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御香楼:

    香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挂着名贤书画。香楠木雕花卧榻上,坐褥尽铺锦绣。

    端起桌上的汝窑茶盅递到唇边,浓烈的茶香扑鼻,淡淡一抿,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俄尔又返为沁人心脾的清香。

    没多时屏风后转进来一女子,晁霖抬眼相望,只见那女子二十四五年级,芙蓉玉面,清艳妖娆,盈盈腰肢如三月细柳,纤纤玉指如羊脂白玉。她款步至晁霖对侧坐下,轻轻一笑,便是沉鱼落雁之姿。

    “我听妈妈说,姑娘一连来了七日,花费千金,只为听我一曲。”她说着柔柔一摊手,丫鬟抱着古琴置于琴桌上,而后快步退下。

    “姑娘想听何曲?”

    这李师师不愧为东京第一花魁,这气质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惊艳一番才是。

    晁霖暗自赞叹,眼里噙着笑,微微一颔首。

    “任由娘子开心。”

    水葱似的手指拨响琴弦,琴声淡淡洒出,如丝如缕,悠扬婉转,似山间清泉潺潺,又似林间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余音仍久久回荡在空中,不绝于耳。晁霖拍手称赞:“娘子的琴声仿佛天籁,令人如痴如醉呢。”

    “姑娘夸奖。”李师师站起,坐至晁霖右侧卧榻,快速又细致地打量起她:

    一张脸生得极其明艳动人,尤其一双上扬的凤眼,颇漾着些具有攻击性的锐利。发髻用嵌着红琥珀的金钗高高绾起,一身绛红色描金云纹长袍,更衬得整个人凌厉英气,姝色无双。

    貌美到耀眼,且绝非等闲女子。

    ——这是李师师对晁霖的第一印象。

    “姑娘贵姓?”

    “免贵姓…”晁霖放缓了语调,莞尔一笑,“晁。”

    对面的美人明显一怔,晁霖故做不明所以样子,一只手轻轻支起下巴,十分无辜地看着李师师,“娘子怎么了?”

    李师师目光微动,“姑娘的姓,很少见…”她再次上上下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晁霖,心里生出了个大胆的猜想。“却很出名。”

    “哦?”晁霖笑眯了眼,“愿闻其详。”

    “这天底下有两个皇帝,一个在宫里,姓赵;”李师师盯着晁霖,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有关自己猜想的答案,“一个在草莽里,恰就姓晁。”

    “娘子这话说得,不准确。”晁霖笑着摇摇头,直起身,“这天底下可不止两个皇帝。北方有耶律、完颜,江南还有自号一国的方腊,而那草莽里的‘晁’,从未称帝。”

    晁霖的回答彻底坐实了李师师的猜想。她勾唇一笑,“有什么分别?名头过盛,终是难逃世人揣测。此理非虚,不是吗?”

    晁霖闻言垂头轻笑,而后认同一点头,“娘子通透。”

    李师师目光坦然地看着晁霖,“那么大名鼎鼎的梁山泊晁霖,散尽千金来见我,到底所为何求呢?”

    “与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省心省力。”晁霖目光欣赏地看着李师师,起身作揖,“在下晁霖,打搅李行首清闲,实确有一不情之请。”

    李师师一声轻笑,“那晁姑娘凭何以为我会答允?勾结梁山之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晁霖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坐回到卧榻上,端起桌上的茶盅递到嘴边,轻轻一抿,随后语气叹惋地开口:“娘子这茶,好苦。”

    “这天底下的茶,哪有不苦的。”李师师淡淡回道。

    “天底下的茶都是苦的,可娘子这里的茶,却似乎要比寻常的更苦上几分。怕是这御香楼中的日子,便如同这茶一般难以言喻吧。”

    晁霖抬眼望向李师师,“我知娘子在这里不快活。金玉囚笼,醉生梦死。在混沌的世道糊涂地活着,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一只顺从的金丝雀。这不是娘子想要的,不是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要李行首肯帮我,事成之后,天南、海北,我定助娘子安稳离去。”

