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晁霖跟着晁盖、公孙胜回到梁山,宋江、吴用及梁山众人皆在金沙滩迎接。
下了船,众人问询晁霖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怎么又偷偷跑了。晁霖一一回应,随后吴用走到她身前,眉头轻抬,含笑道:“回来了?”
“回来了。”晁霖扬眉一笑。
吴用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羽扇挡住嘴,压低声音道:“不怪我告诉公孙道长你的去向吧?”
晁霖侧脸笑看着他,“来龙去脉公孙道长都与我说了,哥哥别乱想,我如何会怪你?”
吴用闻言轻松一口气,直起身勾唇一笑,看着晁霖的眼神似是能柔得出水,“这一遭,想做的事,可都做成了?”
晁霖傲娇一挑眉。
“那是当然!”
四月十五,由宋江提议、公孙胜主行的罗天大醮开行,欲七昼夜不停。
晁霖知道罗天大醮的第七日就是石碣天碑下凡的日子,公孙胜所说的梁山大事便是如此。只是她不明白,公孙胜说这件大事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可她又不是天罡地煞星君,石碣天碑上不会有她的名字。
那重要在哪呢?
第六日傍晚,她在聚义厅朝完香后只觉得头脑十分昏沉。是夜,天刚一擦黑她便直接就寝了。
凌霖,凌霖…
半梦半醒间,晁霖恍惚听到有一女声在呼唤自己原本的名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房间,而是站在一片白雾当中。
雾气厚重浓密,仿佛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使得视线被限制在短短几尺之内。
正当她感到迷惘不知如何时,前方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随后又渐渐清晰起来。
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七宝龙凤绛绡衣,腰系山河日月裙,足穿云霞珍珠履,手执无瑕白玉圭璋。
穿过层层白雾,九天玄女那绝美又庄严的面容逐渐清晰在眼前。还不等晁霖惊叹,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时间的漩涡呼啸倒转,大片陌生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那些记忆是晁霖自己,还有九天玄女。
她看到自己坐在九天玄女身前一脸认真地聆听她的教诲;看到自己在她的指导下学习修炼、作战之道;看到自己在无垠的海面上与什么厮杀;还看到自己周身环绕着金光,毅然决然地投入海中。
这一切的记忆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在脑海中拼凑出一幅幅震撼的画面。
晁霖惊愕地瞪大双眼,木然立在原地,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惊得说不出话来。
“玄女娘娘…你…我…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知你震惊,也知你疑惑。明日是那石碣天碑出世的日子,我今日召你,便是为了告知你,你的真实身份。”九天玄女开口,声音空灵。
“我的真实身份?”晁霖语气质疑又不可思议。
九天玄女点头应是,婉婉道:“你是我座下的仙君,更是我唯一的弟子——九重神女,霖。”
九天玄女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开在晁霖头顶。她满脸震惊地看着九天玄女,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神女?!我?!”
九天玄女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如清风化雨,美撼凡尘。悠悠道:
“凌霖,这些记忆,都是你的亲身经历。”
短短几句话,晁霖的脑子却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起来。她双手按上太阳穴,深吸几口气,尽量使自己恢复平静。
她的头脑一阵风暴,将自己来到这里后所有有关九天玄女的记忆联系起来,如果她没在骗她,那么……
“所以,这就是从前我们梦中相见,您却从不肯对我露出真容的原因吗?”她问九天玄女。
“是。”九天玄女缓缓回道:“你只要看清我的脸,便会觉醒前世记忆。”
“前世?”晁霖猛然抬头,“我的前世,真的是那个什么神女?!”
“九重神女。”
“对,九重神女?”她满脸写着震撼。
九天玄女看着她笑,忽然转了话题:“你可知,你为何会来此吗?”
“为何?”
“因为你,是我送过来的。”
“什么?”晁霖更加难以置信,“我是你送过来的?!那原本的晁霖呢?”
九天玄女叹了口气,“原本的晁霖,也是你。”
?!
晁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就是晁霖?!
“二十二年前,东海魔神出世,众神无可奈何,你,九重神女,便自请征讨。最后,你以身为祭,与它同归于尽在东海。”九天玄女的声音起了一丝波澜:“我找到了你的尸身,却发现你并没有死,而是被冲散了魂魄。于是我又找了你的魂魄十五年。终于在人间的济州东溪村,我找到了你。
“霖,你和晁盖,在天界时,就是一对同胞兄妹。”
闻言晁霖瞳孔骤然放大,心脏跳动剧烈,“什么?”
“晁盖也是我座下的仙君:天地神君,盖。你一直气我让他下凡历练却不带着你,于是你便趁此意外,魂魄钻进了你们人间母亲的肚子里,有了‘晁霖’。”
九天玄女粲然一笑,“霖,听到这个消息,你是否会喜悦些呢?”
晁霖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天玄女,几乎快要忘了呼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占了晁霖的身体,可实际上晁霖却是她前世的魂魄而成!
怪不得她和晁霖长得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她根本不是冒牌货!而真的是晁霖、是她自己、是晁盖的亲妹妹!
她和晁盖,前世、今生,都是兄妹!
