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欲言又止。

    “我是想通通风来着,忘记关了。”代嘉祈小声答。

    脸上是高温引起的红,人也勉力坐在床沿,等到牧朗走到两人跟前,代嘉祈面上稍显不耐。

    明显是难受着。

    “尹兰你帮忙照顾一下她吧,我下去问问杜园有没有药。”牧朗看着代嘉祈的状态,面色凝重,眉头紧皱着,一时想说些什么又强压下。

    深深看代嘉祈一眼就出门下楼。

    只是床上的人并未察觉到。

    “嘉祈姐,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啊?”尹兰让她先躺下。

    “我还以为没什么大事呢,我表现得很明显吗?”代嘉祈侧头问她,眼睛半睁不闭,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气。

    尹兰本想拿镜子给她自己看看,但是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多做些什么,叹了口气。

    “很明显。”言辞恳切,神色不逊刚刚牧朗那一眼。

    代嘉祈怔了怔,面露难色。

    “你还是闭眼休息吧,待会儿他们拿药上来我再叫你。”

    代嘉祈不太想这么兴师动众,但是一想到自己起来或许让他们更不好办,就只好躺下。

    闭上眼浅眠。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梦见自己回到了还在上小学时。

    母亲去世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为了能早日走出伤痛代父和代嘉祈搬离了故居,家里阿姨也换了一批。

    后来代嘉祈一日比一日长的快,音容笑貌也越来越有代母的影子,代国安常常失神地看着代嘉祈。

    或许是为了赶紧振作起来,代国安变得不再常常回家,就是回来了也是临时歇个脚,第二天又早早出门。

    代嘉祈身上经常性的小病小痛不断,但是他很少从事业上分神到她身上,经常是结业考前后才会问上两句近况,顺嘴聊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家里新来的的薛阿姨不知道父女二人之前的过往,起初代嘉祈身上有点小毛病总会先告诉她,想让她带自己去医院。

    可是后来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去过了也没查出来什么,阿姨的态度就变了,时常告诫她要珍惜现在大好年华好好学习,或许她成绩好起来了代国安也能多看看她,不至于整天不着家。

    代嘉祈一开始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也没应声,直到无意间听见阿姨和友人聊电话猜测自己像个私生子时才回过味儿来。

    后来她渐渐不愿意说了,能忍着挨过去的小病一次也没有声张过。

    也逐渐习惯不给别人添麻烦。

    小升初的结业考当天早上,代嘉祈一起床就发觉不太舒服,身体比以往沉得多。

    为了不耽误考试她喝了家里常备的药,但是仍然一整天都是浑身阴冷,甚至几次想吐。

    最后一场考试直接晕在考场,本就没有发挥出平常水平又直接少掉一门成绩。

    吊着针在医院醒来时代嘉祈反应了会儿,看见坐在病床前的代国安,第一句话是“对不起爸,我考砸了。”

    代国安神色不忍,握了握她盛夏时节却冰凉的手。

    旁边的薛阿姨先开了口,“嘉祈怎么生病了不早点告诉我呢?这样我提前和学校打声招呼,也不至于...”意识到自己嘴快的薛姨很快噤声。

    代国安回身去看她,代嘉祈沉默着闭了闭眼想到自己认真准备那么久的结业考觉得有点可笑,鼻尖的酸涩混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那种滋味代嘉祈大概永远忘不掉了。

    “嘉祈姐?醒醒了,嘉祈姐?”

    代嘉祈迷蒙着应声,缓缓睁开眼。短短的一段时间代嘉祈竟然昏睡过去了,尹兰有点惊讶。

    “杜园说这边一般不会住人太久,所以也没提前准备药。”尹兰缓声在她身边说。

    山上人不常来,杜园也只有每年快采收了才会有长段的时间住在这里,备的药也多半是干活儿跌打损伤类的药物。

    “没事,我其实还好。”听见没药代嘉祈反而有点松了口气,这样应该不用太麻烦他们了。

    话音刚落下,门外传来杜园的声音,“嘉祈,方便我们进去吗?”

