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生艺术世家的杨冰兰在二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仪表堂堂的宋平义,那场聚会,宋平义凭借聪颖的头脑和对市场极致的敏锐成为中心人物。那时她正苦于追求者们没有边界的疯狂举动,绅士的宋平义让她觉得与众不同。

    两人互相吸引,又遇到家里催婚便一拍即合的成为伴侣。即使结婚,也并没有影响他们的事业心,感情也在日常磨合中变得越来越深厚。

    仅仅过了一年,双方的长辈开始催生。老一辈思想传统,认为事业重要,绵延子嗣更为重要。杨冰兰身为舞者,正处于扩大影响力,走向国际的重要时期,要她去面对怀胎十月,身材走形,完全无法兼顾工作这一事实,她认为自己没有办法接受。

    而就是在这一年里,宋平义自己创办的公司正式上市,获得投资上百亿,股份不断扩大,在龙争虎斗,神仙打架的互联网市场强占一袭之地,紧接着还在继续扩展家居、汽车、房地产等市场,凭借自己的商业头脑成为各家顶尖媒体报道的钟爱板块。

    公司越来越大,产业逐渐广泛,然而变化的不止这些,还有宋平义对杨冰兰的控制欲。他开始劝说杨冰兰生孩子要趁早,年纪一大不容易恢复。他的公司也需要继承人尽早地了解学习,等到孩子能够独立掌管公司的大小事务,夫妻俩提前退休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丈夫的劝说,家人的压力。杨冰兰期间有过动摇但还是决定再等一等的时候,意外怀上了。

    杨冰兰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还能正常跳舞的月份,她没有中止对舞蹈的热爱和进修。长年锻炼的身体,她几乎到了临产月才决定回家修养。

    然后宋南竹出生了。

    名字是杨冰兰取的,生于南方,竹——傲雪凌霜,四季常青,笔直挺立,寓意正直,淡薄。

    杨冰兰曾经以为,孩子出生后就会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夫妻和睦恩爱,事业稳步上升,但现实却给了她痛击。

    宋平义开始忙于工作,整日整夜的看不见人影,电话也是常常忙线,亦或三两分钟就被打断挂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杨冰兰开始变得敏感多疑,越来越不快乐。她尝试回到自己的舒适区,用最快的时间恢复身材,以她的资历回到舞台上仍是首席。

    但她并没有得到满足。

    莫名的就会胡思乱想,状态越来越差,眼见着首席将要被一位年轻的女生抢走,她彻底崩溃了。

    在没有演出的日子,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像初见那天时候一样,独自去了宋平义的公司。

    在办公室等待了一整个下午,宋平义匆匆从会议室回来,看到杨冰兰时,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因为是女儿才不愿意回家的,对吗?那我们就再生一个,这次肯定是你想要的男孩儿……”

    “你在说什么?”

    宋南竹学知识学得早,加上她遗传了父母的聪慧,小小年纪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那天她从幼儿园回家,发现许久没有回家的父亲也在。她只是站在玄关,呆呆地看着父亲。

    阿姨松开她的手,让她去和父亲打招呼。她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没说话。

    宋平义朝她招招手,宋南竹迈着步子缓缓走过去,停在距离半米的位置,圆溜溜的黑瞳盯着宋平义。

    “不认识爸爸了?”

    宋平义伸直手臂,想要去抱宋南竹是,宋南竹往前走了小小的一步,然后整个人被宽大的胸膛和温暖的手臂包裹,她闻到了父亲身上独特的气味。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是宋南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接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小小的她也明白无论怎么回答,都夹杂了安慰,甚至还有谎言的成分。又或许,她本就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后来,宋南竹升入小学,杨冰兰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让她很高兴,她以为母亲会每晚辅导她的作业,一周有两三次去接她放学,但她发现,杨冰兰开始频繁的进出医院。

    直到两个月后,杨冰兰才满脸幸福地告诉她,半年后她要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了。

    杨冰兰问她喜不喜欢弟弟,宋南竹面对妈妈期待的眼神,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只好开心地点点头,把耳朵凑到妈妈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弱小的心跳。

    不幸的是,在一次演出排练中,杨冰兰身体不适,晕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就算120及时赶到,也没有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住。

    宋南竹站在病床边,看着杨冰兰苍白无色的脸,已经无法和之前明媚爱笑的妈妈对上了。

    “……就算没有这次意外,以您夫人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也很难活下来。为了您夫人,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有二胎的想法。”