    李师师微微一怔。

    自她成了这东京风月场里的魁首,多少文人雅士、公子王孙,一掷千金,只为拥有她。外人看来,她是无尽风光的行首,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人所爱的,不过是她美丽的外貌、过人的才情,和不得不柔顺的性格。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想要什么。因为在他们眼里,她不过就是这东京城里最低贱的妓子,她只要会歌会笑就好了——哪怕那人是当今圣上。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可在这绚烂至极的背后,却是无尽的作呕与污秽,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挣扎与妥协。

    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俄顷,她秀眉微蹙,紧紧盯着晁霖,怀疑中带着一丝坚定:“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也没什么。”

    晁霖撇撇嘴,“只希望李行首能够在那赵官家面前偶尔提及我们梁山几次,最好再吹嘘我们一些。”

    “仅此而已?”

    “对。”晁霖单挑右眉,看向李师师的眼神充满狡黠,“仅此而已。”

    李师师缓缓摇头,“我不明白。”

    “娘子无需太明白。”晁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想要赵大官人对我们梁山有好感,并且,我想要在明年的正月十五,见到他。”

    月色昏暗,星光疏稀。晁霖从太尉府翻墙而出,想着刚才宿太尉的脸色竟与自己在御香楼时李师师的脸色一样沉重复杂,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宿元景与她说,曾经朝廷的许多将领现都在梁山麾下,他便趁机上奏,试探着道,皇上可以给梁山众人封爵赐地,复为己用。好消息是皇帝并没否决,坏消息则是蔡、高、童三大奸臣反对叫嚣得厉害。

    晁霖闻讯是欢喜的,封爵赐地不同于入朝为官,赵佶没有否定,那就说明有戏。

    于是她便将自己想要通过李师师亲自面见皇上、直抒胸臆的主意与他说了。宿元景听完,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许久才憋出一句:

    “晁姑娘,你还真是…够胆大。”

    晁霖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小纸包,偶尔还十分悠然地将之抛起。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算死,她也决心要做个饱死鬼。

    沉寂的夜色笼罩着无人的小径,稀薄的雾气在空中飘荡。四拐三扭,刻着“太师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出现在眼前,晁霖勾唇一笑,绕到府侧外墙轻身一跃,便轻轻又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之上。

    夜风轻拂,带着几丝凉意。晁霖蹲着身子阖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里充满了从容不迫的坚定和自信。

    她遮住面容,一身夜行衣隐秘在夜色当中,如同鬼魂般向后院飞速飘去。

    此时已是深夜,太师府除了一些当值的侍卫和小厮皆已歇下。她借着石墙飞上房顶,又从房顶轻盈落下,落在地上时如片叶飘落水中,灵巧至极。

    她将内室后窗轻轻推开一个小缝,吹了许多迷烟进去,等待顷刻后,翻身跃了进去。

    守夜的几个侍女都已呈坐在地上的姿势被迷晕。晁霖掀开层层帐幔,走到蔡京床前,先是推了推他,又轻声叫了他几声,见之没有反应,便从怀里掏出了方才她把玩的小纸包。

    拆开纸包、捏住蔡京下巴,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全都倒进他的食管里。

    一切大功告成后她似乎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坐在蔡京床边,一脸无辜又淡定地看着床上胡子、头发皆是花白的老头。

    “你说你,我们不就是劫了你的生辰纲、偶尔给你添点堵、又杀了你的女儿女婿吗?你至于对我们这么死咬着不放吗?

    “我不就是想要个王爵?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你干嘛总反对反对的,又不用你家发饷。抠门。”

    她说着翻了他一个白眼,“这回好了吧?把自己抠死了吧?你说你惹谁不好,不知道我是个不服就干的主吗?我可不像我公明哥哥那般好说话,敢坏我的事,除了死,没别的出路。”

    她又一笑,用力拍了拍蔡京的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扇。

    “蔡太师,好好珍惜你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月吧。提前向您‘庆贺’:走好啊——”

    说完她便潇洒起身原路离开,心里就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

    爽!

