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转班的一切手续办好，把新桌搬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宋桀已经正式成为理科一班年纪最小的学生。在他去之前，座位都是老师恰到好处别有用心的安排，一下多出一个，告诉他只能暂时坐在靠窗的卫生角的位置。
除了这个，其余唯一的改变就是晚自习。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敲响，楼上楼下的走廊骤然变成欢乐的吵闹。宋桀收拾好书包，已经走到后门，发现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就好像那道放学铃从未响过，所有人都埋着头，专注解题。
接下来的两节自习是为住校生准备的，通校生仅凭自愿提交自习申请。而理一班里，全都默认参加。
只有宋桀是例外。
他只是顿了下脚步，收回目光，离开了教室。
“今天随堂的题好难啊，你猜我对了多少道？两道！我都没敢站起来！”
“你天天去看人家打球又不跟人说话，他怎么会对你有印象？！”
“那部剧我攒了四集，到家正好……”
“……”
夜晚的楼梯昏暗又拥挤，显得有些许的闷热。身着相同校服的人谈论着不一样的话题，或笑或愤，话题间离不开学习，但气氛并不算紧绷。
与宋桀在电视里看到的无法喘息的高中生涯好像并不一样。
宋桀没有过这样的体会，觉得新奇，又心生羡慕。即便是在别人眼里理所应当的无趣小事，却是他十几年的奢望。
他稍稍低头，默默听着传进耳朵里的闲聊，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墙边。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人多而乱的场景。
视线穿过玻璃，扫到楼下的花坛边站着一个熟悉的女生。宋桀的眉眼间闪过难掩的郁闷烦乱和难以理解，他退到角落，打算等着人散了些再走。
“毛毛居然没把我跟你安排在同一个学习小组，神了奇了，我都那样求她了，啊，不会是——放弃我的语文了吧！！”
尖锐而惊恐的声音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惹得其他人齐齐回头看向声源。本人却毫无察觉，继续抱头痛呼自己逐渐减少的零花钱。
紧接着，一个相比下弱且柔的声线冷冷地耐着性子，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地理加起来凑齐了及格线，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宋桀仰起头，走廊的光自上而下地包裹着每个人的背影，他微微眯起眼睛，一眼在人群中捕捉到宋南竹。她轻侧过头，勾勒出柔和又锋锐的轮廓，发丝随着动作上扬又垂下，散落在肩的两侧，映成了红橘色。
她在人群中好耀眼，仅仅是站在那里，经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带着欣赏和羡慕。
片刻，宋桀收回目光，又垂下。
姜连闭上眼睛，不想承认事实地竖起一个指头抵在嘴唇上，“嘘——这种事，咱们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毕竟哥现在也是有小迷妹的人，万一……你为什么一脸要呕吐的表情。”
宋南竹：“因为忍不住。”
“……”
十分钟过得很快，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遍整个校园，楼道上的人也终于散了大半，吵闹终于是归于平静。
宋南竹双手放在校服衣兜里，一摇一晃的，余光中出现一个碍事的人，她往另一边走了一步。懒懒嫌弃眼皮，在踩下第一节楼梯时，她的脚步顿住。
然后，回头。
宋桀抓着书包双肩带的手紧了紧，懵神地对上宋南竹的目光，看上去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
黑暗中，那双黑瞳倒变得亮起来。像某种动物。
姜连叽叽喳喳的间隙，觉出宋南竹的表情不太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秀的男生不自在的站在哪里，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嘿，怎么感觉他那么怕你呢？”姜连在宋南竹的耳边轻声道，“他是不是找你有事儿啊？”
宋南竹看他一眼，脑中莫名浮现宋桀拿着药盒微微喘气的模样，她往下走了两步，漫不经心道：“有事？”
这话明显是对宋桀说的，宋桀没想到宋南竹会主动跟他说话，怔愣道：“……没。”
不仅是宋桀，连姜连对宋南竹的举动也感到意外。按照他对宋南竹的了解，她对讨厌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小天才，你在这等人吗？”见两人气氛僵着，姜连十分自然地把闲聊时取的外号叫了出来，问道。
