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阵微风拂过面颊,发丝轻动,晁霖懒懒睁眼,一双眼里尽是迷蒙。

    对侧的花宝燕埋头趴在桌子上熟睡,桌上的酒盅酒壶七零八落,还有一根银针静静地摆放于桌角。

    她睡眼惺忪地抻了个懒腰,注意到花宝燕身上披了件熟悉的黑色外衣,便随手拿起银针塞回了腰间佩囊。

    看来是燕青来过了。

    她向后一靠仰头望天:大概已经寅时了。

    没多时花宝燕转醒,不情不愿地扭动了几下身体,这才直起身抬起头,对上了晁霖的双眼。

    “小霖。”她一愣,刚睡醒脑子还有些发懵。“你醒啦?”

    “是呀。”晁霖轻轻一笑,“看你样子,昨夜我睡后你是又吃了多少酒啊?”

    “不少。”花宝燕抬手揉太阳穴,突然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她一愣,随既便将衣服拽了下来。

    “是燕青哥哥的。”晁霖看着花宝燕拿着衣服发懵的疑惑样子,单挑右眉说道。

    “噢!对!”花宝燕一拍大腿,如梦初醒。“昨夜你睡着后他来的,我忘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反正我是喝多睡着了。”

    晁霖笑了,“他还把银针还给我了。”

    “啊,是。”花宝燕面露嫌弃,“还说了一堆没用的话。”

    晁霖好奇,“什么没用的话?”

    “就感谢你救了他、你要是救出卢员外他就甘愿给你做牛做马。不过我说梁山上甘愿给你做牛做马的人多了,他排不上。然后他还问我们是不是都很敬佩你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大概就这些。”花宝燕说完,撇了撇嘴。

    晁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脸无奈地笑看着花宝燕,哭笑不得:“宝燕,你这叫什么话啊?哪就有人给我做牛做马了?你这属于造谣啊,多有损我光辉伟大的形象啊!文明梁山,人人平等好不好!”

    “哎呀。”花宝燕也笑,“比喻嘛——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比如说军师哥哥啦、柴大官人啦、杨制使、武二哥,大师、林教头、秦明哥,还有水军那几个,还有好多其他的兄弟,那可都是你说一不二的主!”

    “那是因为咱们是好兄弟。宝燕,你这属于混淆概念!”晁霖忍俊不禁,万分无奈。

    “也就你把他们当好兄弟吧!”

    花宝燕用手指关节敲敲桌面,试图吸引晁霖的注意,调侃打趣道:“那家伙,在山寨的时候军师哥哥就差把‘心悦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别的哥哥看你一眼他都得沉半天脸;还有柴大官人,你没发现这一行他眼珠子都要掉你身上了吗?你要是磁石,那他就是那块铁;还有别的哥哥,还需要我给你一一列举吗?”

    “不用了不用了。”晁霖无奈地闭起眼举手投降,“我服了,你说得对,行吗?”

    花宝燕这个嘴炮属性她太怕了,怼不过怼不过。

    “哼。”花宝燕自得一扬头,“有的兄弟感激你,有的兄弟崇敬你,还有的兄弟…极其爱慕你!也就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她说完就拎着弓箭快速起身,对晁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晁霖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啊。

    白日里戴宗打听到梁中书已将梁山张贴告示威胁攻城之事上表朝廷与蔡京,晁霖便叫柴进趁着北京城还未戒严,即刻与两个侍从带燕青出城回梁山。

    柴进与燕青离开的第二日北京城既戒严,大名府军马出城扎寨,进出城门也要接受仔细检查。又七八日过去,卢俊义刺配沙门岛决议流出,当日既出发。

    晁霖几人闻知后收拾家伙,准备出城劫人。

    晁霖和花荣、花宝燕将自己的武器与弓箭藏尽数在马车里,戴宗坐进马车,几人假装出城探亲,本来十分顺利地过了守城军士,却在将要走出城门时被一声“站住”所叫住。

    晁霖停马回头,叫住他们的人骑着黑马,身着黑红军甲,背负长柄大斧,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浑身上下充满了威严之气。

    “你们要去哪?”那人声音中气十足。

    晁霖与花氏兄妹对视一眼,花荣开口:“军爷,我们出城探亲。”

    “出城探亲?”那人骑马在三人与马车之间绕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晁霖的照夜玉狮子马身上。

    “去哪?”