她怔愣地望着九天玄女,俄尔几缕光彩从眼底闪过,意识这才清明重聚。
“真的?!”她的语气万分激动雀跃。
“当然。”九天玄女含笑点头。
“可…”晁霖又皱起了眉,“我不太明白。九重神女是我的前世,晁霖是她的魂魄而成。那我…不,您,为什么要送我过来代替我自己?”
闻言九天玄女眼里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又转瞬即逝。
“你来的时候,原本的晁霖,已经死了。是否?”
“是。”晁霖点头。
“那是因为,”九天玄女面色坦然道:“我召回了你的魂魄。所以你,人间的晁霖,死了。”
九天玄女的话音未落时,晁霖已猛然间变了脸色。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冰冷寒意顷刻漫至全身。十分不能理解地望着九天玄女。
“你是否想问,为何不让你在人间过完一生再回来?”九天玄女淡淡反望着晁霖,见之没有回应,便继续道:“因为神仙的魂魄不能离体过久,那对神识、神体、修为,都有折损。
“按着天界的时间算,你当时的魂魄已离体半月,一万年的修为,便没有了。”
九天神女面不改色,“所以我不能放任你任性。可我没想到,明明你作为晁霖没有九重神女的记忆,却还是贪恋人间烟火,一连七日,不肯离开。
“我没有办法,若是强行剥离,魂魄便会彻底消散。于是我只能用了没有办法的办法——将你、千年之后下凡历练的你的灵魂送来,将之替出了体外。”
说到此,九天玄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无论对天上的九重神女、人间的晁霖、或是千年之后的你来说,都不公平。可我,也确确实实是为了你。”
晁霖皱着眉听完,心中既震撼,又混乱。
九天玄女知她一时许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事实,便也只是默默地与她站着,等着她开口。
过了许久,晁霖方才缓缓开口:“我以为…我是穿越到小说里了。”
“小说?”九天玄女不明白。
“就是话本子。”
“噢。”她恍然大悟,又缓缓摇头,“不。星君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故事也都是真实发生的。从你作为晁霖诞生的那一刻,你和他们,就都是真实的存在。”
“那恰好发生的一切,就都与话本子里写得一模一样?”晁霖眉间微蹙,略有质疑。
九天玄女闻言神秘又意味深长地一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来到了这里,所以他们的走向,就都改变了呢?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未来。”
晁霖神情微惊,心跳几乎停止。
九天玄女的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玄女娘娘,你说的……!”
“莫问。”
九天玄女笑着打断晁霖的提问。
“结局若是提前说破,便将不复存在。霖,你知道我能读你的心,你不是与我说过,你将竭尽全力保卫他们吗?去吧。”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一直压在胸前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晁霖一扫心中阴霾,心情大好。
于是她笑起来问玄女道:“玄女娘娘,您说我哥哥是天地神君?那么,石碣天碑上,会有他的名字吗?”
“当然。你改变了天地神君的命数,他还留在人间,那自然是会有他的尊号的。而且…那石碣天碑上,也有你的。”
“我的也有!”晁霖的双眼瞬间更亮了。
“我不是说了么,明日是那石碣天碑出世的日子,所有星君都会知晓自己的前世身份。我怕你突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称号,却不知为何而来。”九天玄女对她笑得宽容宠溺。
“我的称号?”晁霖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却有些疑问:“我没有称号啊。”
“在人间没有,不代表在天界也没有啊。”九天玄女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自豪,“霖,你做神女时,被西王母娘娘封为‘天界第一将军’。你知道天上那群老家伙都叫你什么吗?”
“哇喔。”晁霖恍惚地眨眨眼,“‘第一将军’!我这么厉害的吗?叫我什么?
“战神。”九天玄女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晁霖双眼陡然睁大,“玄女娘娘,您别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称号?”
“是。”
九天玄女神色骄傲,晁霖面上却闪过几丝尴尬。
“说实在的,玄女娘娘,您不觉得这个称号,有些…”
她止住了话语,九天玄女疑惑,“什么?”
“不太低调。”
晁霖斟酌了半天,方才用了这个形容。
其实她想说有些中二,但她想九天玄女是不会理解这个现代词语的,于是便用了她能理解的形容。
可没想到九天玄女只是笑笑,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霖,作为晁霖,你真的变了许多。”
晁霖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你说你的称号不太低调,可事实上,整个天界,就没有比你还要招摇张扬的神仙了。”
九天玄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九重神女,仗着是我唯一的弟子、仗着自己无人能敌、仗着自己年龄小无人与你,或无人敢与你计较,都快要把整个天宫给掀翻了。
“西王母娘娘是你师祖,更宠你,甚至教我不要教训你。于是你便更加肆无忌惮,有时真令我一个头两个大,就教天地神君来看管你,好在你还是听他话的。
“后来他下凡历练,半月后,你便对上了东海魔神。”说到此九天玄女的神情一动,“毕竟是修炼了几百万年的魔族上神,若是当时盖在,或是星君们也在,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许就不会被冲散了魂魄了。
“但许也是你与星君们注定的缘分。”她又一笑,“在人间重聚。”
“这样啊…”
晁霖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玄女娘娘,那我…”她的眼中又闪过几丝狡黠的得意,“可以改变已知的未来吗?会不会影响什么?”