    爽爽爽爽爽!

    她恨不得原地来一套八卦太极拳。

    她从太师府后墙跳出去,刚揭下面罩走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了拐角处的一个身影。她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解决这个意外的目击证人时,那人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一身纯白色道袍,头顶金玉莲花冠,手持浮尘,仙风道骨,气质脱俗。微弱月光洒在那人脸庞,晁霖看清了他的面容,一时间惊讶万分:

    “公孙道长?!”

    公孙胜嘴角微勾,走近晁霖对她意味深长地一挑眉,“做下了?”

    公孙胜言之未明,晁霖却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于是唇畔漾出一抹笑,坦然道:“道长哥哥是特意来教训我的?”

    “贫道可没那么无聊。”公孙胜眼角带着残留的笑意,斜睨了一眼晁霖,“贫道只是觉得,你如今,可真是越来越疯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玩味:“从梁山到东京,你不骑马、不带武器,离山月余,竟是一丝音讯也无。贫道只是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活着呢!”晁霖扬起下巴一挑眉,面上满是得意之色。

    公孙胜轻声一笑,“你在东京,都见过什么人?又都有什么人见过你?”

    “那可多了。”晁霖撇撇嘴,语气毫不在意:“不瞎的话,都见过我。”

    公孙胜又是一笑,“那你还敢杀蔡京?你来过东京这件事早晚传开,他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做下的。”

    “我知道啊。”晁霖歪歪头,面上满是无辜之色,“可他又不会现在就死。”

    “什么意思?”公孙胜眯起眼。

    晁霖得意一笑,摸出怀里皱巴巴的纸片,甩了甩,“毒药!不过不是一般的毒药,是安神医最新研制的,潜伏期一个月的剧剧剧剧毒!无色无味,用一个月融进人体骨血,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查不出来这毒;而是…”她笑容更深,“突发急症,暴毙而亡!”

    公孙胜眯着眼盯了她许久,方才说出一句:“你可终于知道…杀人不留名了。”

    “哎,”晁霖摆摆手,“蔡京特殊。实名杀他,会破坏梁山大计;可不杀他,大计就会是一场大梦。”

    “那另外两个呢?你也打算一起解决了?”

    “不。”晁霖摇头,“一个是意外,连着三个可就是谋杀了。更何况,高俅我是要留给林教头的。”她一挑眉,“来日方长。”

    公孙胜别过脸轻笑出声,一副迁就纵容模样。

    “好吧。”他看回晁霖,“跟贫道回山吧。”

    晁霖闻言抬眼看向他,变了语气:“回山做什么。”

    “怎么?你还想天王哥哥亲自来请你回去不成?”公孙胜看着她样子,似笑非笑地逗她道。

    “道长,您好无聊。”晁霖翻了他一眼,双臂抱起,整个人转了个方向。

    “何必置气呢?”公孙胜一甩浮尘,踱步到晁霖眼前,“天王是你的亲哥哥,月前他的话是说得重了些,但你还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晁霖动作一顿,垂下眼,呼出口气,“道长,你知道,我不…”

    “贫道什么也不知道。”公孙胜打断晁霖的话,细长的一双眼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

    “贫道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数年来从未改变过初心。其实,你有时都让贫道感到有些害怕了,”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做人勇敢坚韧至此,便也无何做不成的了吧。”

    “更何况,”他抬手揉了揉晁霖的头发,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不是呢?”

