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叮。”
电梯到达楼层，逐渐向两边展开。林玲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站在电梯边等待。她领着三人穿过走廊，来到杨冰兰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见他们来，胡医生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朝宋平义颔了下首，然后请他们坐下。
胡医生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大概十分钟后就可以去楼上的活动室——杨冰兰起床后会去晨练，然后直接去食堂吃早饭，她最近已经能够从轮椅上起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胡医生已经征求过她的意见，可以旁观。
宋南竹心跳变快，血液迅速流动，体温却在不停地降低，手掌不论怎么搓揉都是冰凉。
她好像没有准备好，满怀期待，又心存恐惧。
非常矛盾。
胡医生和宋平义聊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去往活动室。
早上八点半，疗养院的大部分人都醒来外出活动，热闹但不吵闹，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和友人、护士聊着天，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疗养院对着装没有硬性规定，但胡医生说这里有一大半的病人没有家属来探望过，把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不顾，情况好些可能一年来一两次，而有的病人直到去世都联系不上家属也是常见事。
所以一眼看去，病人都穿着统一的病号服。
“您的夫人就坐在柿子树旁边。”胡医生道。
不用医生提醒，宋南竹也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母亲。杨冰兰身上有独特的气质，她爱美，喜欢留长头发，穿好看的衣服。她与其它病人不同，身上穿的是法国某奢牌春季新款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简约的低跟舞蹈鞋，她笑盈盈地看着为选曲而争执得闹哄哄的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明明她就那样近，宋南竹却觉得伸手也抓不住了。
“最近院里流行上了跳舞，也是每天早上的活动，他们没有系统的学过舞蹈，但每个人都会站在中心跳一段。”
胡医生说道。
林玲站在宋南竹身边，轻声地说，“杨女士是跳得最好的那个，他们每次都会让她献跳一段，还吵着要她教课。你知道吗？因为这个，杨女士每天都在手写教案呢，还不让我们看。”
大堂内音乐响起，舒缓的钢琴曲，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静下来，找到自己的位置跟着前面的带舞老师挥舞起来。
杨冰兰站在队伍的最后，完美地契合上带舞老师的动作，甚至更柔更美，举手投足间勾勒出她纤细的曲线，黑色的长发时而在后背时而拂过脸颊落到肩前，如随风的羽毛。
宋南竹想起了小时候去剧院看杨冰兰的舞剧，她坐在前排，周围一片漆黑，聚光灯下的杨冰兰像一只白鹤，戴着荣耀的皇冠，站在云层之上，不染尘事，用舞姿俯视众人。
那一刻美得宋南竹几乎认不出杨冰兰，舞台上的杨冰兰是她从未见过，全新陌生的女王。宋南竹那时候想：美丽的白鹤是我的妈妈，我也能成为白鹤吗？
舞剧结束，一位阿姨带着她来带后台。杨冰兰正被后台的工作人员拉着合影，宋南竹小小的身体靠墙站着，静静地看着人群簇拥里的妈妈。
等人都散去大半，只留下另一位伴舞，似是玩笑似是好奇地问杨冰兰，“冰兰，你一复出，所有人都会为你伴舞。你就是为舞台而生，要是你去国外深造，回来你也才二十五六，还是圈内最年轻的国宝级首席，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孩子，困在家庭里……”
杨冰兰没有反驳没有顺应，她只是浅浅地给了对方一个笑容，眼底的情绪浑浊又无奈。
“妈妈。”
杨冰兰怔了下，垂眼看见宋南竹，她的怀里抱着一束快和她一样高的花。说是一束，对成年人来说，只是单手就能轻松拿住的程度。
杨冰兰一下就笑了，发自内心的欣然，她将收到的大捧花递给旁边的伴舞，蹲下抱起宋南竹，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妈妈，花给你。”
“谢谢宝贝，妈妈很喜欢。”
说着，杨冰兰往休息室走，经过那个伴舞时，她低声道：“刚才的话，就不要说了。”
伴舞看着她们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怀里大束昂贵朱丽叶玫瑰摇了摇头，不解地嘀咕道：“遍地开的茉莉比昂贵的朱丽叶还讨人喜欢么？这么美的朱丽叶玫瑰是给我的就好了……”
宋南竹自然没有听见那位漂亮的姐姐说了什么，但她至今仍记得那捧玫瑰的艳丽和优雅，和母亲十分相称。
-
活动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也就是说宋南竹已经半个小时没有动作了，她甚至没有换过姿势，除了偶尔看一眼确认和林阿姨借的相机是否还在闪着灯，其余时候只能勉强捕捉到因为呼吸引起的身体起伏。
