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青正和马豪在屋内玩翻绳游戏,几个人踹门进屋,二话不说把她按倒在地,裹粽子似地结结实实绑起来。

    孩子吓得大哭。

    “你们干什么?为何要绑我。”赵雪青不懂为何会有此变故,“谁让你们干的,去把马强叫来。”

    马强绑完李逾明,来到屋里,让人强行带走了哭闹的马豪。

    “马强,我丈夫先是救你儿子,今日又救了你,我叔叔还为救儿子牺牲在马家村,你为何要恩将仇报,把我们绑起来?你要把我们怎么样。”赵雪青质问道。

    “他是救了我,但你们也利用了我。”马强说,“你们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还利用我的人把齐国兵引进来,害我成为夏国罪人,将来被万人唾骂。我绑你们送官不是理所应当。”

    “开工没有回头箭,你自己要攻打集营城,打到一半投靠官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赵雪青猜他是受了谁的挑拨,劝说道,“打仗不是闹着玩,打了就打要到底。”

    马强冷笑一声,说:“打到最后不过是为你们打的,我马强再笨,也不至于不懂这个道理。”又对心腹说:“找辆马车,拉上这俩人,再带几十人,出发去集营城。”

    赵雪青被粗暴地拖出去,扔上马车。

    李逾明已经在里面,躺在角落,双眼紧闭,人事不省,赵雪青轻声喊:“逾明,你怎样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反复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赵雪青有些害怕,艰难地拱道他身前,用脸去试他鼻息,还好他们只是下了药,没有下死手要他性命。

    赵雪青松了一口气,人在就还有办法。

    外面慌乱忙碌了一阵后,马车开始“吱吱呀呀”开出去。赵雪青猜测马强要把他们送给赛维达,现在的形势,李逾明落在赛维达手里绝对死路一条,她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下,试图用嘴解开李逾明身上的绳子,但是猛虎帮的绳子似乎用特制的药水泡过,又滑又韧,咬的腮帮子发疼都咬不动。冷静了一会,她想到李逾明习惯在怀里放一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又拱道他胸前,用嘴撕拉开他胸前的衣服,万幸那把刀还在。

    赵雪青慢慢把刀衔出来,把刀背咬在嘴里,刀刃向外,挪到他反绑的双手处,慢慢用刀磨着绳子。马车在不平的道路上行驶,不停地颠簸,刀背拍打腮帮子,震的嘴发麻,后来整张脸都没了知觉,她一下一下磨着,绳子终于断了。此时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汗水流到眼睛,一阵刺痛。

    大概马强下的药太猛,李逾明一直在昏睡,解开绳子也无济于事。

    走了一阵,马车停下来了。外面响起谈话声,然后马车又走了几步,彻底停下。

    原来是到了集营城外,马强让人进城去通报,让赛维达带郜林发来交换。自己则等在城外。

    赵雪青无计可施,急的冒汗,只希望最后时刻李逾明能醒来,于是低声在他耳边说:“逾明,我们到集营城了,你快醒一醒。”

    此时是午夜,万籁俱寂,马车行驶中,她挪动呼唤的声音没那么明显,现在安静下来,她任何行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静点。”马强听到声音过来呵斥,“他中了三倍剂量的蒙汗药,没有个一两天醒不过来。”又对马车夫说,“太吵了,上去把她的嘴堵上。”

    车夫上车打算堵嘴,却发现李逾明的被绳子解开了,旁边有一把匕首,连忙回头说:“大当家,女人把男人的绳子给割开了。”

    马强吃惊,弯腰进马车查看。

    此时,远处突然一人骑马直奔马车而来,速度飞快,靠近马车把弯腰的马强一脚踢下,又迅速一剑杀死马车夫,坐上驾车位,驾着马车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出去。

    “你是谁?”赵雪青又惊又喜,在这里居然有人救他们。

    “小姐,是我,黎友进。”黎友进一边驾车一边答道。

    赵雪青激动地热泪盈眶,说:“黎叔叔,原来你没事,我们还以为……”

    土匪们现在反应过来,忙提刀上马来追。

    马强转身上了自己的马,飞快打马追上去。

    这是一辆单匹马车,车厢也破旧,车上三人,黎友进无法加快速度,甩开后面的人。

    马强追到和马车齐平位置,将手上的长戟戳向拉车的马。

    黎友进闪躲了几次,最终闪躲不及,马被深深戳向中肚子。马强抽回长戟,又戳向马腿,马吃痛无法站立,结结实实地倒下。马车本就破烂,应声裂开。

    马车里的人也随之翻倒,赵雪青身子拍在侧壁上,摔得眼冒金星;李逾明大概也摔疼了,闷哼了一声,但依然没有醒来。

    黎友进也倒在地上,迅速爬起,准备和马强打斗。

    “黎叔叔,不要和他打,带着逾明快走。”赵雪青着急道,“等下赛维达的人该到了。”

    黎友进忙吹口哨唤自己的马过来,说:“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现在不在凤凰城,赛维达不会把我怎样的。”

    马强高大魁梧,蛮力有余,但功夫并不出众,遇到黎友进这种天赋好又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几招就败下阵来。黎友进采纳赵雪青的意见,决定先带李逾明走,找机会再回来救她,趁马强不注意抱起李逾明放在马上,又和马强过了几招,找中空隙,在大批土匪到来之前飞快翻身上马,拍马跑了出去。

    *

    赛维达没想到马强这么迅速,丝毫没有耽搁,连夜把人送了来。听到通报,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让人领了郜林发即刻到城外换人。

    到了城门,却不见人,几百米的地方站着一小撮人,奔过去看到一辆已经损坏的马车和几个土匪,中间被绑着的是赵雪青,喝问:“其他人呢?”

