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被他等着了。

    慕容欢夜跑了五公里回来,汗涔涔地停在盛家晔面前,别有一番不同于姐姐的健美。她戴着耳机。盛家晔问她在听什么,她说在听英语听力。

    盛家晔被逗笑了。

    慕容欢跟着笑:“我这么好学,有没有奖励的?”

    “必须有。”

    二人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但这对话可不是成年姐夫和成年小姨子之间该有的,可不怎么安全……

    但也仅此而已。

    二人在今天和今天之前,都还算守规矩。

    盛家晔是个“大人”,再怎么觉得慕容欢有趣,觉得姐妹二人是截然不同的有趣,也不会因小失大。顶多,他偶尔逗一逗慕容欢,就当是他步步为营的人生中的调剂了。至于慕容欢,她的“人小鬼大”是后话。

    当晚,慕容桑坐在阳台上,散散一杯红酒下肚的酒气。

    慕容欢从她身后冒出来:“王大力?”

    这个名字,妹妹是照着姐姐的手机读出来的。因为此时此刻,慕容桑在百度这个名字。

    慕容欢仰倒进旁边的吊椅:“你想知道他什么?问我啊。”

    慕容桑没说话,她像是被人捉贼捉赃了。

    妹妹在吊椅上转圈儿:“你这样搜,搜不出来的。他这名字太烂大街了!再说了,他现在也不叫王大力了。”

    “那他现在叫?”

    “就艺名啊!就好像我们家Simon也是艺名。”

    姐姐太急躁了些:“所以他艺名叫什么?”

    这也不能怪慕容桑。距离她在娱乐新闻中看到王大力,看到他明明和从前判若两人却给了她一种“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的感觉,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她忍了八个小时已经很了不起了!

    吊椅的麻绳被拧了好几股,慕容欢一抬腿,往反方向转,偏不顺姐姐的意,回到第一个问题:“你想知道他什么?”

    慕容桑让步:“他是……出人头地了吗?”

    慕容欢噗地一声笑出来:“红了就说红了,还出人头地?老土。”

    姐姐不是爱斗嘴的人,起身,要走,但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妹妹让了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至于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欢为什么让步?无非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怕寂寞。从小,总有人羡慕她有个姐姐,而她也的确拥有过一段和慕容桑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时光。

    但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姐姐疏远了她。

    那时候,她以为是姐姐长大了,瞧不上她这个小屁孩儿了,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追啊……追啊,企图追上姐姐的脚步。

    换来的只有“早熟”二字。

    姐姐被称之为老成,而她是早熟。

    她这个学渣心说老成和早熟难道不是同义词吗?

    无奈,她和姐姐的确是渐行渐远了。

    至今,狐朋狗友一大堆的她还是会寂寞,尤其是姐姐从她身边起身要走的每一个瞬间。

    所以她将王大力的事对慕容桑和盘托出了。

    在《谁才是演员》的录制中,王大力作为一个群演,被荣光老前辈“慧眼识珠”了。说到荣光,这位昔日的影帝虽然人气大不如前了,老了,再加上痼疾,脑子和状态也不稳定,但在圈子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尤其是荣光当年的为人,从不拜高踩低。这个圈子,风水轮流转,当年高的,如今低了,当年低的,如今高了,都巴不得有机会还荣光一个人情。

    所以,要把王大力变成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不算难。

    正好有个大制作的偶像剧。

    正好之前敲定的男二被人爆出了黑料,凉凉了。王大力直接就进组了。

    此外,慕容欢还说:“你知道偶像剧里男二比男一出圈的概率更大吗?”

    慕容桑一脸懵。

    慕容欢头头是道:“因为男二是没有被女主选择的那一个,是BE,所以会让大家意难平。王大力参演的这个剧,原著粉里多的是站男二的,你知道什么叫‘站’吗?”

    “支持。”姐姐连蒙带猜。

    妹妹打了个响指:“牛(孺)子可教!总之,这个剧一开机,王大力就红了一半了。外加我们Simon对他的提拔……”

    慕容桑打断妹妹:“孺子可教。”

    “什么?”

