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翌日。
宋南竹被冷醒，发现自己一整夜都睡在地毯上，还感觉浑身酸痛发麻，每每动作，都要等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她坐起身，呆楞缓了许久才醒神。
起身洗脸时才发现还不到九点，往常的周末都是用来补觉的。不知是即将步入高三，每个老师都极具紧张感也在不停拉快节奏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宋南竹感觉觉越来越难睡了。
正打算下楼喝水，开门的一瞬间便听到说话声。不疑有他，宋南竹边下楼梯边把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从指缝中穿过，垂在脸侧，手指微蜷，将遗漏的头发挂在耳后。
抬头的瞬间，对上两张熟悉的面孔。宋桀绷直了背，眼神有点心虚地看向旁边的人。而那人毫无察觉，笑嘻嘻地冲宋南竹打招呼，“good morning大美女，起这么早呢。”
“姜连，你很闲吗？”宋南竹感到无语。
姜连龇牙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可是来学习的。”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练习册，正是昨天张娜托付给他的那本《文科宝典》，“我昨天睡前看了一下，里面他妈全是题，而我根本不会做，所以我就来找你互帮互助了。”
“哪里来的互。”宋南竹瞥他，淡声道：“我让你来了？”
姜连像扯不下来的口香糖，软磨硬泡了半天，扬言宋南竹不帮忙他就不走了云云，宋南竹太了解他，对他那套毫不动摇，没有商量的始终拒绝。
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
宋桀主动道。
要不是他出声，宋南竹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你不会把苏婕妤和张娜一起叫过来了吧？”宋南竹瞪着姜连。
“不是啊……”
姜连探头往门口看，宋桀打开门后往后退了两步，但仍是用身体挡住进门的空隙。他微微仰起脸，警惕而敏锐的眼神看向门外的人，没什么语调地问，“你们是谁？”
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握紧门把手的拳头，都在告诉姜连，要来的人图谋不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拼个你死我活。
明明年纪比姜连的还要小，却有种说不出的稳重和安心感。
“你不要紧张，我是宋总雇来的管家，姓何，何伟。这里还有我和宋总的聊天记录，你看。”
“何叔？你怎么会来？”
身后传来宋南竹的声音，宋桀收回目光，侧了侧身，给两人让出过道。
“诶！”何伟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扩大，眼睛都眯起来，甚至还有点激动和煽情，“好久没见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和小姐真像。”
何伟当初从娘家跟着宋南竹的杨冰兰一起来这里，看着宋南竹长大，中途何伟家里出了事，在宋南竹六年级那年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找新的管家。没过几年，家里的保姆也因事辞职，也许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杨冰兰又深陷失子之痛，病情一再恶化，直到今天。
再见到何伟，宋南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几人围坐在客厅，何伟说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是宋平义联系他，问他想不想回来，何伟去年就和家人一起搬到通江，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这位是宋总托我找的老师，在读博士，做了三年家教，都说他教得好。正好我今天过来，就让他一起，来试讲一节，看看你们能不能适应，不行咱就换。”
何伟介绍起他带来的女人，一袭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一丝不苟。
“你们好，我叫文姗姗。本科就读于天南大学语言系，然后保送华清大学的文学系硕博连读，这些是我的录取书、毕业证书、在读证明和一些奖项证书，你们看看。”
不仅看起来不苟言笑，就连说话也算不上随。
宋南竹还未消化掉何伟来的事，又凭空出现一个家教。她没应声，转头去问宋桀，“你知道家教的事？”
宋桀看起来也在状况外，道：“不知道。”
看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宋平义这是搞哪出？以前也没见他对成绩这么上心过，难不成就因为宋桀班主任的一个“不好学”的电话，就跟人格分裂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从不会尊重人。