九天玄女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佯作不解的样子看着她,“未来?未来于众生,不皆是未知吗?何谈改变一说?”
“确实。”晁霖了然,自得一挑眉,“未来,只有决定!”
九天玄女淡淡一笑。晁霖思考了一会,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玄女娘娘,那我将来若是死了,是会变回九重神女,还是会回到千年后的世界?”
“你现在是晁霖,晁霖死了,你会回到你的世界做凌霖;而凌霖死了,你才会重回天界。因为你来自一千年后,时间线不会乱。”
“那我再做凌霖时,会有在这里的记忆吗?”
“有,但是我不能让你记得。”九天玄女回道。
“为什么?”晁霖不解。
“因为你是人间历练,若你有这里的记忆,你便会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人间这趟,泄露了天机,便是失败了。”
“失败会怎样?”
“不怎样。也就是…轻者折损修为,重者灰飞烟灭吧。”九天玄女淡然一笑。
!
晁霖瞪大了眼睛。
“那我哥哥,晁盖,他这一世算历练成功了吗?”
“你问的是现在?”九天玄女神秘一笑,“这可不由我知道吧。”
晁霖沉默了,确实,晁盖的这一世还未结束,但如若他与梁山众兄弟的命运都是注定的,那他应该也算是成功了,就是惨了些而已。
不只他,整个梁山,都很惨。
想到此她撇着嘴吐出一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好吧。”她耸耸肩,“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我重做九重神女时,记忆还会回来的,对吧?”
“是。”九天玄女点头,“作为凌霖人间一生的记忆、作为晁霖穿越一生的记忆、作为九重神女的全部记忆,都会有。
“唯一的遗憾,就是星君归位时,要等上人间千年、天上千天,你才会重新认得他们。”
“重新认得?”晁霖疑惑,“九重神女不认得他们?”
“星君们,在星宫;而你,在神宫。天界时,从未相见过。而在人间,霖就只做了十四年的晁霖,没有你对星君们厚重的情感。”
九天玄女安慰一笑,“但没关系,千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好吧。”晁霖再次撇嘴耸肩,随即又笑开,“不管怎么样,”她对九天玄女挑了挑眉,“谢谢您,玄女娘娘。谢谢您来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不至教我明日迷茫。”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虚礼。”九天玄女看着她笑,“你和天地神君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更是我唯一的弟子。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放心。”
“好吧。”晁霖歪头一笑,“那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九天玄女也是淡淡一笑,无奈摇头道:“你这孩童心性,倒是没变多少。”
说罢,也不等晁霖回答,九天玄女又说了句“再见,霖”。随后便走近她,指尖轻点,后者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顷刻间便脱离了大雾,砸在了床上。
晁霖双目直直地瞪着床顶,回味着刚刚九天玄女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穿越者,只不过幸运地穿越到了水浒里、幸运地知晓这里所有的故事。
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天意,她自千年前便已注定。
第七日三更时分,梁山众人及四十八得道高士皆在虚皇坛上下拜求上苍。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如裂帛般的巨响,众人抬头相望,只见西北乾方开了天门,一块火球从内直冲而出,落至虚皇坛滚了一圈,直直没入了正南地下。
天眼已合,晁盖教人掘开泥土,石碣天碑,就此出世。
石碣天碑上皆是龙章凤篆的蝌蚪文字,有一姓何的道士说他可以辨认,于是宋江便教他翻译,又教萧让用黄纸尽数抄誊下来。
石碣天碑侧首两边,一边刻着“替天行道”,一边刻着“忠义双全”。碑顶是星辰南北二斗,下面是梁山众人的尊号。
前书三十六天罡,后书七十二地煞。而在那三十六天罡之上,又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并列的尊号:
天地神君托塔天王晁盖 九重神女战神晁霖
当萧让读出晁霖的称号及名字时,晁霖先是一惊,随即眼前一黑:
我嘞个九天玄女好师父!这也没说给我排名干到第二来了啊?!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江、卢俊义等一行位次在她之前的头领,点头、抱拳、作揖,然后顶着他们“你本就排该如此靠前”、“你值得”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让宣读完毕,梁山众人皆俱惊讶不已。不过除了他们上应星君、今日聚义,还有一件更令他们新奇的事,那就是——晁霖的称号,和她的排名。
“战神。”晁盖双眼含笑地看着晁霖,“倒非常符合你呢。”
“是…吗…哥哥…”晁霖对晁盖做出个“你喜欢就好”的勉强笑容。
“战神!”阮小七穿过人群飞扑向晁霖,撞得她差点没飞出去,又抱起她转了好几圈。
“霖妹,俺喜欢你这个称号!听着也太霸气了!”
“好好。”晁霖无奈地拍着阮小七抱着自己的手臂,“七哥,你喜欢就行噢!快给我放下来!”
阮小七笑嘻嘻地放下晁霖,环着她却没放开,“霖妹。”他毛茸茸的脑袋凑近晁霖耳边,小声道:“你这排名一下干到第二,什么感想?”
“什么什么感想。”晁霖轻轻推开阮小七,语气万分无奈:“我不敢想。”
“反正我们兄弟是觉着,”阮小二从后一把搂住晁霖肩膀,“你这排名、称号,实至名归!”
