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本身并没那么好的记性,能认出这几个人全靠现在的神灵体质,可以看到人身上的“气息”。

    “杀意”“恶意”是很有辨识度的东西。这些杀手接到任务后便开始做心理准备,离开小院时情绪已经准备充足。

    【总不至于今天往上这么热闹,有好几起谋杀吧?】

    夏油杰往旁边飘了飘打量了一下藏得稀烂,身体也快变得稀烂的时田三郎丸。

    嗯,这衣服也眼熟,今天在本丸里晃过。那应该没错了。

    本来这些事情他不应该插手。谁知道会不会有历史悖论。

    但他很确定总五郎的死期不是现在。

    夏油杰尽量不去看墙角蜷缩着的人。尽管早已知道他的结局。

    在总五郎打算上京的时候,他还被困在云杉中,没有办法阻拦。

    现在他可以直接进入大奥,也可以触碰到实体,却也没有制造“神迹”帮助揭发产屋敷的恶行。

    他想。但每每行动便心神剧痛。

    哪怕强行在纸面上书写前因后果,一落笔,纸张便会自燃。

    他尝试让小佑代笔。

    女孩书写的过程中,他内脏犹如搅碎般翻涌。

    好在诉状写成了,小佑看上去也没有不适。但两人一转身,纸张便被吹进了景观湖中。

    夏油杰扶住了女孩的肩膀,没让她看到,直接带人离开了。

    那时他才真正明白,卖药郎那句“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时间和命运,是不能被违背的。】

    可现在没关系。护身符起效,应该是在总五郎受伤的时候。

    那时夏油杰的感知告诉他“当救”。

    现在,杀手被符咒拦住,夏油杰也并未受到反噬。

    所以可救。

    敛息藏踪的符咒落到两个逃命者身上。被迫置身事外的神明重新站到半空中,看着下方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凶手渐渐走远。

    两道微弱的愿力再次送出,重伤的人呼吸开始变得平缓。

    总五郎从藏身的阴影处出来,将贵族少爷扛在肩上,抓紧时间逃离。

    护身符的荧光消失,悄悄从他腰间滑落。

    夏油杰上前捡起那个小小的袋子,轻轻一拈。袋口飘出一缕烟灰,是高油的松针彻底燃烧之后的产物。

    这个护身符已经失效了。冥冥中,“此世缘分已尽”的感悟袭上夏油杰心头。

    他不能再救他了。

    想起地狱中初见,总五郎不时渗血的魂魄和四个只剩下头颅的孩子,夏油杰一阵愤懑。

    【世间事啊......】

    神灵的衣摆晃动,身形消散在小巷中。

    明目张胆的刺杀行动震惊朝野。

    佐贺平基只是普通旗本武士,家主都没有觐见的资格。

    好不容易送一个年轻人到皇室那边镀金,还跟时田三郎丸这个新贵搭上关系,没想到就折在了一场刺杀利。这对小家族来说是个致命打击。

    这一代的资源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再想有同样优秀的年轻人,十年之内几无可能,

    佐贺平基的随从顾不得身份,差人向家中送信后,一连几日在时田三郎丸病床前长跪不起。

    他身体紧紧贴着地面,悲痛又谦卑,旁边是在给主人清理遗体时取出的武器残片。

    这卡断在骨头上的刀刃,拥有美丽的锻造花纹。它们脱胎于锻造师惯用的手法及材料,具有一定的辨识性。

    三郎丸的状态比一般重伤患好很多,此时尚有精力拿起那块残片仔细观察。

    “你应该知道,找到锻造师也没什么用。刀剑的买主不一定会留下真实姓名。”

    仆从用力磕头:“小人不敢强求,只是现在城中能信任的唯有大人了。这样的证据,我还能交给谁呢?”

    是啊,还能交给谁呢。佐贺家在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消息赶来。

    “这件事交给我吧。”

    三郎丸的父亲时田老中进门来,面色阴沉。

    案件侦破需要证人证据,但朝堂上的争执只需要引子。

    这件事大友百口莫辩。甚至皇室也得到消息,对忠臣之间操戈相向极为震怒,罕见下了明旨申斥。

    隐隐有和大友联合的宇歌山直接反水,竟拿到铁矿及兵器铸造事宜。

    原本要由时田三郎丸出任的副手职务,则落到了将军的幕僚田沼手中。

    朝会结束后,年轻的将军单独召见了时田家主。

    “是我考虑不周,才让三郎丸陷入了这中险境。只希望老中和富歧不要怪我。

    但之前的工作不能白费。等他养好后,便跟在田沼身边吧。”

    这样的安排差强人意。

    时田家主也认为儿子的资历太浅,出任副手是将军的一厢情愿。他以为,真到这一步,应该是由自己主事。

    没想到好处竟然一点没摸到。

    得知自己任命的三郎丸若有所思。

    “宇歌山啊。我们巡视矿藏的时候,队伍里的确有他们的人。

    但大奥中那位夫人深受将军信任,朝堂上却没什么显示,我只以为......”

    他抬头觑着父亲的神色:“您觉得时田是否真的想表面上那样,得将军信重呢?”

    时田家主不语。他知道儿子在暗示什么。

    随着将军日渐成长,和朝中权臣产生摩擦是必然的。像大友老头那样拎不清的到底是少数。

    但同样的,人人都有和那老东西一样的野心。

    女儿受到的宠爱曾经让他眼迷心盲。但他是个合格的政客,并且更年轻,更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望。

    是用十几二十年扶持一个年轻人,还是用更短的时间将他压制甚至......取代呢?

    将军,不也在一人之下?

    因老陈昏聩弄权而混乱的朝堂,毫无手腕的少主,再加上皇室暗中伸过来的橄榄枝。

    时田家主觉得,自己头上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万世一系,多么荣耀的地位,能独掌权力谁又愿意只做个幌子?

    双方自然是有共同语言的。

    时田三郎丸到皇宫听命,并不是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去“镀金”的。

    受宠的女儿是名牌,暗中投效的儿子是后路,时田老中两面下注,觉得自己稳赢。

    前提是,将军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这位满脸严肃,嘴角深深刻着皱纹的壮年政客眯起眼睛:将军啊,会有这份心智吗?

    夏油杰今天缩在本体里。

    无他,亲身上阵无法获得全局视野,单一视角去看会遗漏太多消息。

    而这些日子他在重点人物经常出没的地方都打下了烙印,可以“多屏”同步追更。但这个功能只有在云杉的本体里才能实现。

    茶室中,将军以习字的名义打发掉所有人。

    皇室、将军、臣子,一个个名字工工整整落到纸面上。

    夏油杰将“镜头”拉进,看着对方以保养佩刀的姿态,慢慢用不同颜色的线和圆圈将它们连成复杂的网络。

    曾经看不懂的情势,因各眼下自站位的暴露渐渐明晰。

    最后一笔落下,眼前的纸张上,颜色繁杂犹如春日图景。

    年轻的将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稍加欣赏,又在田沼的名字旁画下艳丽的朱砂色。和他有同样待遇的是时田和大友两位老中。

    夏油杰叹息着吐出一口气:这种事,真的是太费脑子了。

    一张笑眯眯的脸突兀地闯出记忆。

    【啊......谁来着?】

    云杉的树枝哗啦啦响,像是有人想不起事情来时在疯狂挠头。

    【眼罩......眼罩......啊......小镇那个谁!】

    隔着千百年时间的苏枋隼飞: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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