“家教老师是辅导谁？”宋南竹问何伟。
何伟笑容有点僵，“宋总那边的意思是，小小姐和小宋一起。”
不论怎么听，这话说得好像是宋南竹沾了宋桀的光。
她起身，垂眼看着文珊珊，“不好意思文老师，我的目标是出国读书，暂时还不需要家教。”
“小小姐……”
何伟发现宋南竹变了许多，成熟里又裹挟着这个年纪的叛逆，他的记忆里，宋南竹还是个会躲在妈妈怀里甜甜的“妈妈，囡囡今天在电视上学会了跳舞，你帮我看看嘛”的富家小女孩儿。
时过境迁，命运不饶人，以前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
他柔声想要劝，话到嘴边又不晓得说什么，该说什么。
文珊珊没说话，把桌上的证书整齐收进包里。何伟以为她是要走，要走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和宋总交代，连忙拦道：“抱歉文老师，您先别走，小小姐正值青春期闹脾气，我去劝劝她。”
文姗姗毫无波澜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眼镜戴上，本就严肃的表情更加锐利，“你宋总已经支付了我半年的薪水，合同已经签下，我就有义务对他们负责。我不会走，而且很有耐心。”
说着，她就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文献书籍看起来。
何伟愣了下，点头说好，刚站起来，全程没说话的姜连道：“我去吧，我跟她关系好，而且同龄人更好交流点。”
应是应下了，但姜连压根没想到该怎么劝宋南竹。两人从小玩得好，除了同学这层关系，更多的是两人的妈妈曾是大学校友，毕业后仍然联系密切。
在宋南竹黑脸离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抗拒的原因。
走到一半，他忽的转头，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被吓得肩膀一颤。姜连问：“你跟着干嘛？”
宋桀一时语塞。
姜连好心提醒：“你别凑热闹了，她现在情绪不好，你去了惹她更生气。”
刚回身，宋桀似乎说了句什么，姜连没听清，又问，“你刚说什么？”
宋桀看着他，神情认真，“她不是闹脾气。”
姜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反驳管家刚才说的话，还说得那么笃定，不容置疑。姜连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有点好笑，“你就知道了？”
“我想跟她道歉，可以吗？”宋桀道。
“哎，我刚不是说了？这不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姜连怀疑他根本没认真听自己讲话，走了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就跟随了几步，姜连只好停下，“你怎么那么不听劝呢？”
浓密黝黑的头发半遮住了宋桀的眉眼，自上而下总觉得他这个人是沉闷的，无聊的，没想到还很执着。
不过正好，姜连也不见得能处理好这件事，他脑子简单，想不出什么绝妙的安慰人的方式。
“我打过招呼了啊，要被打了骂了或者赶出去了，别找我哭啊。”
宋桀：“我不会哭的。”
看着宋桀的背影，姜连摩挲着下巴“嘶”道：“……这小天才跟宋南竹在执拗方面还挺像，可惜不是亲姐弟了……”
像是在预兆着什么，窗外的天气算不上晴朗，还有隐隐要下雨的趋势，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太阳光线，万物都被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宋南竹坐在床边，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影。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没人应就代表着拒绝被打扰，不知是屋外的人没有这个意识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等了一会儿后，隔着厚厚的门，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
宋南竹睫毛微微颤动，其实宋桀的嗓音很好辨认，细听其实是温柔的。面对宋南竹和在视频里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是在讨好，在隐忍。
窗外是偌大的后园，除了那棵松树，就只剩下杂草，有段时间没有修理已经开始变荒，曾经在那里发生的快乐亦或痛苦的回忆看似随着时间而被厚厚的杂草掩埋，实际却随着松树扎根在土地上，用情感作滋养，用不为人知当掩护，生长成路人眼里顽强而具有观赏性的大树。
树是刚搬来这里的杨冰兰种下的，那时的杨冰兰和宋平义大抵还是相爱的，在树苗前规划着未来，从树开始，要将这个院子种满花草。再等第一个孩子出生，就用这棵树记录下他的身高，直到成人那天，看着刻下的印记，讲述那些被他忘记的回忆。
可现实是那样的不尽人意，曾经的美好想象在杨冰兰生下女孩儿后破碎了一地。一夜之间，宋平义将自己亲口所说的誓言全忘了。