宋桀坐在她身后侧的位置，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总能感觉到类似于低迷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时间越久，他就越不安。他不敢动，不敢打扰宋南竹，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宋平义和谢宇离开处理了一些工作事物后，在活动结束前五分钟回来了。刚坐下，活动场那边就传来杂乱的掌声。
杨冰兰照例被起哄跳一段舞，他们大多常年呆在疗养院的方寸之地，也许直到生命结束也无法踏出去，他们认为杨冰兰不像是这里的人，她更像外面的人，好像一看她就离开了这里一样。
面对他们期待的目光，杨冰兰意外的拒绝了。不知她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齐齐转头看向这边，紧接着下一秒，杨冰兰今天第一次朝这边看。
宋南竹一下坐直了，慢慢站起身来。紧接着宋桀也起身，往前一步，顺着宋南竹的目光也去看杨冰兰。
杨冰兰捡起披肩，边裹在肩上，边走过来。她脸上带着宋南竹熟悉的温柔的笑，宋南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嘴角上扬。
“妈……”
宋南竹刚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她看见杨冰兰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后，直直地落在她的右侧，眼睛里皆是惊喜和不敢确认。
她的呼吸一滞，别开头不敢再看。
“你是……”杨冰兰站在离宋桀只有一步的距离，微抬起头细细打量这个比自己高过半个头的男孩儿。
宋桀没有收回余光，唇角习惯性地抿了抿，“我叫宋桀。”
他省略了称呼，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叫，宋叔叔都教过的，但他还是犹豫了，在思绪空白的一瞬之后，他在害怕叫出口。
“宋桀，桀骜不驯，很热烈的名字。没想到平义也有取出好名字的一天。”杨冰兰的语气和面容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不疾不徐，让人卸下防备，但宋桀却无法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出错。好在杨冰兰又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后，转头伸手牵住了宋南竹，“饿了吧，先去吃早饭。”
宋南竹猝不及防地被牵住，毫不费力地被带着往前走。她从不敢细数时间，上次和母亲说话是什么时候，母亲多久没有抱过她了……每想一次都是窒息冰冷的。
在此刻，失而复得地慰藉让她彻底忘记了上一秒还在回忆地种种不悦往事，因为那只比她大一些的掌心是温暖的，捂得紧紧的，让身体渐渐回温。
她弯着手指回握得更紧，想留住更久。但活动中心与食堂只有一层之隔，找到位置后，杨冰兰毫无察觉地自然地抽回了手，宋南竹想要挽留，又克制着自己收回了手，空气不留余地地卷走手心的温度，好刺骨。
医生和护士坐到了他们隔壁桌，四个人刚好围坐着小方桌，提前预订过的缘故，没过两分钟菜就上来了。
宋平义在不远处接电话，桌上剩下三人也没有先动筷，都沉默地坐着。宋桀清楚地知道杨阿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可他根本不敢抬起头与她对视，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犹豫半晌，下定决心后以微弱的嗓音说道：“我去接几杯温水。”
借口很拙劣，他不知道热水在哪里，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短暂地离开一下，没问题的。
他原本怕她们没有听见，但杨冰兰很快就应好，笑颜融融地让他去。
直至宋桀的身影被来来往往的人挡住，杨冰兰才堪堪收回目光。她嘴角的笑容始终保持在同样的弧度，抬手将两支筷子对齐，又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熟练有条理的叠起来。
宋南竹睫毛轻颤，眼皮垂得越来越低，就在她以为会这么沉默下去，直到宋桀重新坐下为止时，杨冰兰开口了。
“两个月前，你们也来过对不对？”
杨冰兰的声线夹着沧桑，比以前更加温柔，又缺少了点什么。
宋南竹掀起眼皮，瞳孔微缩，点了点头，“妈妈你看见我了吗？”
杨冰兰把叠好的纸巾放在桌对面，宋桀的位置那里，她平静地看向宋南竹，“医生告诉我的，小桀也来了。”
宋南竹眸光黯淡。
杨冰兰身体往宋南竹这边倾了倾，压低声音，眼珠左右晃动，害怕又担忧地问宋南竹，“他第一次来，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她顿了下，几近呢喃道：“我那时太瘦了，脸上没有血色，衣服穿着也不合身，就连我自己看镜子，我也觉得那已经不是我了……南竹，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很可怕？”
宋南竹没有说话，眉心轻轻顶起，她说不出话来，脑袋里一片片地眩晕，她感到难受，感到什么在一点点的瓦解。
杨冰兰看着自己的目光，宋南竹恍然觉出缺少的是什么了。
是疼爱。