“战神。”阮小五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确实。”
“对吧对吧!”阮小七又凑上来,“老天爷终于干件人事,给我霖妹这么一个符合她的霸气称号!还有排名!”
“七哥!”
晁霖挣开阮小二,紧急捂住阮小七的嘴,心虚地往宋江方向看去,还好此刻他正和晁盖、卢俊义、吴用、萧让在聊着什么,没听到这边的谈话。
“公明哥哥才是第二把交椅。”她呼出口气。
“可那石碣天碑上,排第二的确实是你啊。”阮小二双臂环胸,语气不解。
阮小七被捂住嘴,只能附和地狂点头。晁霖一脸无奈,甚至都有点无助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放开阮小七,又无奈扶额,“可我确实不想坐第二把交椅,我没有公明哥哥那么强的管理能力。”
“可那石碣天碑代表天意,碑上既那么定,依照公明哥哥的性子,他定不会再坐第二把交椅,而是交给你了。”武松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晁霖身旁,身边还跟着鲁智深和杨志等二龙山小分队。
“洒家觉得,不过是个排名,排第几重要吗?不都还是兄弟?难道坐了第二把交椅,你就不再是你?还是公明哥哥不再是公明哥哥?”杨志开口,语气略有不满:“小霖,何必妄自菲薄,你不比任何人差!”
鲁智深点头应和,“就是!小丫头,俺兄弟说得对极了。莫说梁山,就是放眼整个大宋,你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不过是个排名,你怎好像很为难似的?”
“公明哥哥坐第二把交椅,是实至名归。”
晁霖叹了口气:“大师,您也知道,从刚上山我的排名就在公孙道长之后,我也压根没想那么靠前。这一下排到公明哥哥之前,我这心里,又慌,又不舒服。”
“也许公明哥哥根本不在意呢。”张青看着晁霖道。
“是啊,妹子,你要是真觉得这排名你不喜欢,你就去和公明哥哥讲清楚。”孙二娘指向宋江方向,“正好大哥也在,说明白你的想法!”
“二娘姐姐说得是。”晁霖坚定一点头,“我得跟公明哥哥说明白。”
她说完便朝着宋江走去,恰好宋江抬头,也一脸笑意地望向她。
她停至宋江身前,刚想开口,就被吴用拉住了手腕。她一脸不解看向吴用,却见他也是满脸笑意。
“小霖。”吴用声音轻柔:“战神这个称号,你可还喜欢?”
晁霖原地翻了个白眼,“哥哥喜欢吗?”她没好气地反问。
“喜欢。”吴用温柔又深情地回答:“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哎呀——”晁霖被吴用的肉麻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甩开他的手,耳尖有些见了红。“加亮哥哥,好好说话!”
吴用笑着不回应,晁霖便又翻了他一眼,看向宋江,“公明哥哥,我…”
“小霖妹子。”宋江一脸慈爱地打断晁霖的话语,“某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说。上天显应,分定位数,你我,皆不可逆了天言。”
“但是公明哥哥,这第二把交椅,本就该是你的!”晁霖有些急切地看着他。
“哎!小霖妹子,此言从何而来啊?”宋江笑起来,笑容宽和明朗,“你在梁山立下的大小功劳,本就比某多得多;再论武艺、军事,你桩柱样样都比宋某强。这第二把交椅,你有何坐不得的?宋某坐第三把交椅辅助你,以报你当年为了宋某落得一身的伤。谁敢反对?谁会反对!”
“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卢俊义在一旁笑着补充:“小霖姑娘,是众望所归。”
两人皆如此说,晁霖又看向晁盖,只见他一副“不关我事、我无法决定”的无辜表情回望着自己,悬着的一颗心——
终于死了。
吴用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卢员外说得很对,你,就是众望所归。”
几个领导都如此讲,晁霖知道自己就算跟宋江磨一天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于是眉头蹙起,放弃了挣扎。思虑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
“即是天意,几位哥哥又都无异议,那我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能强迫公明哥哥违逆天意。那我,坐第二把交椅;但在聚义厅,我不坐上首,我还坐下首,挨着加亮哥哥。”
晁霖在说到“坐第二把交椅”时,几个人的神色皆是一喜。紧接着她又说“不坐上首”,宋江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小霖妹子,可第二把交椅就是要坐上首啊,你怎地不坐呢?”
晁霖装傻嘿嘿一笑,“公明哥哥,坐上首太显眼了,要是所有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看着我,我浑身都会不自在的。”
“可以。”
不等宋江回答,吴用就率先答允了晁霖的想法。
他给了宋江一个肯定的眼神,又对晁盖点了点头。
“就如此定下。”
“好。”晁盖也点头,“那便如此!”
位次既定,聚义厅前,晁盖、宋江分定众人住所和执事,山顶竖起“替天行道”杏黄大旗,又顺应石碣天碑所刻“忠义双全”,将聚义厅改名为“忠义堂”。
侯健制旗,金大坚铸兵符印信。一切完备后众头领皆自领了兵符印信,当日大摆宴席。
宣和二年孟夏四月吉旦,梁山泊大聚义。天罡地煞相会,愿:
生生相会,世世相逢,永无断阻。
下了船,众人问询晁霖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怎么又偷偷跑了。晁霖一一回应,随后吴用走到她身前,眉头轻抬,含笑道:“回来了?”
