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的房间内,无灯无光,只有无尽的寒意包裹着他。

    谢挽洲侧身靠在门上,残废的双腿扭曲地并在一块,他举手无力地拍打着门,掌心被他拍的破了皮,又红又肿,他却毫无知觉。

    “阿耶,放我出去,求求你,哪怕让我再见她一面……”

    “放我出去……”

    “求你们救救她……”

    日夜交替,谢挽洲双眼朦胧,分不清时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拍了多久,坐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他一次又一次地逼着自己清醒,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

    可数着数着,就迷糊了。

    他看不清光,他分不清时辰。

    她还在牢里等着他去娶她。

    一想到这里,无尽绝望里似乎又燃起了一簇火光,他撑着残败的身子想要爬起来。

    “吱呀——”门被人打开了。

    外面的天光铺洒进来,他隐隐约约看见眼前一阵白光。

    “衍诚。”

    是阿耶的声音。

    谢挽洲从门槛内扑过去,胡乱地拽住谢北棠的袍裾。

    谢北棠心疼地蹲下,颤巍巍地将谢挽洲凌乱的鬓发理了理,抱在怀里问:

    “饿不饿,阿耶做了你最爱吃的桃酥。”

    谢挽洲笑,摇头道:“阿耶,我不饿,你是不是答应帮我救她了。”纵使他看不清,可是三日禁闭显然未到。

    谢北棠闭眼咬牙,半晌后,他轻轻地说,似乎生怕惊碎了什么,“来不及了,就在昨夜,她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闷雷滚滚,天塌地陷。

    谢挽洲的眼前,彻底黑了。

    *

    从漫长的黑暗中缓缓睁开眼,朦胧的光影变得清晰可见。

    微风夹杂着初春的芬芳从漏窗里溜进来,春莺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谢挽洲偏头。

    沈灼华撑着秀美的下巴,歪着头,就着榻边浅寐。

    夕阳柔和的余光渡在她身上,倩影瑰姿,如梦如幻。

    谢挽洲缓缓抬手,虚虚地挡在二人之间。

    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只是沈灼华的眉眼。

    可这样的眉眼,同他日思夜想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是老天垂怜?

    还是老天在考验?

    他一时迷惘。

    沈灼华睡意极浅,眼前光影微微一晃,秀长的眼睫颤了颤,睡意苏醒。

    睁开眼,正巧看见谢挽洲举着手,不知道在做什么。

    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

    “你醒了,还疼么?”她起身,弯腰将谢挽洲的被子理了理,“你痛晕过去了,我就趁机把你的左腿也敲了,现在所有的碎骨都已经重新续上了,我还给你用了最好的续骨膏药……”

    脖子忽地一紧,一股力道将她往下拉,紧接着脖根处传来一股炙热的呼吸。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谢挽洲的唇覆在她耳畔低语,他的语速慢而沉,似带着无限的愧意。

    沈灼华僵着没敢动。

    什么状况?

    谢挽洲突然抱着她作甚,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

    他在做梦。

    据说陷入梦魇的人不能强行叫醒他,要顺着他,安抚他,才不至于惊魂。

    真是当了大夫又要做丫头。

    哎,谁叫她欠谢挽洲的呢。

    “没事的,我不怪你。”她配合着谢挽洲,温柔地安抚,无处安放的手轻轻地落在谢挽洲的背上上下摩挲着。

    她明显感觉到掌心下的背脊僵了下。

    沈灼华抬起手,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

    她的脖子被谢挽洲的双臂环住,两个人完全保持着一种耳鬓厮磨的距离,谢挽洲炙热的呼吸喷薄在耳朵后面,痒痒的,她忍不住想用脸往自己的肩膀上蹭蹭。

    还未等她动作,谢挽洲突然放开了她,退坐了回去,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

    沈灼华眨了眨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谢挽洲的眼睛。

    黑亮,润泽,清透。

    这不像在梦魇啊。

    她试探性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轻喊道:“谢挽洲。”

    谢挽洲瞳孔震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追问:“你叫我什么?”

    沈灼华吓了一大跳,这才反应过来谢挽洲根本没梦魇,她脑子被谢挽洲搅的乱乱的,“你做什么,放手。”谢挽洲的力道出奇的大,肋的她手腕疼的不行。

    “你方才叫我什么?”谢挽洲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遍带着明显的质问。

    沈灼华被谢挽洲的阴晴不定惹恼了,美目怒嗔道:“你有完没完,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再也不救你了。”

    她真是搞不懂,谢挽洲为何总在意她怎么称呼他,方才直呼他谢挽洲确实是一时冲动,失了礼仪,那也是因为她以为谢挽洲在梦魇,谢挽洲犯得着因为直呼其名就生这么大的气嘛。

    谢挽洲一怔,缓缓松开了手。

    沈灼华赶忙抽回自己的手,顺势起身后退两步,保持了一个她认为绝对安全的距离,一边皱眉揉了揉被谢挽洲揉红的手腕。

    “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鹤颈高拱着,俯视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那鸦羽般的长睫,卷翘的如一排小浪花,无端地显得楚楚可怜。

    “我也没怪你。”

    连沈灼华自己也没留意到,她对谢挽洲的称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只是你别……”沈灼华仔细斟酌了下用词,“别再这么莫名其妙,阴晴不定就行。”

    谢挽洲抬起头,唇角弧度轻弯:“好。”

    *

    “这是养骨的药膳方子。”

    “这是每日需进用的药方。”

    “还要这些续骨的膏药,每日换一次。”

    沈灼华将写下的方子和带来的续骨膏一并交到了朴管家手中。

    “好好,老仆记下了。”朴管家一一接在手里,见沈灼华背起了药箱,“露娘子这就要走了吗?”

    “时辰不早了,家里还有人在等候,妾得赶到坊门落钥前回去。”

    朴管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

    想必是在担心谢挽洲和谢北棠父子俩,谢北棠心痛过度,导致心疾犯了,她方才已经替谢北棠扎了一针,人已经回转过来。

    朴管家一人要撑起这父子俩,着实有点六神无主,所以急需要一个能稳定二人病情的人留在身边。。

    沈灼华:“朴管家放心,每隔三日妾会再来回诊,小郎君久不于行,肌肉已然萎缩,恐不能支撑站立,需妾用银针刺激,再辅以推拿活血方可。”

    朴管家展颜:“如此,就太好了。”说着,他将东西递于仆人,“露娘子且先在此等一等,容老仆先去命人备马送露娘子回去。”

    “不必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道黄莺娇俏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一听这声音,朴管家的眼皮就忍不住跳了跳。

章节目录

拯救死对头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盛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盛锦并收藏拯救死对头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