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说完那句话，宋南竹转身回到房间，之后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响，不过她那时太困，已经记不太清了。
被闹钟吵醒又再次睡着，直到彻底起床时，离上学迟到只差三十分钟。这是宋南竹的日常，她不慌不忙地收拾完，眼神迷离地坐在地上换鞋。
在瞥见旁边一双破旧的，干净的黑白板鞋时，她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起身，她提起书包挂在一边肩膀，没有犹豫的将那双摆放整齐的板鞋踢得歪七扭八。
打车到学校，十几分钟就够了，宋南竹和前门的班主任一起踩着早读的铃声进入教室。
周一早上，班主任开个小短会，在集合音乐响起后，全校学生陆陆续续下楼，在操场列队升旗。
宋南竹在班上的女生中略高，站在后排，头一低，顺直的长发从两颊垂落，谁也看不清她有没有认真听。
忽的，手臂被人杵了一下。
她抬起下巴斜向旁边的男生，带着浓浓的杀气，满脸写着“找死？”两个字。
“不是啊，刚才毛毛往这边看。”男生道。
毛毛是二班的班主任，全名毛慧妍。
宋南竹没说什么，把头抬起来，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领导讲话。
旁边的男生等毛毛走了，忍不住地开口道：“姐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男生叫姜连，和宋南竹初中就认识了，后来一起直升到高中。文科班男生少，不知什么原因，姜连老说和其他几个男生合不来，就常常黏着恰好分到一个班宋南竹。
其实要细究，也算不上恰好。
升学分班考试那次，宋南竹原本已经考上了飞行班，随机分配到了一班。但在报名那天，她被告知在二班报名。
后来才知道，宋平义以为她成绩差，读普通班有损他的面子，在出成绩前便托关系把宋南竹塞进了二班，和姜连再次做了同学。
许久之后，宋南竹在图书馆里见到“宋氏集团捐赠”的锦旗才知道了这件事。
宋南竹没好气地瞪了眼姜连，“别叫我姐。”
“是不是卷子没写完？我也是，到时候要收直接就说没带，总不能让我回家拿吧。才高二，就两天周末也布置这么厚一垛试卷，这是他们研究的新型杀人方式吗？”
“……”
“哦对了，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跟你爸长得好像的人，本来说发消息问问你的，你都不回我，你……”
“姜连！有这么好的精神就到后面来给我做俯卧撑！”毛慧妍站在同一排，警告道。
宋南竹耳边终于清净了些，无意抬头去看毛慧妍，在目光对视上后，后者看起来欲言又止。
早会结束，各班的队伍解散，操场一下变得拥挤。
宋南竹故意拖慢脚步，走在人群后面。
姜连是个憋不住话的，好在忘性大，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开了新的话题。
“跟你讲个炸裂的，据说初中部有个公认的级花，两个月就把高二理科班的一个男的追到手又把人甩了，结果那男的受不了打击，一周没来上学了，还有个说法是抑郁了，准备休学一段时间。”
“……”
宋南竹眉头稍稍拢了下，肉眼可见的不理解姜连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你……”
“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姜连举起手像是在发誓，“那女生被约谈了，结果啥事儿都没有，毕竟这两情相悦的事，只能说那男的承受能力太弱鸡。还是咱姐好，两手不沾感情事，不然还能比这更炸裂。”
宋南竹抬起膝盖顶了姜连一下，“爬远点。”
“事实啊！你长成这样，要不是你对那些人连笑都懒得给一个，追求者都排到法国了……”
“南竹！”
是顾嘉衍的声音。
通江外国语学校的校服是定制的制服，为了区分，高中和初中的款式不同，而初高每个年级的颜色又有差别。
以至于顾嘉衍走近时，加上他个子高挑，在高二人堆中显得尤为突出，好多人回头看过来。
“呀，嘉衍哥，你又来找咱姐啦！”姜连在一旁笑嘻嘻地打趣，又招来宋南竹的一记踢腿。
顾嘉衍被他们俩逗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面包，塞到宋南竹的手心，“你肯定没吃早饭，给你。”
“你不会一直揣着它升旗的吧？”宋南竹看了看面包，又看看顾嘉衍狭窄的衣兜。
顾嘉衍道：“嗯，高三时间表跟其他年级不一样，只能带出来了。”
“下次不用……”
宋南竹话还没说完，顾嘉衍同行的男生大声催促道：“顾嘉衍！马上打铃了，走了！”
“挺好吃的，别扔了啊。”
顾嘉衍扔下这句话，匆匆跑走了，直至消失在楼梯转角。
姜连傻笑着看向宋南竹手里的三明治，舔了舔嘴唇，道：“就刚说两句话的功夫，你知道多少人在看你俩吗？啊，是你最讨厌的草莓味面包。”