    “还有一个词是孺子牛,不能混为一谈。”

    在慕容欢打开关于Simon的话匣子之前,慕容桑撤了。

    原来,王大力红了。

    还记得她去画廊相亲的那天,她话里话外地对王大力说你努力也没用,你努力了三年还是个群演,再过十三年、三十年也还是一样。结果?人家真不一样了。

    原来,那晚在富民小卖部,他说他去演偶像剧是真的。

    不是群演,是比男一更具有无限可能性的男二。

    至此,慕容桑再也不会去百度他这一颗新星了。那晚他身上的香水味都让她耿耿于怀至今,这要是被她百度出“男女授受不亲”的剧照,她怕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才不管她凭什么。

    数日后。

    中北市的最高气温一猛子冲上了三十度,这一天,慕容桑和乔思思吃了个下午茶。

    从棒棒哒游乐园辞职后,乔思思的下一份工作令人大跌眼镜。她去了棒棒哒游乐园的“对家”——环游城。

    但这次不是扮玩偶了。

    她进了规划组。

    这期间,乔思思主动约了慕容桑几次,毕竟当时停车场一别,她对慕容桑有了同道之人的惺惺相惜。不过,慕容桑都婉拒了。这一次,是慕容桑主动约了她。

    二人都心怀好奇。

    慕容桑好奇的是:你怎么就不找我了呢?

    乔思思好奇的是:你怎么想起找我了呢?

    但二人谁也不能给对方答疑解惑。乔思思不能说,是王大力不让她和慕容桑玩儿。慕容桑也不能说,是她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像是在高墙内,令她时常想起棒棒哒四剑客,想起那时的风景。

    人就是这样,如果从没得到过,也不会对现在的生活吹毛求疵。

    这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二人只能聊工作。

    乔思思的父亲名叫乔路生,今年七十整,是风水文化的领军人物,是最早一批将风水文化科学化的学者,一系列《环境与人》的讲座至今一票难求。但谁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即便是帮千千万人趋吉避凶的乔路生,也有他自己避不过的凶。

    二十年前,乔路生的二儿子在一场意外中丧生。

    具体是什么意外,当时,有人封锁了消息,最后便落得众说纷纭,真真假假。

    但确定的是,乔路生虽然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但最宠爱的就是年仅二十岁便撒手人寰的老二。老大、老三和小女儿乔思思都望尘莫及。乔思思和三个哥哥的年纪差得多,当年只有三岁,等她长大了,家里人也个个都往事不再提。

    二哥对她来说,也就只是个符号而已了。

    乔路生不强求哪一个子女接他的班,但乔思思从小耳濡目染,大学又读了建筑风水学,如今,被环游城的规划组录用,也算是学以致用。

    不仅限于人,建筑也要趋吉避凶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容桑不能不套话:“你做了半年的红太狼,也太大材小用了。”

    换言之,为什么?

    为什么你之前会说是为了王大力才在棒棒哒游乐园屈就?

    “你不也一样?”乔思思反问慕容桑,“要扮鬼扮到什么时候?”

    慕容桑细嚼慢咽着一块玛德琳:“快了。”

    快了,这是慕容桑临时起意的答案。

    当她身边的人,诸如乔思思、郝安全都走上了正轨,诸如盛家晔、慕容欢就从没离开过正轨,她在鬼屋里做缩头乌龟,又还能做到几时?

    差不多也该真真正正地认命了。

    下午茶的花销不是小数目。

    乔思思回忆道:“还记得那次火锅节吗?四人同行,一人免单,我和郝哥为了帮你出那两百来块钱,就差打破头了。”

    她没刹住:“多亏王大力……”

    到这儿才刹住。

    晚了,王大力这个名字今天第一次被摆上了桌面。

    从乔思思的“急刹车”中,慕容桑恍然大悟:乔思思不是不聊王大力,也不是没得聊,是禁止聊。至于是谁禁止的,除了王大力还能有谁?

    慕容桑不为难乔思思,给玛德琳配了一小口红茶,随便一问:“你和他常联系吗?”

    “就还好。”乔思思一笔带过。

    慕容桑浅浅一笑。这家伙从游乐园辞职时,谁都不理,就理她。如今反过来,谁都理,就不理她……总之她慕容桑是个特例就对了。

    分别前,乔思思邀请慕容桑:“下个月我爸最后一场巡讲,之后差不多也要收山了。你感兴趣的话,我发邀请函给你。”

    “好,我一定到。”

    下午四点的阳光,热中透着一股燥。

    鲜有人能跟上夏天急不可耐的脚步,慕容桑更是还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她没开车,也不赶时间,便眼观鼻、鼻观心地步行着,微微发了汗,头发粘在脖子上。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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