    “东京。”花荣回答。

    那人眯起眼盯着晁霖的马没说话,俄顷,复又开口:“你这马…不错。”

    “军爷赞赏,我这马确实难得。”晁霖坦然自若地看着他。

    “哪来的?”

    “朋友赠与。”

    那人抬眼看向晁霖,目光凛冽犀利。“你叫什么?”

    “凌霖。”晁霖单挑右眉,淡定回答。

    “凌霖。”那人一声冷笑,缓缓开口道:“半年前,凌州曾头市曾长者一家被灭门,是因为一匹马,叫做照夜玉狮子马,就是你这马的品种。而灭他们门的人,叫做晁霖,说不定,也就是你这个‘霖’呢!”

    那人说完,已抽出背后的长柄金蘸斧对准了晁霖。

    花荣和花宝燕俱是一惊,看向晁霖,她却面不改色,镇定从容。

    她早就认出面前这个人了。

    还能是谁?大名府里的军官,李成不使大斧,她又见过闻达。那便只剩一人有如此气魄,那便是:

    急先锋——索超。

    晁霖心中暗笑:这绰号还真是实至名归。

    “许是巧了吧,军爷,我就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

    “是吗?平民百姓会斧头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如此冷静自若吗?”索超冷笑着发问。

    “您有证据吗?”晁霖淡定地看着他,“城门杀平民,军爷,刺配千里的罪过啊。”

    “军爷!我们真的是普通百姓要去探亲,求求您放了我姐姐吧!您别杀她,我们有钱,都给您!”花宝燕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从腰间荷包掏出银子,双手呈给索超。

    “是啊军爷,我们真是好人,您就放过我们吧。”花荣语气恳求。

    索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晁霖身上,却发现她握着马缰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缓缓收回长柄金蘸斧,“罢了,本将认错人了,你们走吧。”

    且不说那随行的一男一女表现得如此惊恐且苦苦恳求,单说这女子面对如此险境仍能面不改色,若真是晁霖,倒也称得上是条好汉。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花荣忙不迭地对他抱拳感谢,又对马车夫一摆手,“快走快走。”

    晁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索超,随后一拽马缰,骑马走了。

    “小霖,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就掏刀了!我真的以为他认出你要杀你了!吓死我了!”

    走出很远的路,花宝燕才胆战心惊地开口,脸色都略显苍白。

    “真的吓坏我二人了,小霖妹妹,你都不害怕吗?”花荣抚了抚前胸,心有余悸。

    “害怕?”晁霖一笑:索超不会随便杀人的。

    “不怕。”她摇摇头,又笑道:“他只是怀疑我,并无证据。所以我只要让他看到我并非他想象的那个人就好。”

    她看向花荣,“不过不能不怕,但也不能太怕。不怕,他就会觉得我是故作镇定;太怕,他又会怀疑我是故意装弱。”

    她说着举起左手颤抖起来,“所以这样,刚刚好。”

    “噢——”花宝燕瞪大了双眼,“所以你是故意的了?”

