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牛兄弟啊,真是人如其名,活脱脱一头犟牛!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被服厂内,侯健一边走针引线,一边偶尔抬首瞟一眼对侧木架子前挑选布料的晁霖,十分无奈道。

    ——李逵砍倒了忠义堂前的旗杆,又将替天行道大旗撕了个粉碎;在晁霖表明梁山未来后,又不顾众人劝阻与宋江在裴宣那里立了砍头的军令状。

    此时,李逵、燕青,宋江、鲁智深皆已下山前往刘公庄当面对峙,而侯健——则需要重新制作一面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

    晁霖翻看布料的手一顿,转过身,随意地倚在架子前,双臂环胸抱起,面上满是笑意。

    “依哥哥看,哪位哥哥会掉脑袋?”

    她的话语戏谑,侯健也打趣道:“哎,这还用问?公明哥哥可数月都不曾下过山了,这铁牛兄弟啊,‘死’定了。”

    “嗯…”晁霖唇角漾开一抹淡定的笑意,直起身,“依我看呀,公明哥哥也舍不得铁牛哥哥这颗脑袋。”她又背过身去继续看布料,“小乙哥会帮铁牛哥哥的,不必担忧。”

    侯健眼角带着稍稍的笑意,换了话题:“这些布料你看半天了,可有入眼的?”

    “嗯。”晁霖点头,抽出一匹胭脂色锦缎向侯健晃了晃,“哥哥。”她笑眯了眼,“新年华服,可否?”

    “当然没问题。”侯健爽利应答,走完手里的最后几针后将新的杏黄旗高高举起。

    “替、天、行、道。”他一字一顿,而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副手道:“一会给郁保四兄弟送去。”

    晁霖挑眉一笑,“替天行道的旗虽毁了,但这替天行道的理念,早就深埋于每一位兄弟的心中了。”

    “那是自然。”侯健笑容明朗。

    当李逵光着上半身、背负着一把树枝子,“咣当”一声跪在堂前时,晁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砍头、求情、认错。

    李逵最后跪在宋江面前,双眼含泪地叮嘱他要多多保重,随后起身便要赴死。晁霖戳了戳吴用,后者会意,对宋江道让李逵戴罪立功,捉拿假冒的贼人。鲁智深也表示愿意同去。

    最后晁盖发话,就教李逵将功折罪,当日李逵和鲁智深就下了山,没两日二人就牵着马,驮着金银,提着假冒贼人的人头回了山,抵了李逵的军令状。

    “铁牛哥哥,以后不要听风就是雨,公明哥哥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你太冲动了。”晁霖坐在旗台边缘,一条腿悠闲地晃荡着,笑容明媚地看着李逵。

    李逵被晁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剌剌地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做出一个讨好的笑,“俺知道错了小霖妹子。”

    晁霖哼哼两声笑——

    李逵就一点好,那就是认错的态度总是很好。但是…

    就是从来都不会改!

    白驹过隙,不觉已是岁终。

    除夕晁霖穿着侯健做的新年华服,胭脂滚金丝,宽大衣摆绣满朵朵芍药,外披一件大红色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一头青丝用两支蝴蝶鎏金步摇随意挽起。

    漫天飞雪,一点朱砂迎着寒风而来,如玉容颜略施粉黛,却是眉眼盈盈,置身天地间,宛如一支凌霜傲雪的寒梅,美得不可方物。

    当她步入忠义堂,堂内倏忽一阵静默,随后便是阵阵惊艳与惊叹声。

    “妹子!你今日也太美了!”孙二娘快步至晁霖面前,眼里满是欣赏的惊艳。

    “二娘姐姐这话说得,我们小霖哪日不美呀?”花宝燕笑意盈盈地从后环抱住晁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懒懒撒娇道。

    跟在花宝燕身边的花逢春拽了拽她的衣袖,想让她赶快放开晁霖:

    姑姑,别再抱小霖姑姑了!这里好多想要杀了你的眼神啊!

    然而花宝燕只是用力抽开自己的衣袖,佯作嫌弃地翻了他一眼,“去找你爹玩去!”