宋桀又轻摇了下头。
“乱取什么外号？”宋南竹看了姜连一眼，“走了。”
姜连下嘴唇撅起，朝宋桀耸了耸肩，又十分自来熟地搂住后者的肩膀往楼下走，在耳边低声问他这个外号讨不讨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姜连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教学楼时，花坛边已经没有人了。宋桀松了口气。
“你在找谁呢？有害怕碰见的人？”姜连边说边环顾四周。
“不是的。”宋桀低声道。
“姜连。”
一直走在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距离拉近，宋桀看见宋南竹瞥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没什么表情地挪开。
宋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了下，姜连的手因为距离滑落，紧接着同时举起两臂作投降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宋南竹又道：“你妹妹来接你了。”
姜连转头，校门口那里，妹妹正被父亲抱在怀里朝他不停地挥手。
他笑着对两人道：“我先走了。”
像是等不及般，姜连小跑过去，从父亲怀里接过妹妹，妹妹亲昵地怀住他的脖子，在他凑过去的脸颊边重重的亲了一口，看上去和谐又幸福。
直到他们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宋南竹才收回视线。
绕过校门外成堆等候接孩子放学的父母，宋南竹停在十字路口等到红灯。
没一会儿，身后侧的人也停下脚步。
即便走的是一模一样的路，也不会有人将宋南竹和宋桀联系到一起，猜测他们同住屋檐下，宋桀也总是很自觉的保持着他自认为的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就连在楼梯里碰见，也没有想要试图打招呼的意思。
印象里，宋南竹没有要求过他这样做。但嘴上不说，宋桀也敏锐地察觉出她并不喜欢他。
他的所作所为，带着某种讨好的姿态和意味，宋南竹偶尔也会滋生出轻蔑又满足的情绪。
好像不管她怎样外露厌恶和忽视，宋桀仍旧会在某一时刻猝不及防地贴上来。
真是像没有被欺负过的流浪小狗一样。
可狗只认对自己好的当主人，宋南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被他缠上了。
红灯转绿，宋南竹刚踩下一阶台阶，就被一股强力拽了回去，伴随着刺耳紧急的刹车音，脸侧刮过一抹虚冷的风，而后她看到迎面而来的自行车，躲的时候脚再绊了下，险些摔倒又再次被人扶住。
“woc，差点就撞上了，你没事儿吧？”
骑自行车的男生从车凳子上跳下来，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宋南竹还有些处于状态外，靠着那只手的力量才勉强站稳，抬起头时，耳边传来坚厉的嗓音，“十字路口你不该骑这么快。”
宋南竹微怔，第一次听见宋桀这样的语气，打破了他之前任人说骂也寡言的形象。
男生自知理亏，不知为何，明明没有破口大骂，语气也算是平静，但那双眼睛就这样盯着他，更加心虚了。
“不、不好意思啊。我确实骑快了点，刚跟朋友开玩笑分神了，还好没撞上。”
路过的人频频转头看热闹，宋南竹撑着宋桀的手臂站稳，脚尖还残留着痛意。
“崴脚了吗？”和刚才不同，宋桀的声线柔了不少，又恢复成往常。
宋南竹没说话，皱着眉目光下移。
宋桀不明就里地跟着往下看，事发突然，他一紧张没控制住力气，宋南竹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经被他握得泛白。他连忙松开，指尖多了些黏腻的感觉。
昏暗的路灯下，他搓了搓指腹，发现是沾上的褐色药水。他刚好抓在宋南竹伤口的下方，因为没有贴纱布，那一整片皮肤都抹上了褐色药水，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惨厉。
“啊对不起。”
宋桀眼底迅速染上愧疚，再次道歉，“很疼吧，对不起。”
“同学，你没事吧？”骑车的男生还等在一旁，问。
宋南竹转回头，对男生道：“没事。”
男生松了口气，又连连道了好几声对不起。宋南竹也有责任，要不是把宋桀和狗做对比，也不会分神没注意到来车了。
路边看热闹的人也回到自己的道路，本没有聚集很多人，也快速散去。黑夜里，若不是非常熟悉，也很难辨别出谁是谁，宋南竹对此感到庆幸。
小插曲的结束，宋桀又主动恢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路仍旧沉默得与陌生人并无两样。或许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热心同学的偶然相助。