即使站在窗边就能看见那棵树，宋南竹却从未靠近过它。比起杨冰兰，对她来说这棵树的存在并没有意义。把人类独有的情感寄托在没有心脏他物上，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可能是小时候不懂吧，宋南竹觉得只要妈妈疼爱她就已经很幸福了。妈妈爱她，她也爱妈妈。那时候她时常会想，既然是妈妈生的她，为什么她不姓杨呢？
上小学后，杨冰兰对教宋南竹舞蹈这件事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恢复了几年身体，杨冰兰打算复出舞团，闲暇时间很少，便找了一个她的亲传徒弟来教宋南竹。
宋南竹一开始不乐意，但对方脾气好，也很会逗她开心，她经不住别人对自己好，没过多久就接受了她，每次一来便缠着“老师老师”的叫。除了妈妈，老师成了她这个世界上第二喜欢的人。
直到有一天，气温骤降导致的发烧让宋南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就算脑袋眩晕，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裙子换上，因为这天老师会来家里上课。
镜子前的宋南竹整张脸通红，眼尾晕着湿漉漉的粉，四肢都软趴趴的，她想着这个样子让老师看到一定会担心的，说不定会因为没法教课而提前离开。
不行。她这么想着，连鞋都忘了穿，小跑到窗边，想透点风进来让自己降降温。
下雪了。
南方难得见雪天，细小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搭在窗户上、地上和那颗松树上。她一下看呆了，伸手想去接，这时后园出现一个黑影，一开始以为是有其他人来家里，直到他转过身来才发现是宋平义。
宋南竹条件反射地收回手，扒在窗帘后，不想让他发现自己。
下一秒，紧跟着宋平义出来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
是老师。她来了！
宋南竹高兴的想。
这么寒冷的天老师只穿了一件毛衣和包臀裙，双手交叉在手臂上搓揉着。她慢慢靠近宋平义，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用手拍了拍宋平义的肩膀，替他掸掉雪粒。
宋平义睨向她，眉头微皱，紧接着用眼睛上下打量女人。他站在原地不动，女人便逐步靠近，双手贴向宋平义的胸口，踮起脚尖仰起头，将唇靠近宋平义的。
后来，宋南竹才在从妈妈难过的眼泪中明白，老师这样的行为，叫“勾引”，并赋予了她一个新的身份，是“宋平义的情妇”。
翌日。
宋南竹被冷醒，发现自己一整夜都睡在地毯上，还感觉浑身酸痛发麻，每每动作，都要等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她坐起身，呆楞缓了许久才醒神。
起身洗脸时才发现还不到九点，往常的周末都是用来补觉的。不知是即将步入高三，每个老师都极具紧张感也在不停拉快节奏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宋南竹感觉觉越来越难睡了。
正打算下楼喝水，开门的一瞬间便听到说话声。不疑有他，宋南竹边下楼梯边把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从指缝中穿过，垂在脸侧，手指微蜷，将遗漏的头发挂在耳后。
抬头的瞬间，对上两张熟悉的面孔。宋桀绷直了背，眼神有点心虚地看向旁边的人。而那人毫无察觉，笑嘻嘻地冲宋南竹打招呼，“good morning大美女，起这么早呢。”
“姜连，你很闲吗？”宋南竹感到无语。
姜连龇牙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可是来学习的。”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练习册，正是昨天张娜托付给他的那本《文科宝典》，“我昨天睡前看了一下，里面他妈全是题，而我根本不会做，所以我就来找你互帮互助了。”
“哪里来的互。”宋南竹瞥他，淡声道：“我让你来了？”
姜连像扯不下来的口香糖，软磨硬泡了半天，扬言宋南竹不帮忙他就不走了云云，宋南竹太了解他，对他那套毫不动摇，没有商量的始终拒绝。
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
宋桀主动道。
要不是他出声，宋南竹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你不会把苏婕妤和张娜一起叫过来了吧？”宋南竹瞪着姜连。
“不是啊……”
姜连探头往门口看，宋桀打开门后往后退了两步，但仍是用身体挡住进门的空隙。他微微仰起脸，警惕而敏锐的眼神看向门外的人，没什么语调地问，“你们是谁？”
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握紧门把手的拳头，都在告诉姜连，要来的人图谋不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拼个你死我活。
明明年纪比姜连的还要小，却有种说不出的稳重和安心感。