    “咱妹子平日极少穿罗裙,这再一打扮,又不知要迷晕多少兄弟呦!”顾大嫂从旁打趣,言笑晏晏。

    晁霖平日确实很少穿裙子。她的日常,就是跟几个老大处理处理梁山事务,再练练兵、练练武,要么就是往山下跑——长袍是她最爱穿的,方便。

    但毕竟是年节,总要隆重一些过。更何况,这次还是全员聚齐的第一个新年。

    “给他们迷晕是他们的事,我们小霖才不在乎呢!”花宝燕傲娇一仰头,放开晁霖挽起她的胳膊就将她拉向自己的桌子。

    “姐姐们,走啦!”

    坐在主桌的晁盖怀里抱着晁斯年,他笑看着目不转睛盯着晁霖的吴用,打趣道:“加亮,要不要我去把小霖叫过来啊?”

    吴用轻声一笑,收回自己的目光,语气里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她开心就好。”

    阮小七痴痴望着晁霖,阮小二在他脸前晃了好一会儿手他才回过神来,而后目光坚定地看着阮小二:“二哥,俺要娶霖妹!”

    “噗——咳咳……咳…”坐在他旁边的童猛没忍住喷了酒,而后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七哥,想娶霖妹,不能光看霖妹是什么样子…”他一顿,语调调笑:“也要看看自己的样子!”

    童猛的话引发了水军一桌的哄笑,就连阮小二和阮小五都嘲笑起自己的弟弟。李俊也忍不住笑,侧头看向欢笑的晁霖,眼底柔情似水。

    花家和秦家坐在一桌。秦勇贴着晁霖,双臂紧紧抱住她的左臂,一双漆溜溜的眸子巴巴地望着她,一会“干娘我要吃这个”,一会“干娘我要吃那个”,偏偏晁霖又是个惯孩子的,自己没吃多少,一直都在给秦勇夹菜了。

    终于秦夫人忍不住,“秦勇!”她眼神威慑,语气恐吓:“自己吃!你小霖娘什么都没吃呢!”

    秦明也跟着吓唬他:“再不让你干娘好好吃饭,就给你送军师叔叔那里去了啊!”

    秦勇倏时蔫下去,晁霖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对他道:“好啦,勇儿,等干娘一会带你去打雪仗好不好?”

    面前白白净净的孩童双眼又瞬时亮了起来,“好!”他一连点头。

    整个梁山被浓雪泼做一片素白,冷风裹挟着雪花迎面而来。冰凉凉的雪球拍在颈侧,又顺着衣领滑进内里,晁霖不禁打了个寒颤,笑容却愈发灿烂。

    “好你个小春!看我不给你也进些雪!”

    她欢笑着蹲下身,胡乱团起一个雪球就向对面的花逢春撇去。一身雪白的孩童灵巧躲过,又指挥身旁的秦勇向晁霖发起“进攻”。

    飞雪漫卷,雪团来来回回,嬉笑声闹不绝。鲜红衣袂翻飞,少女如同一只鲜艳的蝴蝶,在白雪之中更显夺目;两个孩子也全身覆满了雪,宛若两个大号的雪人。

    被两个孩子近距离扬雪,晁霖连连后退,却一不小心脚一滑摔进了雪里。花逢春和秦勇见状连忙上前关心查看,却被她一手一个按倒在地。

    一大两小又闹作一团,直到天色渐暗,十几支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缤纷炸开,各色焰火绚烂交织,一片流光溢彩。

    忠义堂内众人纷纷走出,看烟花时又看到躺在雪里的大小三人,武松上前拎起两个孩子,杨志也对晁霖伸出了手。

    “凉不凉啊?起来吧?”

    十岁左右正是不知倦的年纪,还一下带两个,要不晁霖也不能筋疲力尽地随地乱躺。她就着杨志的力站起,裙氅上沾的雪扬扬抖落,睫毛上挂着雪,鼻尖眼角皆已冻得通红,几分清冷、几分妖冶,教杨志心尖一颤。

    “两个小家伙,越来越难带了。”

    她眉眼带笑,放开杨志的手,对武松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做了个鬼脸后就将目光投向了夜空中的绚丽烟花。

    爆竹声响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震动。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火花四溅,最后化为一地残红。