宋南竹驻足在家门前，缓缓向上抬头。房间的窗户透着光，证明宋平义回来了。
这座房子以往被称为“家”，宋南竹上学后最开心就是打开家门扑进妈妈怀抱的时光，如今这座房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活力与意义。她不想去想宋平义是否将这里当成无事不登的临时旅馆，也不在乎他是否还能记起自己还背着父亲的名号，只要能让她平平静静地念完书，将母亲照顾好就足够了。
之前，宋南竹的生活还勉强算得上安稳平静。宋桀来后，宋平义来得是越来越频繁了。
在玄关处穿上拖鞋，宋南竹取下书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盒，回身递给宋桀。埋着头解鞋带的宋桀感受到黑影落在头上，缓缓仰起头，对上宋南竹低垂的双眸。
宋桀道：“不用还的……”
宋南竹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才略显别扭地开口欧，“药和刚才，都谢了。”
宋桀手上的动作停下，一手揉了揉耳垂，“不用谢，只是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你不用还给我。”
宋南竹转了转药盒，又问：“你平时都带这么多药去学校？”
宋桀眨了眨眼，重新低下头，解开了鞋带，穿好拖鞋，将自己的鞋子摆放整齐，然后才道：“嗯。”他默了一瞬，解释般又说：“我习惯了。许院长嘱托过我，不管在哪里，身边一定要备齐应急药，还要随时检查日期。”
与感冒灵不同，这些药盒对没有体育训练的人来说，不是常用药。
宋南竹看了他一眼，对着药盒上的功效念了起来，“活血祛瘀，消炎止痛……宋桀，你是在打架吗？”
——“你们俩杵在那儿干什么呢？”
一瞬间，宋桀的目光闪过慌乱。在听到宋平义的声音时，单薄的肩膀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他的双唇紧抿，黝黑的瞳孔重新看向宋南竹，低声应：“我没有。”
不知是宋南竹猜中的原因，还是认为她会就此告状，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害怕。
宋南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看透一般，明明什么都没做，宋桀还是莫名感到心虚。
下一秒，宋南竹转着手腕将药盒收进自己的书包，眼眸弯了弯，却让人觉不出笑意，“胆子既然这么小，在学校就安分一点。”
转班的一切手续办好，把新桌搬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宋桀已经正式成为理科一班年纪最小的学生。在他去之前，座位都是老师恰到好处别有用心的安排，一下多出一个，告诉他只能暂时坐在靠窗的卫生角的位置。
除了这个，其余唯一的改变就是晚自习。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敲响，楼上楼下的走廊骤然变成欢乐的吵闹。宋桀收拾好书包，已经走到后门，发现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就好像那道放学铃从未响过，所有人都埋着头，专注解题。
接下来的两节自习是为住校生准备的，通校生仅凭自愿提交自习申请。而理一班里，全都默认参加。
只有宋桀是例外。
他只是顿了下脚步，收回目光，离开了教室。
“今天随堂的题好难啊，你猜我对了多少道？两道！我都没敢站起来！”
“你天天去看人家打球又不跟人说话，他怎么会对你有印象？！”
“那部剧我攒了四集，到家正好……”
“……”
夜晚的楼梯昏暗又拥挤，显得有些许的闷热。身着相同校服的人谈论着不一样的话题，或笑或愤，话题间离不开学习，但气氛并不算紧绷。
与宋桀在电视里看到的无法喘息的高中生涯好像并不一样。
宋桀没有过这样的体会，觉得新奇，又心生羡慕。即便是在别人眼里理所应当的无趣小事，却是他十几年的奢望。
他稍稍低头，默默听着传进耳朵里的闲聊，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墙边。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人多而乱的场景。
视线穿过玻璃，扫到楼下的花坛边站着一个熟悉的女生。宋桀的眉眼间闪过难掩的郁闷烦乱和难以理解，他退到角落，打算等着人散了些再走。
“毛毛居然没把我跟你安排在同一个学习小组，神了奇了，我都那样求她了，啊，不会是——放弃我的语文了吧！！”
尖锐而惊恐的声音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惹得其他人齐齐回头看向声源。本人却毫无察觉，继续抱头痛呼自己逐渐减少的零花钱。