“叮。”
电梯到达楼层，逐渐向两边展开。林玲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站在电梯边等待。她领着三人穿过走廊，来到杨冰兰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见他们来，胡医生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朝宋平义颔了下首，然后请他们坐下。
胡医生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大概十分钟后就可以去楼上的活动室——杨冰兰起床后会去晨练，然后直接去食堂吃早饭，她最近已经能够从轮椅上起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胡医生已经征求过她的意见，可以旁观。
宋南竹心跳变快，血液迅速流动，体温却在不停地降低，手掌不论怎么搓揉都是冰凉。
她好像没有准备好，满怀期待，又心存恐惧。
非常矛盾。
胡医生和宋平义聊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去往活动室。
早上八点半，疗养院的大部分人都醒来外出活动，热闹但不吵闹，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和友人、护士聊着天，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疗养院对着装没有硬性规定，但胡医生说这里有一大半的病人没有家属来探望过，把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不顾，情况好些可能一年来一两次，而有的病人直到去世都联系不上家属也是常见事。
所以一眼看去，病人都穿着统一的病号服。
“您的夫人就坐在柿子树旁边。”胡医生道。
不用医生提醒，宋南竹也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母亲。杨冰兰身上有独特的气质，她爱美，喜欢留长头发，穿好看的衣服。她与其它病人不同，身上穿的是法国某奢牌春季新款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简约的低跟舞蹈鞋，她笑盈盈地看着为选曲而争执得闹哄哄的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明明她就那样近，宋南竹却觉得伸手也抓不住了。
“最近院里流行上了跳舞，也是每天早上的活动，他们没有系统的学过舞蹈，但每个人都会站在中心跳一段。”
胡医生说道。
林玲站在宋南竹身边，轻声地说，“杨女士是跳得最好的那个，他们每次都会让她献跳一段，还吵着要她教课。你知道吗？因为这个，杨女士每天都在手写教案呢，还不让我们看。”
大堂内音乐响起，舒缓的钢琴曲，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静下来，找到自己的位置跟着前面的带舞老师挥舞起来。
杨冰兰站在队伍的最后，完美地契合上带舞老师的动作，甚至更柔更美，举手投足间勾勒出她纤细的曲线，黑色的长发时而在后背时而拂过脸颊落到肩前，如随风的羽毛。
宋南竹想起了小时候去剧院看杨冰兰的舞剧，她坐在前排，周围一片漆黑，聚光灯下的杨冰兰像一只白鹤，戴着荣耀的皇冠，站在云层之上，不染尘事，用舞姿俯视众人。
那一刻美得宋南竹几乎认不出杨冰兰，舞台上的杨冰兰是她从未见过，全新陌生的女王。宋南竹那时候想：美丽的白鹤是我的妈妈，我也能成为白鹤吗？
舞剧结束，一位阿姨带着她来带后台。杨冰兰正被后台的工作人员拉着合影，宋南竹小小的身体靠墙站着，静静地看着人群簇拥里的妈妈。
等人都散去大半，只留下另一位伴舞，似是玩笑似是好奇地问杨冰兰，“冰兰，你一复出，所有人都会为你伴舞。你就是为舞台而生，要是你去国外深造，回来你也才二十五六，还是圈内最年轻的国宝级首席，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孩子，困在家庭里……”
杨冰兰没有反驳没有顺应，她只是浅浅地给了对方一个笑容，眼底的情绪浑浊又无奈。
“妈妈。”
杨冰兰怔了下，垂眼看见宋南竹，她的怀里抱着一束快和她一样高的花。说是一束，对成年人来说，只是单手就能轻松拿住的程度。
杨冰兰一下就笑了，发自内心的欣然，她将收到的大捧花递给旁边的伴舞，蹲下抱起宋南竹，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妈妈，花给你。”
“谢谢宝贝，妈妈很喜欢。”
说着，杨冰兰往休息室走，经过那个伴舞时，她低声道：“刚才的话，就不要说了。”
伴舞看着她们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怀里大束昂贵朱丽叶玫瑰摇了摇头，不解地嘀咕道：“遍地开的茉莉比昂贵的朱丽叶还讨人喜欢么？这么美的朱丽叶玫瑰是给我的就好了……”
宋南竹自然没有听见那位漂亮的姐姐说了什么，但她至今仍记得那捧玫瑰的艳丽和优雅，和母亲十分相称。
-
活动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也就是说宋南竹已经半个小时没有动作了，她甚至没有换过姿势，除了偶尔看一眼确认和林阿姨借的相机是否还在闪着灯，其余时候只能勉强捕捉到因为呼吸引起的身体起伏。