“回来了。”晁霖扬眉一笑。
吴用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羽扇挡住嘴,压低声音道:“不怪我告诉公孙道长你的去向吧?”
晁霖侧脸笑看着他,“来龙去脉公孙道长都与我说了,哥哥别乱想,我如何会怪你?”
吴用闻言轻松一口气,直起身勾唇一笑,看着晁霖的眼神似是能柔得出水,“这一遭,想做的事,可都做成了?”
晁霖傲娇一挑眉。
“那是当然!”
四月十五,由宋江提议、公孙胜主行的罗天大醮开行,欲七昼夜不停。
晁霖知道罗天大醮的第七日就是石碣天碑下凡的日子,公孙胜所说的梁山大事便是如此。只是她不明白,公孙胜说这件大事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可她又不是天罡地煞星君,石碣天碑上不会有她的名字。
那重要在哪呢?
第六日傍晚,她在聚义厅朝完香后只觉得头脑十分昏沉。是夜,天刚一擦黑她便直接就寝了。
凌霖,凌霖…
半梦半醒间,晁霖恍惚听到有一女声在呼唤自己原本的名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房间,而是站在一片白雾当中。
雾气厚重浓密,仿佛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使得视线被限制在短短几尺之内。
正当她感到迷惘不知如何时,前方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随后又渐渐清晰起来。
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七宝龙凤绛绡衣,腰系山河日月裙,足穿云霞珍珠履,手执无瑕白玉圭璋。
穿过层层白雾,九天玄女那绝美又庄严的面容逐渐清晰在眼前。还不等晁霖惊叹,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时间的漩涡呼啸倒转,大片陌生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那些记忆是晁霖自己,还有九天玄女。
她看到自己坐在九天玄女身前一脸认真地聆听她的教诲;看到自己在她的指导下学习修炼、作战之道;看到自己在无垠的海面上与什么厮杀;还看到自己周身环绕着金光,毅然决然地投入海中。
这一切的记忆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在脑海中拼凑出一幅幅震撼的画面。
晁霖惊愕地瞪大双眼,木然立在原地,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惊得说不出话来。
“玄女娘娘…你…我…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知你震惊,也知你疑惑。明日是那石碣天碑出世的日子,我今日召你,便是为了告知你,你的真实身份。”九天玄女开口,声音空灵。
“我的真实身份?”晁霖语气质疑又不可思议。
九天玄女点头应是,婉婉道:“你是我座下的仙君,更是我唯一的弟子——九重神女,霖。”
九天玄女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开在晁霖头顶。她满脸震惊地看着九天玄女,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神女?!我?!”
九天玄女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如清风化雨,美撼凡尘。悠悠道:
“凌霖,这些记忆,都是你的亲身经历。”
短短几句话,晁霖的脑子却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起来。她双手按上太阳穴,深吸几口气,尽量使自己恢复平静。
她的头脑一阵风暴,将自己来到这里后所有有关九天玄女的记忆联系起来,如果她没在骗她,那么……
“所以,这就是从前我们梦中相见,您却从不肯对我露出真容的原因吗?”她问九天玄女。
“是。”九天玄女缓缓回道:“你只要看清我的脸,便会觉醒前世记忆。”
“前世?”晁霖猛然抬头,“我的前世,真的是那个什么神女?!”
“九重神女。”
“对,九重神女?”她满脸写着震撼。
九天玄女看着她笑,忽然转了话题:“你可知,你为何会来此吗?”
“为何?”
“因为你,是我送过来的。”
“什么?”晁霖更加难以置信,“我是你送过来的?!那原本的晁霖呢?”
九天玄女叹了口气,“原本的晁霖,也是你。”
?!
晁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就是晁霖?!
“二十二年前,东海魔神出世,众神无可奈何,你,九重神女,便自请征讨。最后,你以身为祭,与它同归于尽在东海。”九天玄女的声音起了一丝波澜:“我找到了你的尸身,却发现你并没有死,而是被冲散了魂魄。于是我又找了你的魂魄十五年。终于在人间的济州东溪村,我找到了你。
“霖,你和晁盖,在天界时,就是一对同胞兄妹。”
闻言晁霖瞳孔骤然放大,心脏跳动剧烈,“什么?”
“晁盖也是我座下的仙君:天地神君,盖。你一直气我让他下凡历练却不带着你,于是你便趁此意外,魂魄钻进了你们人间母亲的肚子里,有了‘晁霖’。”
九天玄女粲然一笑,“霖,听到这个消息,你是否会喜悦些呢?”
晁霖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天玄女,几乎快要忘了呼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占了晁霖的身体,可实际上晁霖却是她前世的魂魄而成!
怪不得她和晁霖长得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她根本不是冒牌货!而真的是晁霖、是她自己、是晁盖的亲妹妹!
她和晁盖,前世、今生,都是兄妹!