“你不要紧张，我是宋总雇来的管家，姓何，何伟。这里还有我和宋总的聊天记录，你看。”
“何叔？你怎么会来？”
身后传来宋南竹的声音，宋桀收回目光，侧了侧身，给两人让出过道。
“诶！”何伟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扩大，眼睛都眯起来，甚至还有点激动和煽情，“好久没见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和小姐真像。”
何伟当初从娘家跟着宋南竹的杨冰兰一起来这里，看着宋南竹长大，中途何伟家里出了事，在宋南竹六年级那年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找新的管家。没过几年，家里的保姆也因事辞职，也许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杨冰兰又深陷失子之痛，病情一再恶化，直到今天。
再见到何伟，宋南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几人围坐在客厅，何伟说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是宋平义联系他，问他想不想回来，何伟去年就和家人一起搬到通江，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这位是宋总托我找的老师，在读博士，做了三年家教，都说他教得好。正好我今天过来，就让他一起，来试讲一节，看看你们能不能适应，不行咱就换。”
何伟介绍起他带来的女人，一袭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一丝不苟。
“你们好，我叫文姗姗。本科就读于天南大学语言系，然后保送华清大学的文学系硕博连读，这些是我的录取书、毕业证书、在读证明和一些奖项证书，你们看看。”
不仅看起来不苟言笑，就连说话也算不上随。
宋南竹还未消化掉何伟来的事，又凭空出现一个家教。她没应声，转头去问宋桀，“你知道家教的事？”
宋桀看起来也在状况外，道：“不知道。”
看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宋平义这是搞哪出？以前也没见他对成绩这么上心过，难不成就因为宋桀班主任的一个“不好学”的电话，就跟人格分裂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从不会尊重人。
“家教老师是辅导谁？”宋南竹问何伟。
何伟笑容有点僵，“宋总那边的意思是，小小姐和小宋一起。”
不论怎么听，这话说得好像是宋南竹沾了宋桀的光。
她起身，垂眼看着文珊珊，“不好意思文老师，我的目标是出国读书，暂时还不需要家教。”
“小小姐……”
何伟发现宋南竹变了许多，成熟里又裹挟着这个年纪的叛逆，他的记忆里，宋南竹还是个会躲在妈妈怀里甜甜的“妈妈，囡囡今天在电视上学会了跳舞，你帮我看看嘛”的富家小女孩儿。
时过境迁，命运不饶人，以前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
他柔声想要劝，话到嘴边又不晓得说什么，该说什么。
文珊珊没说话，把桌上的证书整齐收进包里。何伟以为她是要走，要走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和宋总交代，连忙拦道：“抱歉文老师，您先别走，小小姐正值青春期闹脾气，我去劝劝她。”
文姗姗毫无波澜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眼镜戴上，本就严肃的表情更加锐利，“你宋总已经支付了我半年的薪水，合同已经签下，我就有义务对他们负责。我不会走，而且很有耐心。”
说着，她就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文献书籍看起来。
何伟愣了下，点头说好，刚站起来，全程没说话的姜连道：“我去吧，我跟她关系好，而且同龄人更好交流点。”
应是应下了，但姜连压根没想到该怎么劝宋南竹。两人从小玩得好，除了同学这层关系，更多的是两人的妈妈曾是大学校友，毕业后仍然联系密切。
在宋南竹黑脸离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抗拒的原因。
走到一半，他忽的转头，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被吓得肩膀一颤。姜连问：“你跟着干嘛？”
宋桀一时语塞。
姜连好心提醒：“你别凑热闹了，她现在情绪不好，你去了惹她更生气。”
刚回身，宋桀似乎说了句什么，姜连没听清，又问，“你刚说什么？”
宋桀看着他，神情认真，“她不是闹脾气。”
姜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反驳管家刚才说的话，还说得那么笃定，不容置疑。姜连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有点好笑，“你就知道了？”
“我想跟她道歉，可以吗？”宋桀道。