    眼前是火树银花,身后是喧嚣欢闹。

    晁霖想,他们的人生,现在,才是开始。

    年前山下绑上来一批去东京的灯匠,宋江教其留下一盏玉棚玲珑九华灯后便放他们离开了。宋江说自己从未去过京师,恰好晁霖上元节也要去东京,便提出与几个兄弟一起去东京看灯。

    晁霖欣然应答。

    正月十一,晁霖、宋江、柴进、李逵、戴宗、燕青住进了东京万寿门外的一个客店。翌日,柴进和燕青进城探路,晁霖也去了御香楼,见到了李师师。

    “我还以为,姑娘不会来了呢。”

    李师师拎起茶台上的茶壶,给晁霖倒了杯茶,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晁霖抬眸对她一笑,神情狡黠撩人,“娘子可约了官家?”

    “当然。”李师师神色淡淡,话语里却漂浮出些许不满:“去岁三月一别,姑娘可一次都没再来。还真是…”

    她侧首嗔视晁霖,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

    晁霖一怔。

    “啊?”她有些懵。

    李师师轻笑起来,“姑娘只在求我办事时才来看我,不是吗?”

    晁霖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这个嘛…李行首,我…”

    “姑娘不必解释。”李师师眉毛一弯,飞快地打断她的话语:“姑娘是大人物,忙,奴家知道的。”

    她说完又娇嗔地瞪了晁霖一眼,而后转身走入屏风,只留晁霖一脸懵地坐在卧榻上。没多时,她又从屏风后转出,将一张写了字花笺黄纸轻拍在晁霖面前。

    晁霖拿起,在看到纸上的内容后瞬间惊诧地抬起头看向李师师——

    “神霄玉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静道君皇帝,特赦梁山泊晁霖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

    字的下面,还押了个御书花字。

    李师师见晁霖震惊样子自得一笑,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

    “姑娘不怕死,敢以强人身份直面天颜,实在叫我敬佩。可万一姑娘哪句话说得不顺了皇上的心,奴家可不舍得你这张漂亮脸蛋。所以…”她的声音轻柔悦耳,仿佛羽毛拂动了晁霖的心:“这张亲笔赦令,保管好。无论你想要的将来能否得到,都能保你一世周全了。”

    她附上晁霖的手,轻柔地摩挲了几下后双眼情深地凝望着她,“上元夜,我等你。”

    上元夜,御香楼中:

    窗外是熙熙攘攘看灯的人群,满城张灯结彩,千万盏花灯次第燃起,烟花绽放,热闹非凡。

    窗内,晁霖对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怡然坐在卧榻上的宋徽宗抱拳行礼,自我介绍道:

    “民女梁山泊晁霖,有幸见过赵大官人。”

    赵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晁霖,突然笑起来,“这么有幸,怎么不见你拜见朕?而是行江湖礼?”

    晁霖直起身,泰然回道:“皇上在宫内是皇上,可在这御香楼,不就只是来探望李行首的赵大官人吗?”

    “还真是伶牙俐齿。”赵佶端起茶杯细细一抿,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晁霖,“怪不得哄得师师为你说了那么多的好话,还为你求了朕的赦令。”

    “承蒙李行首看得起罢了。”晁霖对站在赵佶身侧的李师师微笑着颔首。

    赵佶又是一笑,“不光师师,朕前朝的官员,似乎也对你青眼有加。”

    “皇上的官员,自是与皇上一样有眼光。”

    晁霖奉承的话语哄得赵佶心花怒放,他轻咳两声,正了正颜色,做出一副正经样子:

    “好,你说吧,你要见朕,究竟为何?”

    晁霖再次弯身抱拳,一双眼却紧紧盯住赵佶,似要看清他的每一个反应:

    “民女请皇上,封晁盖为大宋异姓王,将梁山赐为封地。我梁山愿勤王抗辽以回报,从此绝不反宋!”

    此言一出,赵佶和李师师皆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大胆!”赵佶瞬时变了脸色,横眉竖眼,怒而拍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晁霖直起身,坦然自若。

    “你知道?那你还敢与朕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朕看在师师的面子上才听你一言,你竟敢与朕说要朕封你们为王!朕看你真是失了心智!”