她怔愣地望着九天玄女,俄尔几缕光彩从眼底闪过,意识这才清明重聚。
“真的?!”她的语气万分激动雀跃。
“当然。”九天玄女含笑点头。
“可…”晁霖又皱起了眉,“我不太明白。九重神女是我的前世,晁霖是她的魂魄而成。那我…不,您,为什么要送我过来代替我自己?”
闻言九天玄女眼里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又转瞬即逝。
“你来的时候,原本的晁霖,已经死了。是否?”
“是。”晁霖点头。
“那是因为,”九天玄女面色坦然道:“我召回了你的魂魄。所以你,人间的晁霖,死了。”
九天玄女的话音未落时,晁霖已猛然间变了脸色。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冰冷寒意顷刻漫至全身。十分不能理解地望着九天玄女。
“你是否想问,为何不让你在人间过完一生再回来?”九天玄女淡淡反望着晁霖,见之没有回应,便继续道:“因为神仙的魂魄不能离体过久,那对神识、神体、修为,都有折损。
“按着天界的时间算,你当时的魂魄已离体半月,一万年的修为,便没有了。”
九天神女面不改色,“所以我不能放任你任性。可我没想到,明明你作为晁霖没有九重神女的记忆,却还是贪恋人间烟火,一连七日,不肯离开。
“我没有办法,若是强行剥离,魂魄便会彻底消散。于是我只能用了没有办法的办法——将你、千年之后下凡历练的你的灵魂送来,将之替出了体外。”
说到此,九天玄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无论对天上的九重神女、人间的晁霖、或是千年之后的你来说,都不公平。可我,也确确实实是为了你。”
晁霖皱着眉听完,心中既震撼,又混乱。
九天玄女知她一时许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事实,便也只是默默地与她站着,等着她开口。
过了许久,晁霖方才缓缓开口:“我以为…我是穿越到小说里了。”
“小说?”九天玄女不明白。
“就是话本子。”
“噢。”她恍然大悟,又缓缓摇头,“不。星君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故事也都是真实发生的。从你作为晁霖诞生的那一刻,你和他们,就都是真实的存在。”
“那恰好发生的一切,就都与话本子里写得一模一样?”晁霖眉间微蹙,略有质疑。
九天玄女闻言神秘又意味深长地一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来到了这里,所以他们的走向,就都改变了呢?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未来。”
晁霖神情微惊,心跳几乎停止。
九天玄女的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玄女娘娘,你说的……!”
“莫问。”
九天玄女笑着打断晁霖的提问。
“结局若是提前说破,便将不复存在。霖,你知道我能读你的心,你不是与我说过,你将竭尽全力保卫他们吗?去吧。”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一直压在胸前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晁霖一扫心中阴霾,心情大好。
于是她笑起来问玄女道:“玄女娘娘,您说我哥哥是天地神君?那么,石碣天碑上,会有他的名字吗?”
“当然。你改变了天地神君的命数,他还留在人间,那自然是会有他的尊号的。而且…那石碣天碑上,也有你的。”
“我的也有!”晁霖的双眼瞬间更亮了。
“我不是说了么,明日是那石碣天碑出世的日子,所有星君都会知晓自己的前世身份。我怕你突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称号,却不知为何而来。”九天玄女对她笑得宽容宠溺。
“我的称号?”晁霖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却有些疑问:“我没有称号啊。”
“在人间没有,不代表在天界也没有啊。”九天玄女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自豪,“霖,你做神女时,被西王母娘娘封为‘天界第一将军’。你知道天上那群老家伙都叫你什么吗?”
“哇喔。”晁霖恍惚地眨眨眼,“‘第一将军’!我这么厉害的吗?叫我什么?
“战神。”九天玄女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晁霖双眼陡然睁大,“玄女娘娘,您别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称号?”
“是。”
九天玄女神色骄傲,晁霖面上却闪过几丝尴尬。
“说实在的,玄女娘娘,您不觉得这个称号,有些…”
她止住了话语,九天玄女疑惑,“什么?”
“不太低调。”
晁霖斟酌了半天,方才用了这个形容。
其实她想说有些中二,但她想九天玄女是不会理解这个现代词语的,于是便用了她能理解的形容。
可没想到九天玄女只是笑笑,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霖,作为晁霖,你真的变了许多。”
晁霖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你说你的称号不太低调,可事实上,整个天界,就没有比你还要招摇张扬的神仙了。”
九天玄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九重神女,仗着是我唯一的弟子、仗着自己无人能敌、仗着自己年龄小无人与你,或无人敢与你计较,都快要把整个天宫给掀翻了。
“西王母娘娘是你师祖,更宠你,甚至教我不要教训你。于是你便更加肆无忌惮,有时真令我一个头两个大,就教天地神君来看管你,好在你还是听他话的。
“后来他下凡历练,半月后,你便对上了东海魔神。”说到此九天玄女的神情一动,“毕竟是修炼了几百万年的魔族上神,若是当时盖在,或是星君们也在,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许就不会被冲散了魂魄了。
“但许也是你与星君们注定的缘分。”她又一笑,“在人间重聚。”
“这样啊…”
晁霖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玄女娘娘,那我…”她的眼中又闪过几丝狡黠的得意,“可以改变已知的未来吗?会不会影响什么?”