    晁霖闻言瞳孔骤然一缩,猛地转头看向他,而他只是歪歪头,又眯了眯眼,直起身,嘴角微扬。

    “别问。再说,贫道就该折道行了。”公孙胜挑着眉,眼里带着些促狭的笑意。

    晁霖眉间微动,心底倏地滑过一丝触动,神色似有松动。公孙胜见之一笑,忽而对着不远处的拐角悠然开口:

    “哥哥,出来吧。”

    拐角处再次走出一个身影,晁霖却瞬间僵在了原地。一时间大脑嗡嗡作响,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祥云宽边锦带,外披一件墨黑色缂丝披风。乌发束起,用一顶白玉银冠固定住。站在黑夜里,仪容端正,身姿挺拔,硬朗坚毅。

    直至他唤了她一声小霖,晁霖才如梦初醒,随后愕然失色,下意识拔腿就想跑,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脉相连、同气连枝的亲哥哥,僵硬地喊了一声:

    “哥哥。”

    公孙胜走进拐角,为兄妹腾出说话的空间。晁盖的眼里似是闪着泪光,他走近晁霖,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小霖,哥哥错了。”

    晁盖的声音像是梗在了喉咙里,酸涩喑哑。他极力忍住眼里的泪水,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响在耳边,晁霖睫毛轻颤,心中一片混乱,既而又腾起大片大片的难过。

    晁盖爱晁霖。

    这点她心中十分清楚。

    她来到这里,又不知道原本的晁霖是什么样的,所以她一直都在做自己,偏偏又没有人与她说她不像晁霖了。

    她以为晁霖与自己是一样的性子,可几年过去,她在这里最在乎的人却给了她当头一击——

    他说她的性子,与自己妹妹的不一样。

    或许曾经也是一样的。

    只是单纯的晁霖,和单纯的她,都永远地留在了七年前的那个春夜。

    她其实就是害怕面对晁盖才从梁山跑开的,那日他冰冷又绝情的目光实在是刺痛了她。可她并不怪他,她知道晁盖情绪爆发的大部分原因都源自于自己的不坦明——可她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与他说。

    毕竟,她是真的心虚。

    她想直接将完好的成果端给晁盖,可现在她想,或许比起梁山、比起未来,晁盖更想要的,是自己妹妹的坦诚,和爱。

    于是她终是泄了力,反抱住晁盖,轻轻地、安抚性地拍着他的后背。

    “哥哥,别哭了。”

    她的声音轻柔低沉。晁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生怕再一放手,他的妹妹就又会跑走不见。

    “哥哥不该说那样伤你心的话、不该怀疑你,小霖,小霖…”他阖着眼,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对不起,哥哥错了,哥哥大错特错了。不要再生哥的气了好不好?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回家?晁霖目光一闪。

    她想回梁山吗?

    当然。

    可是回去后呢?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她为他们改命的脚步不会停止。

    那晁盖呢?

    话已经全部说出来了,他能理解她了吗?

    怀里的人沉默着不回话,晁盖微微直起身子看向自己妹妹,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放开她的双臂。

    “小霖…”他两眼泛着哭过后的血丝,脸色略微苍白,心中泛起一阵慌乱,“你不肯…跟哥哥回去吗?”

    晁霖嘴唇微抿,眉间也不自觉微微蹙起。

    “哥哥。”

    俄尔,她终是轻叹一口气,仰头凝望着晁盖,“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晁盖微微一怔,既而十分悔恨地摇着头,“哥哥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闻言晁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垂下眼,嗓音沉沉:“其实,也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不该瞒着你那么多事情的。”

    “哥哥现在明白了。”

    晁盖对晁霖作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却是笑中带泪:“这么多年,你委屈了。你为我、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哥哥却还怪你什么都不肯说。”

    他深吸一口气,心底泛起一阵心疼。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的,只是我一直都还傻傻地以为,你还是从前东溪村那个肆意自由、无拘无束的小丫头,却忘了,你如今,更要比哥哥厉害千百倍了。

    “哥哥从前说过,希望你此生的命,是平安开心。可这天赐的天赋,却让你每日都过得如屡薄冰。”

    他说着叹出口气,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看着晁霖的眼神里满是疼惜。“所以从今往后,如若你不愿说,哥哥便不会再问。哥哥知道你的压力太大,所以就算无法分担,也绝不会再向你添压分毫。但小霖,哥哥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何时,真的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同哥哥说说,哥哥与你一同想办法。好不好?”