宋南竹一开始没注意，转手塞到了姜连手里，道：“吃吧你就。”
姜连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一刻也等不及地撕开，边吃边道：“你不知道，学校论坛里每天都有人在讨论你和学长是不是情侣。他成绩又好，长得又帅，喜欢他的人超级多啊……诶，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姜连一回头，发现宋南竹站定在那里，像一桩冰冷的雕像。她眉目清冷，脸部轮廓让她的长相偏乖巧，初次见时给人好相处好亲近的假象。
偏偏性格却像玫瑰枝上的硬刺，倔强，独具，看看就行，靠近不得。
那怀着厌恶的眼神，姜连鲜少在宋南竹脸上看见。
大多时候，宋南竹都处于“迟钝到懒得搭理”的状态。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余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姜连精准捕捉到了初中部教学楼下的中年男人，总觉得眼熟。
“诶？那是不是你爸！”姜连满脸惊讶，“他不会是走错教学楼了，高中部在这边啊。”
说着，姜连似乎是想要靠近伸出援手，被宋南竹一声拦下。
“别多管闲事。”宋南竹看他一眼。
“什……”
姜连这才发现，中年男人还搂着一个没穿校服的少年，画面和谐。
初中部的年级主任下楼迎上两人，笑呵呵地交谈着，唯独少年脸色淡然，似乎是有所察觉，少年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距离算不上近，但少年的面庞却清晰地显现在姜连的脑海。他联想到了什么，脑袋险些转不过来，随后猛地看向宋南竹，她早已走远，利落得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般。
一整个上午，姜连都乖乖在座位上没来骚扰宋南竹。
身为宋南竹的同桌，张娜最先察觉到异样，一开始是宋南竹情绪怪怪的，比起生气，可能是郁闷，她才在心里有了猜测。
张娜凑过去小声问，“南竹，作文写完了吗？”
她是语文课代表，宋南竹没回答，直接把试卷放在她面前。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可每一次看到时，还是会感叹宋南竹的字很好看，作文结构条例清晰，语言优美，简直是高分模板。
就连拿她没办法感到无比头疼的毛慧妍，也会常常把她的试卷贴在讲台边的公告栏，让大家学习欣赏。
张娜很羡慕，推了推眼镜，由衷地感叹，“要是我也能写这么好就不用担心高考了。”
“嗯？”宋南竹看过来。
张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写作文看状态的，所以分时高时低。”
手里的旅游指南书翻到下一页，宋南竹漫不经心道：“你所谓的低分，已经是别人的顶峰了。”
“什么？”
宋南竹朝某个方向抬了抬眼皮，距离规定时间已经只剩下十分钟，姜连仍旧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难受得活像浑身长满了蚂蚁。
他需要担心的已经不是能拿多少分，而是写完就是胜利的问题。
张娜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了眼台上的毛慧妍，很快恢复淡定，悄声道：“原来你们没吵架啊。”
“？”
“他今天有点反常，一直在座位上，也没来骚扰你，我以为你们吵架了。”张娜解释道。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张娜邀请宋南竹一起去食堂吃饭。
没等她起身，苏婕妤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紧紧挽住张娜的手腕，像是生怕人被抢走了似的，“中午吃食堂还是小卖部呀娜娜。”
张娜说：“食堂吧，今天不赶时间。”
“好呀好呀，刚好我也想吃食堂。”说罢，苏婕妤仰起下颚，对着宋南竹哼了一声。
“……”
宋南竹搞不懂苏婕妤哪来这么强的占有欲，懒得理会。快到教室后门，她把书拍在姜连桌子上，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姜连吓得浑身一颤。
正要开骂，一见到宋南竹那张脸，又瞬间歇菜。
“不吃饭了？”宋南竹问。
“吃！当然要吃！”姜连愣了下，受宠若惊地跟上，“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气呢。”
苏婕妤在身后问道：“她为什么生你气？”
“还不是因为——”话开了头，姜连及时打住，背对着苏婕妤，双手在空中摆了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休想知道！”