九天玄女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佯作不解的样子看着她,“未来?未来于众生,不皆是未知吗?何谈改变一说?”
“确实。”晁霖了然,自得一挑眉,“未来,只有决定!”
九天玄女淡淡一笑。晁霖思考了一会,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玄女娘娘,那我将来若是死了,是会变回九重神女,还是会回到千年后的世界?”
“你现在是晁霖,晁霖死了,你会回到你的世界做凌霖;而凌霖死了,你才会重回天界。因为你来自一千年后,时间线不会乱。”
“那我再做凌霖时,会有在这里的记忆吗?”
“有,但是我不能让你记得。”九天玄女回道。
“为什么?”晁霖不解。
“因为你是人间历练,若你有这里的记忆,你便会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人间这趟,泄露了天机,便是失败了。”
“失败会怎样?”
“不怎样。也就是…轻者折损修为,重者灰飞烟灭吧。”九天玄女淡然一笑。
!
晁霖瞪大了眼睛。
“那我哥哥,晁盖,他这一世算历练成功了吗?”
“你问的是现在?”九天玄女神秘一笑,“这可不由我知道吧。”
晁霖沉默了,确实,晁盖的这一世还未结束,但如若他与梁山众兄弟的命运都是注定的,那他应该也算是成功了,就是惨了些而已。
不只他,整个梁山,都很惨。
想到此她撇着嘴吐出一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好吧。”她耸耸肩,“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我重做九重神女时,记忆还会回来的,对吧?”
“是。”九天玄女点头,“作为凌霖人间一生的记忆、作为晁霖穿越一生的记忆、作为九重神女的全部记忆,都会有。
“唯一的遗憾,就是星君归位时,要等上人间千年、天上千天,你才会重新认得他们。”
“重新认得?”晁霖疑惑,“九重神女不认得他们?”
“星君们,在星宫;而你,在神宫。天界时,从未相见过。而在人间,霖就只做了十四年的晁霖,没有你对星君们厚重的情感。”
九天玄女安慰一笑,“但没关系,千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好吧。”晁霖再次撇嘴耸肩,随即又笑开,“不管怎么样,”她对九天玄女挑了挑眉,“谢谢您,玄女娘娘。谢谢您来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不至教我明日迷茫。”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虚礼。”九天玄女看着她笑,“你和天地神君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更是我唯一的弟子。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放心。”
“好吧。”晁霖歪头一笑,“那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九天玄女也是淡淡一笑,无奈摇头道:“你这孩童心性,倒是没变多少。”
说罢,也不等晁霖回答,九天玄女又说了句“再见,霖”。随后便走近她,指尖轻点,后者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顷刻间便脱离了大雾,砸在了床上。
晁霖双目直直地瞪着床顶,回味着刚刚九天玄女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穿越者,只不过幸运地穿越到了水浒里、幸运地知晓这里所有的故事。
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天意,她自千年前便已注定。
第七日三更时分,梁山众人及四十八得道高士皆在虚皇坛上下拜求上苍。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如裂帛般的巨响,众人抬头相望,只见西北乾方开了天门,一块火球从内直冲而出,落至虚皇坛滚了一圈,直直没入了正南地下。
天眼已合,晁盖教人掘开泥土,石碣天碑,就此出世。
石碣天碑上皆是龙章凤篆的蝌蚪文字,有一姓何的道士说他可以辨认,于是宋江便教他翻译,又教萧让用黄纸尽数抄誊下来。
石碣天碑侧首两边,一边刻着“替天行道”,一边刻着“忠义双全”。碑顶是星辰南北二斗,下面是梁山众人的尊号。
前书三十六天罡,后书七十二地煞。而在那三十六天罡之上,又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并列的尊号:
天地神君托塔天王晁盖 九重神女战神晁霖
当萧让读出晁霖的称号及名字时,晁霖先是一惊,随即眼前一黑:
我嘞个九天玄女好师父!这也没说给我排名干到第二来了啊?!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江、卢俊义等一行位次在她之前的头领,点头、抱拳、作揖,然后顶着他们“你本就排该如此靠前”、“你值得”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让宣读完毕,梁山众人皆俱惊讶不已。不过除了他们上应星君、今日聚义,还有一件更令他们新奇的事,那就是——晁霖的称号,和她的排名。
“战神。”晁盖双眼含笑地看着晁霖,“倒非常符合你呢。”
“是…吗…哥哥…”晁霖对晁盖做出个“你喜欢就好”的勉强笑容。
“战神!”阮小七穿过人群飞扑向晁霖,撞得她差点没飞出去,又抱起她转了好几圈。
“霖妹,俺喜欢你这个称号!听着也太霸气了!”
“好好。”晁霖无奈地拍着阮小七抱着自己的手臂,“七哥,你喜欢就行噢!快给我放下来!”
阮小七笑嘻嘻地放下晁霖,环着她却没放开,“霖妹。”他毛茸茸的脑袋凑近晁霖耳边,小声道:“你这排名一下干到第二,什么感想?”
“什么什么感想。”晁霖轻轻推开阮小七,语气万分无奈:“我不敢想。”
“反正我们兄弟是觉着,”阮小二从后一把搂住晁霖肩膀,“你这排名、称号,实至名归!”