    尹兰微微侧身看门外,代嘉祈则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可可以。”

    杜园和站在他身旁的牧朗推门而入。

    代嘉祈坐直身体,顿时没了平时的自然,脸上是担心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

    牧朗站在杜园身后面色凝重。

    “嘉祈,山上确实没备药,这是我的问题。”听完这句代嘉祈心头的愧疚感更重了,她连忙动作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杜园神情柔和,没有停下话的意思,倒是让她逐渐放松下来。

    只有暖黄色灯光笼罩下的牧朗默默看着她脸上表情变化,然后轻轻皱了皱眉。

    “但是现在也不能立马下山,一是路面还没干,雨刚停不久山上路面不等干透再走实在危险,二是现在时间也是晚上了,刚刚牧朗说他去下山买药我没同意。”杜园边说边把一个体温计塞到代嘉祈的手里。

    生了病代嘉祈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许迟钝,她听完杜园的话后缓慢抬头看向牧朗的方向,也就没太注意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牧朗起初没什么反应,她身穿睡衣身上还披着毯子,人勉力盘坐着,整个人被笼罩在暖黄的灯光里面,披散的长发有些许凌乱,像一个浸泡在蜂蜜里的奶油小熊,牧朗莫名涌上一股想要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在心里谴责了自己,然后稍显慌乱地把视线移开。

    代嘉祈眨眨眼,又转头听杜园讲话。

    “你先量量体温,宋朝阳他们在下面收拾顺便熬姜汤,给你留了晚饭,要是感觉好点了想吃东西了也能吃到。”代嘉祈又有点害怕麻烦到杜园他们,但他好像洞察了她的想法。

    “放心,姜汤熬好了大家都得喝一碗,以免感冒。”说完这句又继续。

    “我知道个治发烧的土方子,小时候经常用效果也好,你要是信得过等下我就下去做?”说完看向代嘉祈。

    她被安抚不少,看向面色如常地杜园点了点头。后者则拍了拍她的肩膀,代嘉祈跟着抬眼,杜园则起身示意尹兰和牧朗和他一起出去。

    让她先休息的意思。

    门轻轻掩上了,代嘉祈重新躺下,温暖涌上心头。

    廊外杜园一行人慢慢往楼下走,牧朗沉默地缀在最后,脑子里是代嘉祈为难的神情。

    这让他想起两人恋爱期间的一件小事。

    代嘉祈有次从车上下来时不小心滑了一跤,主要是因为当时坐的友人的越野车,又恰巧脚上的高跟是不常穿的高度。幸好友人回神快,没等代嘉祈另一只脚落地就被扶住了,只是腿上留下红肿一片。

    幸而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说要减少走动避免不必要的活动,以免恢复慢。

    于是接下来牧朗连着有几天没见到代嘉祈本人,每次提出见面她都想出各种办法推辞,家里来客人了,代国安要带她去见几个客户,朋友过生日等等。

    牧朗最开始真的觉得她很忙,直到岳宛白那边没配合好才发觉不对劲,一个电话敲过去质问果然情况不一般。

    代嘉祈在电话那边推脱,还在拒绝牧朗想去看望她的提议。他顿时有点生气。

    “到底为什么不能见面?”牧朗在这边不解,只是不小心受个伤,怎么会连面都不方便见了。

    “你...”他开口要往不好的方向猜测,代嘉祈在这时接话,“我只是怕你担心,况且你一来我怕我坐不住了,本来岳宛白她们要来看望我都没同意呢。”

    明显带上撒娇意味的调子,牧朗于是一颗心放回肚子。“你就别担心了,我都快好了,等差不多了第一个去见你。”

    牧朗叹口气,“照顾好自己。”话被风吹散之前代嘉祈先回应。

    “会的,你也是。”

    那段时间刚好牧朗忙到飞起,视频选题问题不断,一直在和客户对接,时间确实都是挤出来的。电话挂完就转战另一个会议,忙到脚不沾地。

    现在回想起来,代嘉祈好像一直在这方面显得心理负担过多。

    倒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对她好,只是唯独在生病这方面不想麻烦别人。

    “嘉祈姐怎么样?”一进门宋朝阳就先问出口。

    杜园摇摇头,“不严重。”回忆起代嘉祈烧到红扑扑的脸,“就是发烧,待会儿喝了药应该可以退烧。”

    “那就好。”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邹黎接。

    “真是病来如山倒。”尹兰总结。

    “所以待会儿你们都得把姜汤先喝一碗,知道吧。”杜园说。

    话说到这里,锅里姜汤也就差不多了,宋朝阳先盛了一碗出来,“先给嘉祈姐送过去吧。”

    说完头也没回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去吧。”牧朗开口。

    “哦,好哇,都...”盛好第二碗姜汤的宋朝阳刚递到邹黎手里,反应过来是谁说的话,不由得打磕巴。

    “都,都行。”宋朝阳把剩下的话说完,邹黎也看牧朗,而后两人对视一眼。

    “还是我去吧,嘉祈姐让我帮忙送个东西来着。”尹兰说。

    牧朗只好作罢,把姜汤递给尹兰。

    收拾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开始复盘直播情况,整理积累的单子,争取在能下山之后赶紧把核桃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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