    晁霖轻声笑了出来,而后别有深意地看了花宝燕一眼,“你猜猜。”

    戴宗此时已从马车里坐出,他坐在马车夫旁的辕座上,看着晁霖笑道:“认识小霖这么久,还从未见她害怕过呢。当年在江州时候,那黄文炳要斩我们的首,都上了刑场了,小霖却无一丝怯色。当时我就在想,到底是如何一颗心,竟连死生都无惧。”

    晁霖回头看了戴宗一眼,笑起来道:“戴宗哥哥,是人都会害怕的,不过是害怕的东西不同罢了。”

    “那你害怕什么?”戴宗反问。

    晁霖转回头目视前方,许久,终才缓缓开口道:

    “离别。”

    生离死别的离别。

    几人比卢俊义先出大名府,骑马脚步又比他快许多,于是便在城外二十里路上的客店先行安歇,等待卢俊义的到来。

    果然天色傍晚时董超、薛霸便押着卢俊义来到,住进了晁霖与花宝燕的隔壁。

    卢俊义被董超、薛霸赶去后厨烧火,晁霖与花宝燕举着匕首摸出,敲了敲花荣与戴宗的房门,他二人拎着武器去后厨解救卢俊义,晁霖与花宝燕则转身进了董超、薛霸的屋子。

    灭口,一刀封喉。

    董超、薛霸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已倒在了血泊当中。

    晁霖、花宝燕下楼找众人会合,彼时卢俊义已进了马车。来不及寒暄,几人上马,趁着夜色快速回往梁山。

    花荣与戴宗带走卢俊义时店小二刚好在他身边,花荣警告店小二不要多话,店小二吓得答应,但在几人走后因怕吃官司而上楼去找两个做公的,推开门,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连夜去报了官,梁中书这时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为了保住性命他刺配出卢俊义,原来梁山的人就等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劫人。

    这回好了,梁山反贼劫了卢俊义跑了,两个监押公人也死了。这朝廷要是怪罪下来,他的乌纱帽迟早难保。

    他吓得连夜又上了三封书信给蔡京,又派大名府官兵去追,定要捉拿凶身。

    晁霖他们在第四日的晨间被官兵追上,虽日夜兼程,但马车总是要拖慢些速度,此时已快出东京边界进入济州边界。

    身后追赶的马蹄声此起彼伏,马车夫缰绳抽得噼啪直响。

    晁霖转身开弓,黑铁追魂箭一出,为首官兵应声倒下。

    花荣、花宝燕俱回身射箭。树林之中,马蹄扬起飞草,流箭劲动落叶。黑漆虎纹、天地日月、龙纹凤羽,三人同时拉弓,箭矢离弦如猛禽,狠厉地没入官兵胸膛。

    官兵还想再追,却突然发现前方树林及两面山坡出现大队人马。

    林冲与欧鹏、邓飞带五百人马立于正前;秦明与黄信、孙立带三百人马立于左侧山坡;呼延灼与韩滔、彭玘带三百人立于右侧山坡。

    军旗飘动,摇鼓呐喊,官兵见梁山人多势众,便勒马不敢再追,只能眼看着晁霖等人逃脱,只得回北京报告去了。

    梁山众人会合,保护着马车,一路回向梁山。

    “这二十几日如何?”林冲看向晁霖,“天王哥哥和公明哥哥挂心的很啊。”

    “无事,就是刚刚被官兵追上,还好有花荣哥哥和宝燕,也还好教头哥哥你们来了。”晁霖松了口气。

    “戴院长一日前到山报信,说你们已经成功将卢员外救了出来,军师就是怕你们遇官兵围堵,这才叫我们前来接应。”林冲继续道:“只要你们无事就好。”

    “柴大官人和燕青哥哥如何?”