“战神。”阮小五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确实。”
“对吧对吧!”阮小七又凑上来,“老天爷终于干件人事,给我霖妹这么一个符合她的霸气称号!还有排名!”
“七哥!”
晁霖挣开阮小二,紧急捂住阮小七的嘴,心虚地往宋江方向看去,还好此刻他正和晁盖、卢俊义、吴用、萧让在聊着什么,没听到这边的谈话。
“公明哥哥才是第二把交椅。”她呼出口气。
“可那石碣天碑上,排第二的确实是你啊。”阮小二双臂环胸,语气不解。
阮小七被捂住嘴,只能附和地狂点头。晁霖一脸无奈,甚至都有点无助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放开阮小七,又无奈扶额,“可我确实不想坐第二把交椅,我没有公明哥哥那么强的管理能力。”
“可那石碣天碑代表天意,碑上既那么定,依照公明哥哥的性子,他定不会再坐第二把交椅,而是交给你了。”武松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晁霖身旁,身边还跟着鲁智深和杨志等二龙山小分队。
“洒家觉得,不过是个排名,排第几重要吗?不都还是兄弟?难道坐了第二把交椅,你就不再是你?还是公明哥哥不再是公明哥哥?”杨志开口,语气略有不满:“小霖,何必妄自菲薄,你不比任何人差!”
鲁智深点头应和,“就是!小丫头,俺兄弟说得对极了。莫说梁山,就是放眼整个大宋,你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不过是个排名,你怎好像很为难似的?”
“公明哥哥坐第二把交椅,是实至名归。”
晁霖叹了口气:“大师,您也知道,从刚上山我的排名就在公孙道长之后,我也压根没想那么靠前。这一下排到公明哥哥之前,我这心里,又慌,又不舒服。”
“也许公明哥哥根本不在意呢。”张青看着晁霖道。
“是啊,妹子,你要是真觉得这排名你不喜欢,你就去和公明哥哥讲清楚。”孙二娘指向宋江方向,“正好大哥也在,说明白你的想法!”
“二娘姐姐说得是。”晁霖坚定一点头,“我得跟公明哥哥说明白。”
她说完便朝着宋江走去,恰好宋江抬头,也一脸笑意地望向她。
她停至宋江身前,刚想开口,就被吴用拉住了手腕。她一脸不解看向吴用,却见他也是满脸笑意。
“小霖。”吴用声音轻柔:“战神这个称号,你可还喜欢?”
晁霖原地翻了个白眼,“哥哥喜欢吗?”她没好气地反问。
“喜欢。”吴用温柔又深情地回答:“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哎呀——”晁霖被吴用的肉麻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甩开他的手,耳尖有些见了红。“加亮哥哥,好好说话!”
吴用笑着不回应,晁霖便又翻了他一眼,看向宋江,“公明哥哥,我…”
“小霖妹子。”宋江一脸慈爱地打断晁霖的话语,“某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说。上天显应,分定位数,你我,皆不可逆了天言。”
“但是公明哥哥,这第二把交椅,本就该是你的!”晁霖有些急切地看着他。
“哎!小霖妹子,此言从何而来啊?”宋江笑起来,笑容宽和明朗,“你在梁山立下的大小功劳,本就比某多得多;再论武艺、军事,你桩柱样样都比宋某强。这第二把交椅,你有何坐不得的?宋某坐第三把交椅辅助你,以报你当年为了宋某落得一身的伤。谁敢反对?谁会反对!”
“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卢俊义在一旁笑着补充:“小霖姑娘,是众望所归。”
两人皆如此说,晁霖又看向晁盖,只见他一副“不关我事、我无法决定”的无辜表情回望着自己,悬着的一颗心——
终于死了。
吴用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卢员外说得很对,你,就是众望所归。”
几个领导都如此讲,晁霖知道自己就算跟宋江磨一天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于是眉头蹙起,放弃了挣扎。思虑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
“即是天意,几位哥哥又都无异议,那我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能强迫公明哥哥违逆天意。那我,坐第二把交椅;但在聚义厅,我不坐上首,我还坐下首,挨着加亮哥哥。”
晁霖在说到“坐第二把交椅”时,几个人的神色皆是一喜。紧接着她又说“不坐上首”,宋江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小霖妹子,可第二把交椅就是要坐上首啊,你怎地不坐呢?”
晁霖装傻嘿嘿一笑,“公明哥哥,坐上首太显眼了,要是所有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看着我,我浑身都会不自在的。”
“可以。”
不等宋江回答,吴用就率先答允了晁霖的想法。
他给了宋江一个肯定的眼神,又对晁盖点了点头。
“就如此定下。”
“好。”晁盖也点头,“那便如此!”
位次既定,聚义厅前,晁盖、宋江分定众人住所和执事,山顶竖起“替天行道”杏黄大旗,又顺应石碣天碑所刻“忠义双全”,将聚义厅改名为“忠义堂”。
侯健制旗,金大坚铸兵符印信。一切完备后众头领皆自领了兵符印信,当日大摆宴席。
宣和二年孟夏四月吉旦,梁山泊大聚义。天罡地煞相会,愿:
生生相会,世世相逢,永无断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