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显然是将齐如霜听糊涂了,但徐墨言只是但笑不语,转而又宽慰了娘亲两句,就哄着对方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徐墨言只草草啃了两口冷馍,就出门去市集。

    其实在出发之前,齐如霜实在担忧她的身体、不愿她出门,徐墨雪也在一旁自告奋勇,说若阿姊想要卖些什么,她都可以跑腿代劳。

    徐墨言听着心底发暖,却还是浅笑着拒绝了。

    毕竟若她说自己准备寻找能为绣品增色的螺钿,在完全没有接触过螺钿这个概念的母女二人听来,大概会是天方夜谭。

    只有真真正正的展示在她们眼前,才能有说服力。

    她去的早,集上人还不是很多,不过倒是除了一些常见的商品,也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徐墨言站在卖荷包的摊子前欣赏了许久,感慨古代人民还真是心灵手巧、绣的花草鱼鸟真是栩栩如生。

    走走逛逛的好几圈,将所有摊位都基本混了个眼熟,却始终不买东西,惹得有好奇的摊主问她想要什么,这柔弱漂亮的小娘子也只是笑笑、不回答。

    ——终于,在一个卖鱼的老翁面前站住了脚。

    她蹲下身子打量盆中活蹦乱跳的几尾鱼,问:

    “老伯,这鱼怎么卖?”

    “鲫鱼10文、草鱼15文,若要其他鲜鱼,可提前与老头子我说一声。”

    徐墨言闻言眨了眨眼,又一指鱼篓边新鲜的一大堆海螺问:

    “老伯,那海螺也卖吗?”

    却不想老人家一听人提海螺,却气愤的直吹胡子瞪眼:

    “小娘子,你若买鱼,海螺尽管直接拿走,也算省得我看着碍眼烦心!”

    徐墨言于是好奇的追问:

    “为何事烦心?”

    “嗐,还不是海螺太多闹的!”

    一提起忧心事,老人家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对着徐墨言倒苦水:

    “今年也不知怎么的,海螺简直泛滥成灾,一忘网撒下去,大半都是海螺,人人都是如此!螺壳大却肉少,鱼也比往年瘦了一大圈!海螺已成了送出去都没人要的东西!若不是女儿非要我将这海螺带到市集上看有没有人要,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这烦人的东西!”

    老翁说的气愤不已,徐墨言一听,却笑了。

    她感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对那老人家道:

    “老伯,你家的海螺,我全都要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拍在了鱼篓边上,迎着老人家惊讶的目光,复又补充:

    “这是定金,你只管切好后明日送到桃树村徐氏绣楼处,我到时自会付你剩余的银钱。”

    “……这不成!”

    徐墨言一愣,以为对方是嫌少,眉头微微一皱、斟酌着自己剩余的本钱正考虑如何压价,却见老人家一摆手,将银钱塞回了她手中。

    “太多了,本就是闹人眼的玩意,我还犯愁如何处理呢。你若想要,付老头子我一个辛苦费就行!”

    她闻言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出师大捷,就碰上这么一个豪爽的老人家。

    最后拉扯半天才塞给对方半两银子,徐墨言还被对方强塞了一堆海螺和一尾草鱼,堪称满载而归。

    最后离开的时候,她还不忘叮嘱老人家一句:

    “老伯,若有其他人询问,就说我来找您订购活鱼。”

    老翁虽然感觉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也没多过问,爽快的应下了。

    最关心的问题得到解决,眼下时间还早,徐墨言就抱着一背篓的海螺,逛起了市集。

    她初来乍到,其实也对这个朝代的刺绣技艺十分好奇、想要多多了解几分,有意挑着贩卖绣品的摊位上逛。

    然而一连走了三五个,本来是热热情情的问她想要点什么,结果一听她要些绣线,都连连摆手说没有,一问何时能补上新货,也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徐墨言不免有点疑惑。

    又找了约有半个时辰,还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姐姐,看她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无头苍蝇似的茫然模样实在可怜,才好心偷偷将她拽到一旁、和她说:

    “妹子,别找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可能买到好绣线的。”

    姐姐小心翼翼凑到她身边,悄悄解释:

    “也不知那纨绔羿老三抽什么风,竟然对绣楼的活计感上兴趣了,真是造孽!这不?昨天连夜将周遭所有颜色好看些的绣线全部一扫而空,更是放下狠话,说哪家要是敢将绣线卖给除了他羿府之外的其他人,就要他家破人亡!”