宋桀坐在她身后侧的位置，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总能感觉到类似于低迷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时间越久，他就越不安。他不敢动，不敢打扰宋南竹，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宋平义和谢宇离开处理了一些工作事物后，在活动结束前五分钟回来了。刚坐下，活动场那边就传来杂乱的掌声。
杨冰兰照例被起哄跳一段舞，他们大多常年呆在疗养院的方寸之地，也许直到生命结束也无法踏出去，他们认为杨冰兰不像是这里的人，她更像外面的人，好像一看她就离开了这里一样。
面对他们期待的目光，杨冰兰意外的拒绝了。不知她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齐齐转头看向这边，紧接着下一秒，杨冰兰今天第一次朝这边看。
宋南竹一下坐直了，慢慢站起身来。紧接着宋桀也起身，往前一步，顺着宋南竹的目光也去看杨冰兰。
杨冰兰捡起披肩，边裹在肩上，边走过来。她脸上带着宋南竹熟悉的温柔的笑，宋南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嘴角上扬。
“妈……”
宋南竹刚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她看见杨冰兰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后，直直地落在她的右侧，眼睛里皆是惊喜和不敢确认。
她的呼吸一滞，别开头不敢再看。
“你是……”杨冰兰站在离宋桀只有一步的距离，微抬起头细细打量这个比自己高过半个头的男孩儿。
宋桀没有收回余光，唇角习惯性地抿了抿，“我叫宋桀。”
他省略了称呼，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叫，宋叔叔都教过的，但他还是犹豫了，在思绪空白的一瞬之后，他在害怕叫出口。
“宋桀，桀骜不驯，很热烈的名字。没想到平义也有取出好名字的一天。”杨冰兰的语气和面容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不疾不徐，让人卸下防备，但宋桀却无法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出错。好在杨冰兰又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后，转头伸手牵住了宋南竹，“饿了吧，先去吃早饭。”
宋南竹猝不及防地被牵住，毫不费力地被带着往前走。她从不敢细数时间，上次和母亲说话是什么时候，母亲多久没有抱过她了……每想一次都是窒息冰冷的。
在此刻，失而复得地慰藉让她彻底忘记了上一秒还在回忆地种种不悦往事，因为那只比她大一些的掌心是温暖的，捂得紧紧的，让身体渐渐回温。
她弯着手指回握得更紧，想留住更久。但活动中心与食堂只有一层之隔，找到位置后，杨冰兰毫无察觉地自然地抽回了手，宋南竹想要挽留，又克制着自己收回了手，空气不留余地地卷走手心的温度，好刺骨。
医生和护士坐到了他们隔壁桌，四个人刚好围坐着小方桌，提前预订过的缘故，没过两分钟菜就上来了。
宋平义在不远处接电话，桌上剩下三人也没有先动筷，都沉默地坐着。宋桀清楚地知道杨阿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可他根本不敢抬起头与她对视，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犹豫半晌，下定决心后以微弱的嗓音说道：“我去接几杯温水。”
借口很拙劣，他不知道热水在哪里，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短暂地离开一下，没问题的。
他原本怕她们没有听见，但杨冰兰很快就应好，笑颜融融地让他去。
直至宋桀的身影被来来往往的人挡住，杨冰兰才堪堪收回目光。她嘴角的笑容始终保持在同样的弧度，抬手将两支筷子对齐，又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熟练有条理的叠起来。
宋南竹睫毛轻颤，眼皮垂得越来越低，就在她以为会这么沉默下去，直到宋桀重新坐下为止时，杨冰兰开口了。
“两个月前，你们也来过对不对？”
杨冰兰的声线夹着沧桑，比以前更加温柔，又缺少了点什么。
宋南竹掀起眼皮，瞳孔微缩，点了点头，“妈妈你看见我了吗？”
杨冰兰把叠好的纸巾放在桌对面，宋桀的位置那里，她平静地看向宋南竹，“医生告诉我的，小桀也来了。”
宋南竹眸光黯淡。
杨冰兰身体往宋南竹这边倾了倾，压低声音，眼珠左右晃动，害怕又担忧地问宋南竹，“他第一次来，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她顿了下，几近呢喃道：“我那时太瘦了，脸上没有血色，衣服穿着也不合身，就连我自己看镜子，我也觉得那已经不是我了……南竹，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很可怕？”
宋南竹没有说话，眉心轻轻顶起，她说不出话来，脑袋里一片片地眩晕，她感到难受，感到什么在一点点的瓦解。
杨冰兰看着自己的目光，宋南竹恍然觉出缺少的是什么了。
是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