“谁稀罕知道，嘁。”苏婕妤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跟张娜聊天去了。
他们去迟了，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宋南竹不想排队，和姜连在小卖部买了三明治，找了张空桌坐下。
周遭太吵，姜连也安安静静的吃饭。宋南竹咬了两口，不太新鲜，重新放回袋子里。张娜和苏婕妤还没过来，应该还在排队打饭。
学校是私立的，对手机管控不算太严。宋南竹觉得无聊，就摸出来刷刷关注的旅行博主的帖子。
也是很巧，宋平义在这时发来的语音。
“宋桀现在跟你一个学校，初二二班。我问过了，你们除了下学时间不一样，其他作息都大差不差，他刚来，对什么都不熟悉，在学校在家都多照顾他，别让人欺负了。”
“还有那个什么饭卡，明天才能办好，我有点事要处理，让他中午直接去找你。”
后面还有内容，宋南竹却按下了暂停。每一句话都围绕着她只见过一次面的那个人，她找不到理由继续听下去。
在她的印象中，宋平义从未替女儿报名，教室在哪个位置，学文还是学理，吃饭用现金还是饭卡。
说他失职，却轻而易举将这些实现在了别人身上。
“刚转学来就这么受欢迎，升高中了还得了？不过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啊，要不基因太好要不就是留级了。”
苏婕妤一脸资深预言家，端着餐盘还不断地往后看，险些绊倒在凳子上。张娜及时扶住，提醒她看前面。
姜连打趣道：“你又瞧上哪个帅哥了，一脸花痴相。”
“说什么呢！”苏婕妤反驳，“人家才初中，我还没饥渴成那样好吧。”
姜连笑得肩膀颤抖，“也就比我们小三两岁，等他成年了也不是不行。”
“有病。”苏婕妤翻了个白眼。
“他就是你刚说的那个？”姜连用下巴点了点某个位置。
那人一身黑在统一的校服款式中人群中实在显眼。他身边围着好几个男生女生，笑着对他说了什么，又齐齐笑起来。
唯独男生神色未变，冷眼当他们不存在。
苏婕妤“啊”了声，“我劝你别看了，免得你自卑。”
姜连嗤笑一声，倏地愣住。背脊慢慢停止，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生。
“那边的学长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刚刚还在给转学来的新同学介绍哪个窗口好吃的同学齐齐向某个方向看去，“眼神看起来好吓人，不会打人吧。”
“啊我听我高二的哥哥提起过他，飞行班的关系户，爱惹事但没什么威胁。他敢做什么，我直接找我哥教训他就是了。”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他给一个女生当小弟是吧，那女生是背对我们的那个？”
一个女生突然压低声音道：“哎呀你小声点，她家里开公司的，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呢，咱们惹不起！前两天本地闹出的那个虐待生病妻子的新闻，就是她爸！她在学校也是个不服管教的关系户，听说校长都要让她几分！”
“说的就是她啊！他爸是不是还领养了个十几岁的孤儿，我家里跟做生意的有来往，早就传遍了说是因为重男轻女，不想让女儿继承公司才领养的。”
“就说怎么亲生的快到继承年纪了，干嘛想不通去领养一个十几岁大的，又没感情。要万一是个白眼狼呢？”
其中一个男生道：“那小子命真好，就是新闻里打了马赛克，不知道他长啥样……”
“不说这个了，”女生由八卦脸立刻变得笑容满面，问前面的男生，“宋同学，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她伸出手，还未触及对方的衣袖，宋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躲开触碰。
随后，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往里走。
那女生被眼神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像是产生了错觉。
——“卧槽。”
“卧槽卧槽。”
苏婕妤和张娜齐齐看向他，还没问出怎么了，就听姜连边骂边道：“卧槽，还真是啊……又看过来了……md怎么还过来了！”
“嘟囔什么呢？”
宋南竹不解地回头，眼前被一片黑压住了片刻，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廉价洗衣液的气味，不刺鼻，也算不上好闻。
她后仰靠在椅背上，缓缓抬起眼皮看向来人。
宋桀也看着她，仍旧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看他对周遭陌生的环境和人，哪里有半点露怯的意思？宋平义真是杞人忧天。
宋南竹视他为空气，淡淡收回视线，继续看回手机。
好一会儿，那目光还黏在身上，存在感极强。
跟他本人一样。