    “也无事,七八日前到的山上,小乙兄弟还与天王哥哥万分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呢。”林冲笑了起来。

    “他又去说那些好听的话了。”花宝燕撇撇嘴,“这次还说到天王哥哥面前去了。”

    “宝燕。”晁霖回头给了花宝燕一个眼神,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花荣也用手怼了花宝燕一下,示意她卢俊义就在马车上,谨言慎行。

    花宝燕会意,在嘴边比划了个闭嘴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众人行了一日到梁山脚下,晁霖下马,林冲与花荣将卢俊义从马车中搀扶出来,卢俊义见到晁霖,立马泪如雨下,下跪要给她道谢。

    晁霖连忙扶住他,“卢员外,别客气,您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我与小乙回大名府时,他曾告诉我你警告过他我家管家要害我。当时我还不信,认为这都是姑娘你为了留住我们而吓唬我们的。可我回了家才发现,那李固狼子野心,吞我家产,污我造反,牢中的蔡节级还告诉我,那李固买通上下公人,早晚要将我结果…”

    卢俊义泣不成声,“他还告诉我,你们早就想好要如何救我了,他打点上下的金银全都是你们给的,如若没有姑娘,恐怕某已死于牢中了…”

    “哎,卢员外。”晁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止如此,在牢中没有结果了您,您家管家便买通了那两个监押公人要在半路结果您。不过还好,我们已经把那两个鸟人杀了。”

    “真是个白眼狼!”卢俊义怒火中烧,“当年我救了他,将他留在府里做了主事管家,可他竟如此回报我!如今卢某被救,可他却留在大名府里逍遥快活,我这心里,总是气愤难当!”

    “别急,卢员外。”晁霖对他安慰一笑,“您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杀回大名府,杀了李固,为您报仇雪恨,如何?”

    “此话当真?”卢俊义抬头,眼神充满希冀。

    “当真。”晁霖对他肯定一笑,“不过我们马上将有一场硬仗要打,等打赢这仗,我们就回去!”

    “硬仗…?”卢俊义有些发懵。

    “是。”晁霖笑起来,“这个人,我梁山很需要。”

    “小霖!”

    晁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晁霖回头,晁盖、吴用、宋江、戴宗、燕青、朱贵几人全都从南山酒店走出。

    晁霖面色一喜,叫林冲与花荣扶好卢俊义,而后转身奔向晁盖。

    “哥哥!”晁霖一头扎进晁盖怀里,“我好想你呀。”

    “哥哥也想你,很想你。”晁盖一手揉着晁霖头发,一手拍着她的后背。

    “哎——”花宝燕见到此情形长叹一口气,看向花荣,“哥哥,你看天王哥哥和小霖的兄妹感情多好,再看看咱俩,跟谁是收养的一样。”

    “你要是也需要哥哥抱抱你就说话,别拐弯抹角的,在这揶揄谁呢。”花荣瞥了一眼花宝燕。

    “别。”花宝燕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我宁可抱小春都不抱你。”

    “你是收养的。”花荣翻了个白眼。

    “你才是!”花宝燕翻了回去。

    吴用拽了拽晁霖的袖子,晁霖从晁盖怀里抬头。晁盖见状一笑,放开晁霖,带着宋江等人去找卢俊义说话。

    等晁盖等人走远了,酒店门前只剩吴用与晁霖,晁霖看着他微微歪头一笑,没说话。

    吴用紧紧地看着晁霖,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后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轻轻呼出了口气。

    “加亮哥哥。”晁霖看着吴用样子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看什么呢?我没事。”

    “嗯。”吴用点头,转头看向晁盖方向,见他们都与卢俊义热火朝天地说着话无人回头,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靛蓝色的香囊。

    “嗯?”晁霖有些好奇,“这什么呀?”

    “给你的。”吴用将香囊递给晁霖。

    “给我?”

    晁霖扬起眉眼,接过香囊端详了起来:

    圆圆的香囊前面用银丝绣了“平安”两个字,下面还有小小的两朵祥云。背面绣着山川与河水,周身用金丝包裹,下端挂着白玉流苏。

    一针一线,都可以看出是仔细用心缝出来的。

    淡淡的香味流出,晁霖将香囊举到鼻尖,闻出了檀香味道。

    “还挺香。”她对吴用一扬头,“加亮哥哥,你做的?还是买的?”

    吴用沉默了片晌,“不喜欢吗?”

    “喜欢啊。”晁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怎么啦?”