    “刚刚突然有人冲出来抢人。”一人答,“抢走了一个,大当家带人去追了。”

    赛维达又急又气,说:“带她回去好生看管起来。其他人跟我追,谢远山,你再调一队人马来接应我。”

    “是。”

    赵雪青被人抬起,放到马上,一路进了官衙。谢远山把她交给衙门主事,自己调派人手去援助赛维达追人。

    主事非常重视,生怕她跑了,让人把她投进死囚监牢,锁上牢门,门口派了好几人严正以待地把守着。

    牢房是半地下监牢,阴森黑暗,不见天日,外面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一点声响都透不进来。官兵们在外燃起昏暗的灯台,紧张兮兮地高度戒备,预防有人来劫狱。

    赵雪青双手仍被反绑,监牢湿冷,一夜躺在地上,又担心外面的情况,全然没有睡着,冻得全身僵冷,只打哆嗦。

    *

    第二日,接近中午,赛维达徒劳地返回官衙,空手而归,面色如铁,一进来就问:“昨夜抓住的那一个在哪里?”

    “在牢里,被严密看守着,没有被人劫走。”主事自信满满地说。

    “谁让你们把她投进牢里的?”赛维达压抑了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大怒道,“是谁这么做的?”

    主事不知其中缘由,不懂哪里做的不对,看向谢远山求助,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谢远山匆忙之间没有交代清楚,难辞其咎,忙对主事说:“还不快去把她带过来。”又对赛维达认错,“是属下疏忽,着急追人,没有安顿好夫人。”

    主事见谢远山主动担了责任,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他一眼,急忙去监牢领赵雪青。

    赛维达最近积累了太多忿懑,发火之后又觉无力,摆摆手,说:“算了,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追击一夜加一上午,滴水未进,谢远山让衙役摆饭。

    刚坐下吃饭,赵雪青被带了进来,主事在监牢时已除去她身上的绳索,又不敢让狱卒押她,只让她自己走进来。

    “将军,人带来了。”主事说。

    赛维达没有抬眼,继续吃饭,说:“找几个丫头过来,给她换身衣服,把她身上珠环首饰尽数除去。除必要的衣物,什么东西都不许她留在身上。”

    赵雪青身上早已没有多余的首饰和钱财,只剩上次李逾明交给她的几两碎银子和父亲的一串玛瑙石禁步、一个镯子。丫头里里外外检查一番,要取下镯子,赵雪青十分配合,伸手让她们拔下来。

    取下镯子,又换衣服。

    收拾完毕,丫头把换下来的衣物和其他东西尽数摆在一个托盘内,拿给赛维达看。

    赛维达瞥了一眼物品,把自己手上的玛瑙戒指取下,扔进这一堆物品中,说:“拿下去收好。”

    丫头把东西拿下去,赛维达示意其他人也退下。

    等人都走了,他放下筷子,直视她说:“好久不见,你真是让我好找呀,小青儿。”

    他眼神冰冷,脸色结霜,透着深深的恨意。

    赵雪青确实于他有所亏欠,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道歉说:“对不起,达哥哥。”

    赛维达冷哼一声,说:“对不起?说说你哪里对不起我?”

    赵雪青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让赛维达更加愤怒,起身走进她,一只手重重捏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他,逼问道,“李逾明被谁救走了,躲到何处去了?”

    听到李逾明没有被抓住,赵雪青缓缓松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不知道。”

    赛维达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她眼神虽怯弱,却藏着极力压抑的暗喜,讥讽道:“你俩人不是情比金坚吗?和我的成亲仪式上都要和他一起跑。怎么现在他却撇下你跑了?是认定我不会把你怎样吗?”

    赵雪青不期待他还对自己有感情,说:“成亲那日是我做的不对。达哥哥,我知道你恨我,要杀要刮,都是我该得的,我毫无怨言。”

    赛维达见她一脸无所畏惧,无动于衷的表情,说:“我不会杀你,会留着你等到开战谈判那天,我要让李逾明或者赵启言拿城池来换你。”

    这是赵雪青最害怕的情形,拷打杀头她都不怕,唯独害怕他用自己去威胁父亲或是李逾明。她害怕他们因她而妥协。

    还有一层,就算他们不妥协,她也害怕那样的场景。因为那和她母亲当年一样。

    “达哥哥,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情分上,你无论怎样处置我都行。但不要用我去威胁他们好不好,不要让我处在那样难堪的处境。”赵雪青哀求。

    “那样的处境难堪?”赛维达咬牙切齿地反问,“那我现在的处境如何呢?你在狱中诬陷我是都国内应那一刻,可有想过我的处境会变得难堪?”

    “我本没有打算那样说,但他们拷打我,打得我遍体鳞伤,一定让我说出什么来才罢休,我实在受不了才这样说的。”赵雪青解释。

    赵雪青试图唤起他的同情,拉起衣袖,露出胳膊上还残留的拷打伤痕印,昨夜一晚捆绑的紫色淤青也遍布其上,她胳膊白皙纤弱,现在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这些伤痕看的赛维达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是你是自找的,你明明可以不牵涉进这些事。”赛维达不知不觉语气软下来,“只要好好呆在凤凰城,怎会吃这些苦,受这些磨难,但是你非要杀高擎,我们多次劝阻,你表面应承,却从未听进去,最终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被牵涉进去,无法脱身。”

    “我要杀了他,替文儿报仇。”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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