说完那句话，宋南竹转身回到房间，之后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响，不过她那时太困，已经记不太清了。
被闹钟吵醒又再次睡着，直到彻底起床时，离上学迟到只差三十分钟。这是宋南竹的日常，她不慌不忙地收拾完，眼神迷离地坐在地上换鞋。
在瞥见旁边一双破旧的，干净的黑白板鞋时，她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起身，她提起书包挂在一边肩膀，没有犹豫的将那双摆放整齐的板鞋踢得歪七扭八。
打车到学校，十几分钟就够了，宋南竹和前门的班主任一起踩着早读的铃声进入教室。
周一早上，班主任开个小短会，在集合音乐响起后，全校学生陆陆续续下楼，在操场列队升旗。
宋南竹在班上的女生中略高，站在后排，头一低，顺直的长发从两颊垂落，谁也看不清她有没有认真听。
忽的，手臂被人杵了一下。
她抬起下巴斜向旁边的男生，带着浓浓的杀气，满脸写着“找死？”两个字。
“不是啊，刚才毛毛往这边看。”男生道。
毛毛是二班的班主任，全名毛慧妍。
宋南竹没说什么，把头抬起来，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领导讲话。
旁边的男生等毛毛走了，忍不住地开口道：“姐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男生叫姜连，和宋南竹初中就认识了，后来一起直升到高中。文科班男生少，不知什么原因，姜连老说和其他几个男生合不来，就常常黏着恰好分到一个班宋南竹。
其实要细究，也算不上恰好。
升学分班考试那次，宋南竹原本已经考上了飞行班，随机分配到了一班。但在报名那天，她被告知在二班报名。
后来才知道，宋平义以为她成绩差，读普通班有损他的面子，在出成绩前便托关系把宋南竹塞进了二班，和姜连再次做了同学。
许久之后，宋南竹在图书馆里见到“宋氏集团捐赠”的锦旗才知道了这件事。
宋南竹没好气地瞪了眼姜连，“别叫我姐。”
“是不是卷子没写完？我也是，到时候要收直接就说没带，总不能让我回家拿吧。才高二，就两天周末也布置这么厚一垛试卷，这是他们研究的新型杀人方式吗？”
“……”
“哦对了，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跟你爸长得好像的人，本来说发消息问问你的，你都不回我，你……”
“姜连！有这么好的精神就到后面来给我做俯卧撑！”毛慧妍站在同一排，警告道。
宋南竹耳边终于清净了些，无意抬头去看毛慧妍，在目光对视上后，后者看起来欲言又止。
早会结束，各班的队伍解散，操场一下变得拥挤。
宋南竹故意拖慢脚步，走在人群后面。
姜连是个憋不住话的，好在忘性大，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开了新的话题。
“跟你讲个炸裂的，据说初中部有个公认的级花，两个月就把高二理科班的一个男的追到手又把人甩了，结果那男的受不了打击，一周没来上学了，还有个说法是抑郁了，准备休学一段时间。”
“……”
宋南竹眉头稍稍拢了下，肉眼可见的不理解姜连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你……”
“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姜连举起手像是在发誓，“那女生被约谈了，结果啥事儿都没有，毕竟这两情相悦的事，只能说那男的承受能力太弱鸡。还是咱姐好，两手不沾感情事，不然还能比这更炸裂。”
宋南竹抬起膝盖顶了姜连一下，“爬远点。”
“事实啊！你长成这样，要不是你对那些人连笑都懒得给一个，追求者都排到法国了……”
“南竹！”
是顾嘉衍的声音。
通江外国语学校的校服是定制的制服，为了区分，高中和初中的款式不同，而初高每个年级的颜色又有差别。
以至于顾嘉衍走近时，加上他个子高挑，在高二人堆中显得尤为突出，好多人回头看过来。
“呀，嘉衍哥，你又来找咱姐啦！”姜连在一旁笑嘻嘻地打趣，又招来宋南竹的一记踢腿。
顾嘉衍被他们俩逗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面包，塞到宋南竹的手心，“你肯定没吃早饭，给你。”
“你不会一直揣着它升旗的吧？”宋南竹看了看面包，又看看顾嘉衍狭窄的衣兜。
顾嘉衍道：“嗯，高三时间表跟其他年级不一样，只能带出来了。”
“下次不用……”
宋南竹话还没说完，顾嘉衍同行的男生大声催促道：“顾嘉衍！马上打铃了，走了！”
“挺好吃的，别扔了啊。”
顾嘉衍扔下这句话，匆匆跑走了，直至消失在楼梯转角。
姜连傻笑着看向宋南竹手里的三明治，舔了舔嘴唇，道：“就刚说两句话的功夫，你知道多少人在看你俩吗？啊，是你最讨厌的草莓味面包。”
宋南竹一开始没注意，转手塞到了姜连手里，道：“吃吧你就。”