“哎，我刚不是说了？这不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姜连怀疑他根本没认真听自己讲话，走了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就跟随了几步，姜连只好停下，“你怎么那么不听劝呢？”
浓密黝黑的头发半遮住了宋桀的眉眼，自上而下总觉得他这个人是沉闷的，无聊的，没想到还很执着。
不过正好，姜连也不见得能处理好这件事，他脑子简单，想不出什么绝妙的安慰人的方式。
“我打过招呼了啊，要被打了骂了或者赶出去了，别找我哭啊。”
宋桀：“我不会哭的。”
看着宋桀的背影，姜连摩挲着下巴“嘶”道：“……这小天才跟宋南竹在执拗方面还挺像，可惜不是亲姐弟了……”
像是在预兆着什么，窗外的天气算不上晴朗，还有隐隐要下雨的趋势，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太阳光线，万物都被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宋南竹坐在床边，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影。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没人应就代表着拒绝被打扰，不知是屋外的人没有这个意识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等了一会儿后，隔着厚厚的门，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
宋南竹睫毛微微颤动，其实宋桀的嗓音很好辨认，细听其实是温柔的。面对宋南竹和在视频里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是在讨好，在隐忍。
窗外是偌大的后园，除了那棵松树，就只剩下杂草，有段时间没有修理已经开始变荒，曾经在那里发生的快乐亦或痛苦的回忆看似随着时间而被厚厚的杂草掩埋，实际却随着松树扎根在土地上，用情感作滋养，用不为人知当掩护，生长成路人眼里顽强而具有观赏性的大树。
树是刚搬来这里的杨冰兰种下的，那时的杨冰兰和宋平义大抵还是相爱的，在树苗前规划着未来，从树开始，要将这个院子种满花草。再等第一个孩子出生，就用这棵树记录下他的身高，直到成人那天，看着刻下的印记，讲述那些被他忘记的回忆。
可现实是那样的不尽人意，曾经的美好想象在杨冰兰生下女孩儿后破碎了一地。一夜之间，宋平义将自己亲口所说的誓言全忘了。
即使站在窗边就能看见那棵树，宋南竹却从未靠近过它。比起杨冰兰，对她来说这棵树的存在并没有意义。把人类独有的情感寄托在没有心脏他物上，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可能是小时候不懂吧，宋南竹觉得只要妈妈疼爱她就已经很幸福了。妈妈爱她，她也爱妈妈。那时候她时常会想，既然是妈妈生的她，为什么她不姓杨呢？
上小学后，杨冰兰对教宋南竹舞蹈这件事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恢复了几年身体，杨冰兰打算复出舞团，闲暇时间很少，便找了一个她的亲传徒弟来教宋南竹。
宋南竹一开始不乐意，但对方脾气好，也很会逗她开心，她经不住别人对自己好，没过多久就接受了她，每次一来便缠着“老师老师”的叫。除了妈妈，老师成了她这个世界上第二喜欢的人。
直到有一天，气温骤降导致的发烧让宋南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就算脑袋眩晕，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裙子换上，因为这天老师会来家里上课。
镜子前的宋南竹整张脸通红，眼尾晕着湿漉漉的粉，四肢都软趴趴的，她想着这个样子让老师看到一定会担心的，说不定会因为没法教课而提前离开。
不行。她这么想着，连鞋都忘了穿，小跑到窗边，想透点风进来让自己降降温。
下雪了。
南方难得见雪天，细小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搭在窗户上、地上和那颗松树上。她一下看呆了，伸手想去接，这时后园出现一个黑影，一开始以为是有其他人来家里，直到他转过身来才发现是宋平义。
宋南竹条件反射地收回手，扒在窗帘后，不想让他发现自己。
下一秒，紧跟着宋平义出来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
是老师。她来了！
宋南竹高兴的想。
这么寒冷的天老师只穿了一件毛衣和包臀裙，双手交叉在手臂上搓揉着。她慢慢靠近宋平义，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用手拍了拍宋平义的肩膀，替他掸掉雪粒。
宋平义睨向她，眉头微皱，紧接着用眼睛上下打量女人。他站在原地不动，女人便逐步靠近，双手贴向宋平义的胸口，踮起脚尖仰起头，将唇靠近宋平义的。
后来，宋南竹才在从妈妈难过的眼泪中明白，老师这样的行为，叫“勾引”，并赋予了她一个新的身份，是“宋平义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