    晁霖心中一阵悸动。

    血缘这种东西非常奇妙,它是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流着相同血脉的人紧密相连。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岁月如何更迭,那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与默契,便是什么都不说,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

    晁霖与晁盖天生默契,只是两个人都太过在乎对方,不同的表达方式,却在拉扯的过程中,都伤害到了对方。

    但好在,晁盖是晁盖,晁霖,也是晁霖。

    血脉相连,心,更紧紧相依。

    晁霖的唇边逐渐漾出一抹笑意,“好吧。”她微微歪头,一扫心中阴霾,展颜一笑。

    “哥哥,那我们,回家吧。”

    晁盖去寻晁霖的那夜,面对空无一人的院子、怒气几乎压抑不住的吴用,失去的恐惧和至痛感席卷而来,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而艰难,胸口似有千斤重。

    心剧烈地绞痛,大脑嗡鸣作响,吴用的每一句指责他都已听不清。

    眼眶越来越红,到最后几乎快要沁出血来。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听见自己用同样颤抖的声音问吴用道:

    “小霖,去哪了…?”

    而对面的白衣书生只是冷笑,“去哪了?您何必在意一个不是自己妹妹的人的去向?”

    说到此他已被气笑,“晁保正,晁天王!你脑子是突然在梁山泊里泡了吗?!就因为小霖有些事情不愿意和你说,你就说她不是你妹妹?你没事吧!?”

    “她有独立的人格,不是你的菟丝花!她有自由生长的权利!晁天王,你说的无论如何都相信她、支持她的话语,是被后山的野狗给吃了吗!”

    吴用发泄完怒气,愤愤一甩羽扇,双眸冷冷一眯,声色冷厉地对晁盖道:“小生不知道小霖去哪了,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晁霖离山的二十日后,公孙胜优哉游哉地闲步进了吴用书房。彼时吴用正坐在檀木书桌后看着书,见他进来,没好脸色地翻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翻书。

    “军师先生。”公孙胜坐在吴用对面,语调似笑非笑。

    “不在。”吴用头都没抬,冷冷回道。

    “嘶——”公孙胜眯眯眼,“贫道说你哪来的这么大脾气?哪位兄弟又惹着你了?”

    吴用一声冷笑,“这不就在小生眼前呢吗。”

    公孙胜闻言挑眉轻笑,故意道:“自小霖离山,军师,你还真是看谁都不顺眼啊。”

    果然,从“小霖”这两个字一出口,对面的白衣军师便是一顿,随后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望向他。

    “你有事?”

    “有事。”公孙胜气定神闲地回道。

    吴用眉心微蹙,“说。”

    “小霖去哪了?”公孙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知道。”

    “不知道?”公孙胜一挑眉,“还是…不想说?”

    “你无不无聊?”吴用微眯了眯眼,脸上微微泛起冷怒之色,“不知道。”

    公孙胜闻言神色不改,十分从容地一摆浮尘,淡定开口:“小霖下山那日曾来过你的书房。贫道不信,她没告诉你她要去哪。”

    “重要吗?”吴用反问:“无论她去哪,早晚都会回来的。”

    “换做别时,贫道肯定是不急着寻她回来,但是…”公孙胜神秘一笑,“下个月,梁山,将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你先告诉贫道哪里能寻到小霖,贫道就告诉你什么大事。”

    吴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套我话?”

    “实话。”公孙胜眼里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况且,这件大事于小霖来说,也很重要。

    他拉长语调,更添了几分蛊惑意味:“百益而无一害啊——军师。”

    吴用定定地盯了公孙胜好一会儿,见他那张从容散漫的脸上并无欺骗之色,又听闻事关梁山、晁霖,略一迟疑,终是蹙着眉松了口:

    “东京。”

    公孙胜闻言笑起来,话语里更添调笑:“你果然知道。

    “军师,小霖对你,当真是不一般呢。”

    吴用也是一笑,却是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他说:

    “别烦我。”

    一个月后,石碣天碑出世。同日,太师蔡京于家中薨逝。死亡原因:

    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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