倒在院内的花丛中,然后取了些长得相似的糖丸放在其中。

    人一旦为自己留有后路,就会在心里为自己留有余地。可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能再依赖药物让自己清醒了,她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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