    吴用忐忑的一颗心放下。

    “我做的。”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晁霖听到了。

    “哦——”晁霖点点头,将香囊在手里颠了颠,又仔细看起来,语气认真地说道:“加亮哥哥,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嘛。”

    她拉起吴用的左手,翻转了两下,果然看到了好几个红色的针眼。

    “嘶——”晁霖表情有些狰狞,“哥哥,疼不疼啊?”

    “你若喜欢,那便不疼了。”吴用垂眼看着晁霖揉起他的手指,语气轻轻。

    “我当然喜欢了,我都说了喜欢了。”晁霖嘟囔了两句,“加亮哥哥,我以后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这种平安符的东西你做这一个就好,你这双手还留着指点梁山呢,弄成这样。”

    “心疼我?”

    “我当然心疼你。”晁霖抬眼瞪了吴用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

    “我想你能平安。”吴用看着晁霖的头顶,后者弯着身子,脑袋都快要贴在他的手上了。

    “我会平安的。”晁霖又吹了吹吴用的手。

    “我对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也不只是将这个作为平安符送你的。”吴用目不转睛地盯着晁霖。

    晁霖动作一顿,心也跟着一颤,转而又恢复成平常样子,淡淡地应了一句:“我知道。”

    她最后抚了抚吴用的手心,这才放开,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过加亮哥哥,一直以来都是女子送男子香囊,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男子送女子香囊的呢。”

    “不想收?”吴用微微一笑。

    “干嘛不收?哥哥心意,当然要收。”晁霖对吴用明媚一笑。

    “那你对我呢?”吴用定定地看着晁霖,语气十分认真。

    晁霖还是笑着,“都说了不嫁人了,跟着哥哥和我哥哥一辈子。”

    吴用闻言眉头微动,却没说出来什么,只是心头泛上些酸涩苦闷,如同裂开细细密密的小口,不是很痛,却让人很受折磨。

    两年了,还是如此,早就知道答案之事,不过是不再听到一次,终究不死心罢了。

    他也死不了心。

    他甘愿。

    “这个小东西我绣了两个月呢。”他对晁霖强撑着一笑,“好好对它些。”

    “哥哥如何对我的羽扇,我就如何对哥哥的香囊。”晁霖说着拨了拨吴用羽扇上的羽毛。

    “那我可是日日拿着呢。”吴用抬眼盯起晁霖。

    “那我也日日戴着呗。”晁霖对吴用灿烂一笑,“打仗除外。”

    晁盖等人带着卢俊义回来,看到晁霖手里多了香囊,有些惊讶,刚想问是哪里来的,就见晁霖举着香囊对晁盖得意一笑。

    “哥哥!看!加亮哥哥给我做的!好不好看!”

    晁盖闻言诧异地看向吴用,而后者只是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摇着羽扇,什么也没说。

    “好看,好看。”晁盖笑起来,摸摸晁霖的头,又十分不可思议的看了吴用一眼:他什么时候搞得香囊,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他们都不知道,吴用白天的时候跟晁盖与宋江一起讨论山寨中事,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秉着烛火拿出香囊一板一眼地走线。许多时候他都跑到侯健那里去请教下一步该如何,侯健想帮他走两针,却被他拒绝,只要侯健告诉他该如何就好。

    给晁霖的,他想全部自己完成,就算不好,也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心意。

    宋江走到晁霖身边,将头伸到香囊边仔细地观摩起来,而后又拍了拍吴用的肩膀,笑着道:“军师先生,手艺不错嘛,怪不得小霖这么得意。”

    “公明哥哥夸奖。”吴用淡淡一点头。

    众人带着卢俊义进了南山酒店,朱贵向山上发箭信,很快三五十只大白棹船下来,晁霖上船的前一刻,花宝燕拉住了她。

    “宝燕?”晁霖回头,有些惊讶,“怎么了?”