紧接着，一个相比下弱且柔的声线冷冷地耐着性子，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地理加起来凑齐了及格线，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宋桀仰起头，走廊的光自上而下地包裹着每个人的背影，他微微眯起眼睛，一眼在人群中捕捉到宋南竹。她轻侧过头，勾勒出柔和又锋锐的轮廓，发丝随着动作上扬又垂下，散落在肩的两侧，映成了红橘色。
她在人群中好耀眼，仅仅是站在那里，经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带着欣赏和羡慕。
片刻，宋桀收回目光，又垂下。
姜连闭上眼睛，不想承认事实地竖起一个指头抵在嘴唇上，“嘘——这种事，咱们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毕竟哥现在也是有小迷妹的人，万一……你为什么一脸要呕吐的表情。”
宋南竹：“因为忍不住。”
“……”
十分钟过得很快，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遍整个校园，楼道上的人也终于散了大半，吵闹终于是归于平静。
宋南竹双手放在校服衣兜里，一摇一晃的，余光中出现一个碍事的人，她往另一边走了一步。懒懒嫌弃眼皮，在踩下第一节楼梯时，她的脚步顿住。
然后，回头。
宋桀抓着书包双肩带的手紧了紧，懵神地对上宋南竹的目光，看上去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
黑暗中，那双黑瞳倒变得亮起来。像某种动物。
姜连叽叽喳喳的间隙，觉出宋南竹的表情不太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秀的男生不自在的站在哪里，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嘿，怎么感觉他那么怕你呢？”姜连在宋南竹的耳边轻声道，“他是不是找你有事儿啊？”
宋南竹看他一眼，脑中莫名浮现宋桀拿着药盒微微喘气的模样，她往下走了两步，漫不经心道：“有事？”
这话明显是对宋桀说的，宋桀没想到宋南竹会主动跟他说话，怔愣道：“……没。”
不仅是宋桀，连姜连对宋南竹的举动也感到意外。按照他对宋南竹的了解，她对讨厌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小天才，你在这等人吗？”见两人气氛僵着，姜连十分自然地把闲聊时取的外号叫了出来，问道。
宋桀又轻摇了下头。
“乱取什么外号？”宋南竹看了姜连一眼，“走了。”
姜连下嘴唇撅起，朝宋桀耸了耸肩，又十分自来熟地搂住后者的肩膀往楼下走，在耳边低声问他这个外号讨不讨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姜连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教学楼时，花坛边已经没有人了。宋桀松了口气。
“你在找谁呢？有害怕碰见的人？”姜连边说边环顾四周。
“不是的。”宋桀低声道。
“姜连。”
一直走在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距离拉近，宋桀看见宋南竹瞥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没什么表情地挪开。
宋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了下，姜连的手因为距离滑落，紧接着同时举起两臂作投降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宋南竹又道：“你妹妹来接你了。”
姜连转头，校门口那里，妹妹正被父亲抱在怀里朝他不停地挥手。
他笑着对两人道：“我先走了。”
像是等不及般，姜连小跑过去，从父亲怀里接过妹妹，妹妹亲昵地怀住他的脖子，在他凑过去的脸颊边重重的亲了一口，看上去和谐又幸福。
直到他们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宋南竹才收回视线。
绕过校门外成堆等候接孩子放学的父母，宋南竹停在十字路口等到红灯。
没一会儿，身后侧的人也停下脚步。
即便走的是一模一样的路，也不会有人将宋南竹和宋桀联系到一起，猜测他们同住屋檐下，宋桀也总是很自觉的保持着他自认为的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就连在楼梯里碰见，也没有想要试图打招呼的意思。
印象里，宋南竹没有要求过他这样做。但嘴上不说，宋桀也敏锐地察觉出她并不喜欢他。
他的所作所为，带着某种讨好的姿态和意味，宋南竹偶尔也会滋生出轻蔑又满足的情绪。
好像不管她怎样外露厌恶和忽视，宋桀仍旧会在某一时刻猝不及防地贴上来。
真是像没有被欺负过的流浪小狗一样。
可狗只认对自己好的当主人，宋南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被他缠上了。