    她虽然义愤填膺,但说这话时显然心有余悸,目光下意识环视四周,似乎担心被人听到似的、见周围没人在意这边,才复又叹了口气抱怨:

    “这镇上,谁敢招惹羿老三那蛮不讲理的忘八蛋?所以说,妹子,这绣线你是不可能买到的,还是快回家吧。”

    ……果然。

    徐墨言其实早有预料,羿伯山绝不会就本本分分任她折腾、而不背后下绊子。

    卖布姐姐这样一番话,其实也是笃定了她心底的想法。

    她目光同时微不可查斜睨,注意不远处从她一出村,就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的几个家丁。

    ……

    少女一副似乎很失望的模样站起身,拿着海螺与肥鱼,转身离开了。

    一回家,妹妹与娘亲皆在院中等她,见她回来,先是让她放下东西、关切的上下检查了一圈,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注意到她带回来的货物。

    齐如霜显然有些不解,徐墨雪却小脸一喜,欢快的拍了拍手:

    “阿姊,今天我们有鱼吃了!”

    小馋猫的模样,引得徐墨言与齐如霜皆不免笑着摇了摇头,齐如霜还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气氛一时间温馨融洽。

    还是齐如霜尚且记得燃眉之急,笑闹之后、不禁望向放下海螺背篓的徐墨言,问道:

    “阿宁今日去市集,可有什么收获?”

    徐墨言闻言叹了口气,露出极为忧愁的表情。

    “女儿本想购入一批颜色亮眼些的绣线,却不想羿府的人昨日就放下狠话,叫任何人都不许卖绣线。”

    一句话落地,仿佛平地惊雷。

    齐如霜闻言怔怔瞪大了一双美目,头脑中“嗡”的一阵乱响。

    ……完了!

    女人瘫软身体倒在了木椅上、一时间心绪繁杂,不禁悲从中来。

    阿言和阿雪,两个女儿怎么办?!

    还有夫君好不容易保下的招牌,难道这就要砸在她手中了吗?

    而徐墨雪更是气红了眼睛,捏着拳头呆呆站在原地半晌、随即撸起袖子就要冲出门,去找羿伯山那厮干脆同归于尽。

    不同于徐家的愁云惨淡,羿府中却是一派春风得意的状态。

    书房中,羿伯山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细缝大小的眼睛满意听手下给他汇报徐家的动态。

    他慢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到徐墨言满脸失望离开市集的时候,更是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拿什么与我羿伯山斗?”

    茶杯撂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细响,羿伯山不屑冷哼出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没了鲜亮的绣线,就算她徐家绣楼手艺再如何高超又能如何?

    他倒要看看,这徐家的小娘子如何神通广大、能空手绣出上品!

    仿佛已经看到几日后那如花似玉的姐妹二人哭哭啼啼,跪在他身边侍奉的动人模样,羿伯山细小眼睛中泄出淫猥的光亮,晃着扇子听一旁手下对他料事如神的恭维,不禁想:

    可别怪他辣手摧花啊,小娘子。

    谁让你们徐家招惹了京中的大人物呢?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而另一边,还不知道羿伯山正在如此恶心的意淫,徐墨言忙拦住她怒气冲冠的傻妹妹。

    她开够了玩笑,也就不再坏心眼的吓唬六神无主的齐如霜与怒气冲冲的徐墨雪了。

    徐墨言不免“扑哧”一乐,搞得二人皆看着她不像忧愁的模样一愣神。

    甚至徐墨雪还十分担忧的看着她、询问一句:

    “阿姊,你是气傻了吗?”

    徐墨言闻言却弯眸、唇边勾着浅淡的笑意,开始宽慰忧心忡忡的家人们。

    “我就知羿伯山定会背后搞些不干不净的手段,已早想出应对的方法了。”

    母女俩不由一怔。

    将人胃口吊起来的徐墨言,却是提着东西,转身带不明所以的二人走进了库房。

    这个朝代对刺绣的认知实在是落后、就连颜色稍微出彩的绣线也值得人关注;也万幸这种局限,才能令羿府的人只关心与之息息相关的绣线,而并不会在意真正重头戏的海螺。

    五彩斑斓、绚丽奇幻、光华可赏的螺钿,以此作为材料创作一幅绣品,绝对能惊艳众人,也能顺利完成客人的要求。

    她之前试探问了齐如霜一些在她看来很基础的技艺问题,然而却只得到女人茫然的眼神,徐墨言便对当下绣楼的落后,有了大概的认知。

    ——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未有人想过加入其他饰品,众人所用绣线颜色也都暗淡,所谓的上品秀品,不过是有一些亮眼的颜色,就能在一众灰扑扑的绣品之中脱颖而出。

    分明上好的材料就在眼前,却不懂得利用,在徐墨言看来,简直像是守着金山银山却要徒劳饿死一般荒唐。

    这也给了她破局之法。

    徐墨言垂敛秾长眼睫、指尖一寸寸抚摸过颜色璀璨的海螺壳,忽而抬眸,对怔愣在一旁的妹妹说:

    “阿雪,随我一同将工具搬到院中。”

    温婉柔弱的少女自信一笑、灼灼出令人难以错开眼的风采,缓慢而坚定道:

    “和我一起,将这些螺壳做成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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