    “皇上息怒。”李师师赶忙安抚起赵佶,震惊之余又给了晁霖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

    “皇上。”晁霖目光淡淡地望着赵佶,“民女无意冒犯天威,只是在说实话罢了。我梁山,是山匪,但我们从来都不草菅人命;我梁山兄弟都乃忠义之人,都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只是被这世道逼得不得不落草。请皇上相信我,封我梁山为王,我们必定全力勤王。”

    赵佶怒极反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

    晁霖无奈地轻叹出口气:

    狗屎的封建社会,狗屎的昏君。

    她暗暗骂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四方牌,双手递向赵佶。

    李师师接过四方牌,看到上面的字时却是一惊,动作也随之一滞。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晁霖,那人却面不改色,仍然一副淡定样子。她咬咬牙,转身将四方牌奉到了赵佶眼前。

    赵佶的脸色刹时变得惊愕扭曲。

    “山东晁盖”

    ——是前日柴进从禁院内摸回来的。

    “你…你…你们竟然……!”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赵佶已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民女确实没有资格,但我想,我们梁山有资格。”

    晁霖开口,声音不卑不亢:“皇上,恕民女直言,放眼当今大宋,内忧外患,可用之人几无。宋与辽纠缠多年,民女拿性命相抵,皇上封我梁山,我梁山必定灭辽!”

    赵佶震惊,眯起眼,胸膛上下起伏剧烈。

    “你凭何以为朕的大宋无可用之人了?”

    空气中一阵沉默。许久,久到连李师师都觉得晁霖没有理由了、放弃了,想要张口替她求情时,她才复又开口:

    “皇上,恕民女实话实说,若是大宋还有可用之人,何至今日还让我梁山屹立于山东不倒?让田虎、王庆、方腊等人为非作恶?让辽、金等外邦不断挑衅?不过是因为大宋军事无力罢了。”

    “晁霖姑娘!”

    李师师惊了,这可是冒犯天威、大逆不道之言!她刚想开口为晁霖开脱,却被赵佶所止。

    卧榻上的官家沉默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复又一声冷笑,“师师为你求的赦令,还真是救了你!”

    他说完便拂袍起身,怒气冲冲地甩手而去。

    李师师满面忧愁地看着赵佶离去的背影,走到晁霖面前将四方牌递还给她,“小霖姑娘,今日你可算是把皇上给惹恼了,这可如何是好?”

    “娘子不必担忧。”晁霖对她安慰一笑,“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如何选,就是赵大官人自己的事了。”

    “可万一皇上要…”

    李师师欲言又止,晁霖却清晓她的未尽之言:

    万一要对你们赶尽杀绝该如何?

    窗外猝然泛起火光,城中喊起的杀声震天动地。内室大门被“嘭——”地一声踹开,一面目凶恶的蓬发男子持着双斧站在门口,片片殷红顺着斧刃流落一地。

    李师师被他样子吓得僵在原地,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转头,晁霖站在阴影里,昏黄火光照映在她脸上,面部轮廓忽明忽暗,眼神也晦涩不明。

    她又听到她嗓音沉静地开口:

    “尊严只在刀锋之上,而非乞求声中。想要别人尊重你,首先,就要让他恐惧你。”

    寒意自头顶遍布全身,李师师木然看着晁霖,后者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她这时才幡然发觉,一直以来,她都太过小瞧她了——

    年纪轻轻就能压住梁山,她,从来便不是个简单的。

    宋江、柴进、戴宗、李逵一直在晁霖隔壁的房间吃茶。戴宗听到隔壁大门推开的声音,透过门缝偷看,只见宋徽宗气冲冲地从内走出,便知他没有应允晁霖的请求。与宋江对了个眼神,放出了李逵。

    柴进推开窗子,对楼下举着火把的史进和穆弘挥了挥手;二者会意,点燃了墙边早已铺好的大片枯草堆,随后便翻出了御香楼。

    御香楼火起,吓得赵佶一道烟跑入地道走了,而给他守门的太尉杨戬却没那么幸运,被李逵一斧头砍掉了脑袋。

    宋、柴、戴已趁乱离开,李逵回来找晁霖,晁霖让他把动静闹大一些,他闻之放声大笑,双眼放光地大步离去。

    晁霖微微歪头看向李师师,唇边笑意渐盛,“李行首,今夜多谢,来日事成,我定送你离去。再见。”