姜连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一刻也等不及地撕开，边吃边道：“你不知道，学校论坛里每天都有人在讨论你和学长是不是情侣。他成绩又好，长得又帅，喜欢他的人超级多啊……诶，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姜连一回头，发现宋南竹站定在那里，像一桩冰冷的雕像。她眉目清冷，脸部轮廓让她的长相偏乖巧，初次见时给人好相处好亲近的假象。
偏偏性格却像玫瑰枝上的硬刺，倔强，独具，看看就行，靠近不得。
那怀着厌恶的眼神，姜连鲜少在宋南竹脸上看见。
大多时候，宋南竹都处于“迟钝到懒得搭理”的状态。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余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姜连精准捕捉到了初中部教学楼下的中年男人，总觉得眼熟。
“诶？那是不是你爸！”姜连满脸惊讶，“他不会是走错教学楼了，高中部在这边啊。”
说着，姜连似乎是想要靠近伸出援手，被宋南竹一声拦下。
“别多管闲事。”宋南竹看他一眼。
“什……”
姜连这才发现，中年男人还搂着一个没穿校服的少年，画面和谐。
初中部的年级主任下楼迎上两人，笑呵呵地交谈着，唯独少年脸色淡然，似乎是有所察觉，少年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距离算不上近，但少年的面庞却清晰地显现在姜连的脑海。他联想到了什么，脑袋险些转不过来，随后猛地看向宋南竹，她早已走远，利落得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般。
一整个上午，姜连都乖乖在座位上没来骚扰宋南竹。
身为宋南竹的同桌，张娜最先察觉到异样，一开始是宋南竹情绪怪怪的，比起生气，可能是郁闷，她才在心里有了猜测。
张娜凑过去小声问，“南竹，作文写完了吗？”
她是语文课代表，宋南竹没回答，直接把试卷放在她面前。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可每一次看到时，还是会感叹宋南竹的字很好看，作文结构条例清晰，语言优美，简直是高分模板。
就连拿她没办法感到无比头疼的毛慧妍，也会常常把她的试卷贴在讲台边的公告栏，让大家学习欣赏。
张娜很羡慕，推了推眼镜，由衷地感叹，“要是我也能写这么好就不用担心高考了。”
“嗯？”宋南竹看过来。
张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写作文看状态的，所以分时高时低。”
手里的旅游指南书翻到下一页，宋南竹漫不经心道：“你所谓的低分，已经是别人的顶峰了。”
“什么？”
宋南竹朝某个方向抬了抬眼皮，距离规定时间已经只剩下十分钟，姜连仍旧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难受得活像浑身长满了蚂蚁。
他需要担心的已经不是能拿多少分，而是写完就是胜利的问题。
张娜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了眼台上的毛慧妍，很快恢复淡定，悄声道：“原来你们没吵架啊。”
“？”
“他今天有点反常，一直在座位上，也没来骚扰你，我以为你们吵架了。”张娜解释道。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张娜邀请宋南竹一起去食堂吃饭。
没等她起身，苏婕妤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紧紧挽住张娜的手腕，像是生怕人被抢走了似的，“中午吃食堂还是小卖部呀娜娜。”
张娜说：“食堂吧，今天不赶时间。”
“好呀好呀，刚好我也想吃食堂。”说罢，苏婕妤仰起下颚，对着宋南竹哼了一声。
“……”
宋南竹搞不懂苏婕妤哪来这么强的占有欲，懒得理会。快到教室后门，她把书拍在姜连桌子上，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姜连吓得浑身一颤。
正要开骂，一见到宋南竹那张脸，又瞬间歇菜。
“不吃饭了？”宋南竹问。
“吃！当然要吃！”姜连愣了下，受宠若惊地跟上，“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气呢。”
苏婕妤在身后问道：“她为什么生你气？”
“还不是因为——”话开了头，姜连及时打住，背对着苏婕妤，双手在空中摆了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休想知道！”
“谁稀罕知道，嘁。”苏婕妤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跟张娜聊天去了。