    那之后,杨冰兰精神大不如从前,常常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服药后睡眠时间越来越长,在停药的那段时间里,杨冰兰开始呓语,哭泣,对着空气大笑大叫,抗拒肢体接触,甚至偶尔连宋平义和宋南竹都不认识。

    不得已,又恢复吃药,剂量是以前的两倍。

    直到一次傍晚,宋南竹放学回到家,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便到处找,最后在后院的泳池里发现了浮在水面上的杨冰兰。

    宋南竹受到不小的惊吓,高烧两天不退,半个月才痊愈。

    她刚下床的那晚,下楼看到了沙发上的宋平义,何伟正在给他包扎手臂。白色的绷带缠了厚厚的一片,鲜红的血还是渗了出来,并在逐渐扩散。

    他正在和身旁的秘书谢宇说着,“疗养院要最好的医生,环境和医疗设备也要最先进的,只要能保证她能恢复正常不再伤人,送两个医院都不是问题。”

    看呆的宋南竹一下腿软摔倒,听到动静的宋平义连忙起身过来扶,边揉她的膝盖边问,“摔疼了吗?你怎么下来了,是要喝水还是饿了?”

    宋南竹趴在宋平义的肩膀上,再看那只手臂时已经被拉下来的黑色衬衫袖遮盖了伤口,但她还是能感觉出宋平义在轻颤着。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宋平义沉默半响,吩咐何伟煮小米粥端上来,然后抱起宋南竹坐到没受伤的手臂上,“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看妈妈。”

    “我可以自己走。”宋南竹小声喃喃道。

    “嗯?”

    “我知道你很疼,我长大了,很重,也可以自己上楼。”宋南竹咬着下唇,一直盯着宋平义的手臂看。她刚刚只是轻轻摔了一下,膝盖就特别疼。如果流血的话,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宋平义反应过来,哑然一笑,“南竹轻到我一只手就抱得动,爸爸是大人了,受伤就不会感到特别疼了。”

    -

    从回忆中抽离,宋南竹说过的话不停地交叉回响,与刚才的话互相割裂又相互碰撞,已然变成一片混沌。

    宋南竹觉得喝下的那杯茶如同掺了尖锐的冰渣,刺痛着她的胃,寒气侵入血液,供向心脏。

    比起宋南竹,母亲更需要一个比她更重要却不曾来过这个世界的弟弟,才能有恢复的可能。

    这到底是该感到难过还是值得庆幸?

    宋南竹轻笑了一下,比起说是笑,更像是在叹出一口无力的气。比起她的情绪,母亲的病情是要重要千万倍的。

    “这些年,你妈妈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医疗干预只能保守治疗,对心理上的疾病要从心理……”

    “知道了。”宋南竹没有等宋平义说完,平静地开口。

    其实根本不用她做出选择。

    宋平义:“既然你没意见,那明天一早出发去疗养院,懒觉就别睡了。”

    宋南竹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亮光,“嗯”了一声。从书房出来,宋桀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正在转头看她,犹豫了一会儿,他大概觉得不是开口的时候,垂眼按下门把手。

    刚打开一条缝隙,宋南竹云淡风轻地开口,“把笔记拿给我。”

    宋桀给出去的地理笔记本宋南竹收下了,但嫌重还是放回了宋桀的书包,让他背了回来。本想着宋南竹如果忘了,就等她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提出来。

    因为他猜,宋南竹从书房出来后,今晚大概率心情都不会好,也更加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好。”

    宋桀抿着唇笑,连忙进去翻出笔记本。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再出来时,走廊已经不见宋南竹的身影。

    刚才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宋桀上前敲响宋南竹的房门。很轻的两下,像是怕谁听见似的。

    “进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宋桀愣了一下,缓缓地打开一条缝隙,只足够把一条胳膊伸进去的距离。

    下一秒,门被猛然拉开。宋桀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和宋南竹对视上,宋南竹把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几簇碎发散在颊边和耳后,将她的脸衬得更小,五官大大的,和在院里电视上看到的女主持人一样漂亮。

    这是宋桀能想到的最顶级的夸奖。当他定定地看着宋南竹时,又恍然觉得她的漂亮和别人的漂亮是不一样的。

    当他观看新闻联播时,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文字与内容,她们是一闪而过的养眼,但宋南竹真真实实站在眼前,是于他有心脏狠跳、胸口发闷、无法挪开目光的感觉。

    仔细想,这样的感觉来源更多的是她的眉眼、目光和房间里飘来的淡淡的好闻的茉莉香。

    喉咙发紧,口干舌燥,头顶发麻,宋桀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也能判断出这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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