    李逵、燕青,史进、穆弘。几人在东京城内与官军杀作一处,晁霖跳出加入他们,直打到城边,武松、鲁智深,朱仝、刘唐从城外冲进来支援,几人一同杀出了城。

    五虎将于城外压阵迎接,众人上马,却发现不见了李逵,燕青自请去寻,其他人则星夜回往梁山。

    回到梁山,晁霖将这次东京之行大致讲与晁盖和吴用,晁盖反复打量了好几遍手里“山东晁盖”的四方牌,笑起来道:“所以你就把东京给点了?”

    “啊。”晁霖不以为然。

    “这样也好。”吴用轻摇羽扇,看着晁霖的眼神十分宠溺纵容,“教那赵大官人知道,我梁山,可不止是一味卑躬屈膝地求封。”

    晁盖双眼含笑地看着吴用,语气揶揄:“还好加亮没跟着小霖一起去东京。”

    “怎么呢?”晁霖不解。

    “不然他非得帮你把皇帝给绑了不可!”

    晁盖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吴用无语地瞪了他了一眼,“给赵官家看四方牌,是告诉他,我梁山的弟兄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宫内,就是杀了他,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而大闹东京,也是为了威慑朝廷,只要我们想,拿下东京也是轻而易举。”

    “是、是。”晁盖顺应着点头,“小霖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嘛,谋略不错,不错!”

    晁霖尴尬地干笑两声:“哥哥,总感觉你在阴阳我俩。”

    最近泰安州有个叫任原的在摆擂相扑,李逵从东京出走后一直没回梁山,宋江猜测他会去泰安闹事,便教卢俊义带着史进、穆弘、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七位头领,引一千余人,去泰安策应。

    数日后众人回山,却依然不见李逵踪影。又过了几日,李逵便穿着一身绿公袍,跟着穆弘回来了山寨。

    忠义堂内寂静一片,晁盖、宋江、卢俊义坐在上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语两个字。

    李逵欢欢喜喜,不明白众位头领为什么都不说话。直至晁霖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跟众人一起从东京回梁山。

    “小霖妹子…”李逵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在东京城里还没杀过瘾,结果众家兄弟就给俺生拉硬拽了出来。俺本还想再杀回去!偏偏小乙哥非教俺走,俺就一路跟他回来,路过泰安,小乙哥打了擂!俺杀了任原!”

    “那你为什么在泰安又跑了呢?”晁霖耐着性子继续发问。

    李逵嘿嘿一笑,“擅自出走,俺怕你们骂俺。”

    宋江闻言在上首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亦是冷冷:“那你今时回来,又是不怕了?”

    李逵还是憨笑着,“这不是哥哥教我回来嘛。”

    晁霖无力扶额。宋江大骂李逵再惹出事端就定不饶他。李逵连声喏喏而退,至此事已毕。

    四月春暖花开,忽一日戴宗疾步进忠义堂,对众人抱拳后开口道:

    “朝廷今差一个太尉陈宗善,赍到十瓶御酒,赦罪招安丹诏一道,如今已到济州城内。”

    此言一出,堂内瞬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震惊、不解、质疑、揣测,晁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目光移向晁霖,蹙着眉的少女忽地一声冷笑。

    “这狗皇帝,还真敢来招安哪。”

    吴用眯了眯眼,看着戴宗,“可打探清楚,是招安,还是册封?”

    “招安。”戴宗一滴冷汗已经下来。

    忠义堂内空气如同凝滞,众人思绪繁乱,面色皆是愤懑不悦。终于,吴用看向晁盖,声音冷冽:

    “迎?或是不迎?”

    晁盖却看着晁霖,“你欲如何?”

    晁霖双拳紧紧攥起,骨节几乎快要破指而出。她眉头紧锁,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眸光微闪,舒展了面容。

    她扶椅而起,莞尔一笑时笑意却不及眼底。

    “迎。”她的语气和缓却坚定:“不光要迎,还要隆重、热情地迎。”

    梁山众人不解晁霖的决定,可吴用却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腾起的杀意。

    看来,这招安使,是走不出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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