红灯转绿，宋南竹刚踩下一阶台阶，就被一股强力拽了回去，伴随着刺耳紧急的刹车音，脸侧刮过一抹虚冷的风，而后她看到迎面而来的自行车，躲的时候脚再绊了下，险些摔倒又再次被人扶住。
“woc，差点就撞上了，你没事儿吧？”
骑自行车的男生从车凳子上跳下来，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宋南竹还有些处于状态外，靠着那只手的力量才勉强站稳，抬起头时，耳边传来坚厉的嗓音，“十字路口你不该骑这么快。”
宋南竹微怔，第一次听见宋桀这样的语气，打破了他之前任人说骂也寡言的形象。
男生自知理亏，不知为何，明明没有破口大骂，语气也算是平静，但那双眼睛就这样盯着他，更加心虚了。
“不、不好意思啊。我确实骑快了点，刚跟朋友开玩笑分神了，还好没撞上。”
路过的人频频转头看热闹，宋南竹撑着宋桀的手臂站稳，脚尖还残留着痛意。
“崴脚了吗？”和刚才不同，宋桀的声线柔了不少，又恢复成往常。
宋南竹没说话，皱着眉目光下移。
宋桀不明就里地跟着往下看，事发突然，他一紧张没控制住力气，宋南竹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经被他握得泛白。他连忙松开，指尖多了些黏腻的感觉。
昏暗的路灯下，他搓了搓指腹，发现是沾上的褐色药水。他刚好抓在宋南竹伤口的下方，因为没有贴纱布，那一整片皮肤都抹上了褐色药水，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惨厉。
“啊对不起。”
宋桀眼底迅速染上愧疚，再次道歉，“很疼吧，对不起。”
“同学，你没事吧？”骑车的男生还等在一旁，问。
宋南竹转回头，对男生道：“没事。”
男生松了口气，又连连道了好几声对不起。宋南竹也有责任，要不是把宋桀和狗做对比，也不会分神没注意到来车了。
路边看热闹的人也回到自己的道路，本没有聚集很多人，也快速散去。黑夜里，若不是非常熟悉，也很难辨别出谁是谁，宋南竹对此感到庆幸。
小插曲的结束，宋桀又主动恢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路仍旧沉默得与陌生人并无两样。或许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热心同学的偶然相助。
宋南竹驻足在家门前，缓缓向上抬头。房间的窗户透着光，证明宋平义回来了。
这座房子以往被称为“家”，宋南竹上学后最开心就是打开家门扑进妈妈怀抱的时光，如今这座房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活力与意义。她不想去想宋平义是否将这里当成无事不登的临时旅馆，也不在乎他是否还能记起自己还背着父亲的名号，只要能让她平平静静地念完书，将母亲照顾好就足够了。
之前，宋南竹的生活还勉强算得上安稳平静。宋桀来后，宋平义来得是越来越频繁了。
在玄关处穿上拖鞋，宋南竹取下书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盒，回身递给宋桀。埋着头解鞋带的宋桀感受到黑影落在头上，缓缓仰起头，对上宋南竹低垂的双眸。
宋桀道：“不用还的……”
宋南竹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才略显别扭地开口欧，“药和刚才，都谢了。”
宋桀手上的动作停下，一手揉了揉耳垂，“不用谢，只是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你不用还给我。”
宋南竹转了转药盒，又问：“你平时都带这么多药去学校？”
宋桀眨了眨眼，重新低下头，解开了鞋带，穿好拖鞋，将自己的鞋子摆放整齐，然后才道：“嗯。”他默了一瞬，解释般又说：“我习惯了。许院长嘱托过我，不管在哪里，身边一定要备齐应急药，还要随时检查日期。”
与感冒灵不同，这些药盒对没有体育训练的人来说，不是常用药。
宋南竹看了他一眼，对着药盒上的功效念了起来，“活血祛瘀，消炎止痛……宋桀，你是在打架吗？”
——“你们俩杵在那儿干什么呢？”
一瞬间，宋桀的目光闪过慌乱。在听到宋平义的声音时，单薄的肩膀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他的双唇紧抿，黝黑的瞳孔重新看向宋南竹，低声应：“我没有。”
不知是宋南竹猜中的原因，还是认为她会就此告状，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害怕。
宋南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看透一般，明明什么都没做，宋桀还是莫名感到心虚。
下一秒，宋南竹转着手腕将药盒收进自己的书包，眼眸弯了弯，却让人觉不出笑意，“胆子既然这么小，在学校就安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