    晁霖此时已把吴用给她的香囊系在了腰上,黑棕胡服,腰间坠个靛蓝色香囊,虽不突兀,却也十分不相配,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花宝燕蹙眉盯着香囊,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小霖,回山以后少在众位哥哥面前把它露出来。”

    “为何?怎么了?”晁霖有些不解。

    “香囊。”花宝燕看向晁霖,“你倾心军师哥哥了么?”

    “啊?”晁霖瞳孔微缩,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没有啊。”

    花宝燕看着晁霖一声笑,“你最好是。若要有,山寨最起码要乱上一阵。”

    “啊?”晁霖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心点。”花宝燕后退两步双臂抱胸,“要是让小七哥哥或者张横哥哥看到,很难保证他俩不会把你这香囊沉到水寨底去;或者杨志哥哥看见,他那把祖传宝刀可是杀人不见血;还有石秀哥哥,他可是个心思细腻的…”

    “停停停。”晁霖连忙制止住花宝燕,“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块木头啊。”花宝燕难以理解地看着晁霖,“脑袋那么聪明,感情方面却这么愚钝,这几个哥哥都跟军…”

    “小燕!”

    花宝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花荣的一声呐喊所打断:“上船了,快点来!”

    “知道啦——”花宝燕对他摆摆手,又看向晁霖,“哎呀,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你这人从来都看不清别人对你的感情。”

    “什么?”晁霖疑惑:这话张横也跟她说过。

    “没什么。”花宝燕的脸色已变得难看,“小霖,傻瓜——!”

    她说罢便转身离去,只留给晁霖一个大红色的背影。

    晁霖又盯了一会花宝燕的背影,蹙起了眉。

    感情…?

    她所知道的,不过是吴用爱她,杨志对她有意,李俊心悦之人大概是她。

    还有吗?!

    啊?!

    “小霖。”

    李俊沉沉的声音从船上响起,晁霖回头转身,李俊只一眼就看到了她腰间的香囊。他一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再流动,手脚开始发凉。

    “李俊哥哥。”花宝燕刚跟她说完那些话,晁霖突感心虚,拉起香囊的带子,试图将它藏到身后。

    李俊注意到晁霖的动作,心头瞬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又看了晁霖腰间一眼便转身进了船舱。

    他让阮小二去叫晁霖上船,自己则捂着前胸步履蹒跚地走向火炮室。

    火炮室内昏暗压抑,李俊面壁蹲在角落,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心脏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捏爆了一般,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如何会这样呢?不是说不会有心仪之人吗?那为何还会有香囊呢?

    李俊痛苦地闭上眼,止不住地颤抖。

    “大头领。”过了一会,阮小二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看到了,所以故意才叫我去的吗?”

    “二爷…”李俊颤抖着开口,连牙齿都在上下打战,“你看我现在,还像是能跟小霖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阮小二的脸色阴沉下来,“是谁给她的?”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俊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侧头对阮小二吼了出来。

    “小七完了。”阮小二两步靠在船板上,声音略显悲凉:“我兄弟就这么一个心悦之人,也就只有小霖能降得住他,我和小五完了。”

    李俊没说话,只又将头埋在了角落。

    “小霖不就去了趟大名府吗,这二十来天谁能让她看上啊,我妹子这么挑剔一人。”阮小二皱起了眉。

    “二爷,你能让我自己一个人清净一会吗。”李俊的声音发闷,充满疲惫:“你去叫人开船吧,就跟大哥说我突然不舒服。”

    “知道了。”阮小二弯身拍了拍李俊的后背,“大头领,没事的,回水寨再说吧!你放心,不管是谁,老子绝对不可能让他成!小霖,只能是咱们水寨的媳妇!”

    “别说了。”李俊抬起手摆了摆,闭上了双眼。“快去吧,别让大哥等着急了。”

    阮小二又拍了拍李俊,心烦意乱地离开了火炮室。

    不管是谁。

    李俊攥起了拳: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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