他们去迟了，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宋南竹不想排队，和姜连在小卖部买了三明治，找了张空桌坐下。
周遭太吵，姜连也安安静静的吃饭。宋南竹咬了两口，不太新鲜，重新放回袋子里。张娜和苏婕妤还没过来，应该还在排队打饭。
学校是私立的，对手机管控不算太严。宋南竹觉得无聊，就摸出来刷刷关注的旅行博主的帖子。
也是很巧，宋平义在这时发来的语音。
“宋桀现在跟你一个学校，初二二班。我问过了，你们除了下学时间不一样，其他作息都大差不差，他刚来，对什么都不熟悉，在学校在家都多照顾他，别让人欺负了。”
“还有那个什么饭卡，明天才能办好，我有点事要处理，让他中午直接去找你。”
后面还有内容，宋南竹却按下了暂停。每一句话都围绕着她只见过一次面的那个人，她找不到理由继续听下去。
在她的印象中，宋平义从未替女儿报名，教室在哪个位置，学文还是学理，吃饭用现金还是饭卡。
说他失职，却轻而易举将这些实现在了别人身上。
“刚转学来就这么受欢迎，升高中了还得了？不过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啊，要不基因太好要不就是留级了。”
苏婕妤一脸资深预言家，端着餐盘还不断地往后看，险些绊倒在凳子上。张娜及时扶住，提醒她看前面。
姜连打趣道：“你又瞧上哪个帅哥了，一脸花痴相。”
“说什么呢！”苏婕妤反驳，“人家才初中，我还没饥渴成那样好吧。”
姜连笑得肩膀颤抖，“也就比我们小三两岁，等他成年了也不是不行。”
“有病。”苏婕妤翻了个白眼。
“他就是你刚说的那个？”姜连用下巴点了点某个位置。
那人一身黑在统一的校服款式中人群中实在显眼。他身边围着好几个男生女生，笑着对他说了什么，又齐齐笑起来。
唯独男生神色未变，冷眼当他们不存在。
苏婕妤“啊”了声，“我劝你别看了，免得你自卑。”
姜连嗤笑一声，倏地愣住。背脊慢慢停止，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生。
“那边的学长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刚刚还在给转学来的新同学介绍哪个窗口好吃的同学齐齐向某个方向看去，“眼神看起来好吓人，不会打人吧。”
“啊我听我高二的哥哥提起过他，飞行班的关系户，爱惹事但没什么威胁。他敢做什么，我直接找我哥教训他就是了。”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他给一个女生当小弟是吧，那女生是背对我们的那个？”
一个女生突然压低声音道：“哎呀你小声点，她家里开公司的，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呢，咱们惹不起！前两天本地闹出的那个虐待生病妻子的新闻，就是她爸！她在学校也是个不服管教的关系户，听说校长都要让她几分！”
“说的就是她啊！他爸是不是还领养了个十几岁的孤儿，我家里跟做生意的有来往，早就传遍了说是因为重男轻女，不想让女儿继承公司才领养的。”
“就说怎么亲生的快到继承年纪了，干嘛想不通去领养一个十几岁大的，又没感情。要万一是个白眼狼呢？”
其中一个男生道：“那小子命真好，就是新闻里打了马赛克，不知道他长啥样……”
“不说这个了，”女生由八卦脸立刻变得笑容满面，问前面的男生，“宋同学，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她伸出手，还未触及对方的衣袖，宋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躲开触碰。
随后，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往里走。
那女生被眼神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像是产生了错觉。
——“卧槽。”
“卧槽卧槽。”
苏婕妤和张娜齐齐看向他，还没问出怎么了，就听姜连边骂边道：“卧槽，还真是啊……又看过来了……md怎么还过来了！”
“嘟囔什么呢？”
宋南竹不解地回头，眼前被一片黑压住了片刻，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廉价洗衣液的气味，不刺鼻，也算不上好闻。
她后仰靠在椅背上，缓缓抬起眼皮看向来人。
宋桀也看着她，仍旧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看他对周遭陌生的环境和人，哪里有半点露怯的意思？宋平义真是杞人忧天。
宋南竹视他为空气，淡淡收回视线，继续看回手机。
好一会儿，那目光还黏在身上，存在感极强。
跟他本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