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华丽大婚喜服的女子在喧嚣的大街上疾奔,她的步伐因急切而略显踉跄。

    突然,一块松动的石子绊住了她的脚,她惊呼一声,身体失控般向前扑去,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不远处,一队官兵手持利刃,步步紧逼,冷漠的命令在空气中回荡:“动手,迅速解决。”

    许昭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恐惧,她试图挣扎,却感觉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动弹不得。

    一名士兵面无表情地举起长刀,刀光一闪,冰冷的刀锋划破了她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嫁衣,也溅在了旁观者的脸上。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许昭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昏暗,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当许昭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正红色。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顶装饰精美的花轿之中,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她轻轻抚摸着胸口,试图平复那因噩梦而狂跳不已的心脏。

    “砰砰砰!”外面的锣鼓声震耳欲聋,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梦,而是她即将面对的现实。

    许昭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努力回想着那个令人心悸的梦境。

    梦中的自己,在绝望中挣扎,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无论梦境如何真实,她都不能放弃挣扎。她必须找到改变命运的方法,不能让悲剧重演。

    就在这时,帘门被轻轻撩开,乔媒婆那熟悉而亲切的笑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新娘子别怕,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开心些。”乔媒婆边说边递给她一块红色绢帕,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许昭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乔媒婆点了点头。

    乔媒婆见许昭竟竟是吓软了,低头笑了声,然后安抚起许昭:“哎呦我的新娘子诶,怎么临阵了还怕呢,难道是怕今晚睡不着吗?”

    在媒婆的调笑下,轿外跟着的一众丫鬟小厮也都尽数掩嘴偷笑。

    借着乔媒婆掀起的轿帘,她隔着轻透的红纱瞧见了府门口的一众人等。

    以及府门后隐着的一个颓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是她的大哥。

    一群人只眼睁睁的望着许昭上了轿撵。轿子被抬起,掺杂了鼓声与铜锣声,长长的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哄闹声也益轻。

    许府众人目送迎亲队伍消失在拐角。

    随之而来的,在街道的另一头,突然涌入大批官兵,团团将许府围的水泄不通,尖锐寒凉的利刃正对着许府大门。

    许府的人任谁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接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一步。

    老太太拄着杖,面色倒也显得镇静,视线与马背上的带兵头子对上,沉声:

    “官爷好大的架子啊,不知我们许家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来人是金吾卫副首领,身形高大魁梧。他扫了眼许崔氏,挎下马,手持一道明皇圣旨,道:“圣旨到,许府之人上前接旨。”

    老太太心下一沉,慌忙率领许府人跪下。

    其人缓缓将卷轴拉开,郑重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许府之子,前护国大将军许仲怀战前投降,扰乱军心,致我方死伤无数,罪无可恕。”

    “不可能,怀儿怎么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你们搞错,信口胡诌!”

    近年来边关频频战败,许府形势大不如前,现今连许仲怀这株庇佑倚仗的大树都倒了,他们许府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说许墨琛风头正盛,但只怕是恨他们恨到骨子里,必然不会帮衬许府分毫。

    何况树倒猢狲散。

    原本儿辈中的老大许忱言在官场上稍有起色,前途无可限量,前日竟也断了腿,自此终日郁郁寡欢,已然是个废人。

    刀尖泛着寒光,看得人背后发凉。

    领头之人轻笑,对老太太的话不以为然。随即,他越身上马,一字一句道:“奉右相明令:刀剑无眼,许老太太于斗乱中惨遭不幸,当场气绝身亡。”

    “许府等人抗旨不遵,奋死顽抗,悉数尽就地扑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士兵立即动身,冲向许府。一瞬间呐喊声漫耳,紧跟着刀剑入体的声音和一片血色。

    周围的人逃跑尖叫,脸上覆染血迹,伤的伤,死的死,许府大门鲜血遍地,横尸遍野,让这喜庆的颜色变得更为殷红。

    不消半刻,许府便陷入了沉寂,狰狞地寂静着。

    许府上下,百余人命,尽皆陨落,唯余许三公子,手筋脚筋被挑,舌根被割,哀嚎于地,余者皆惨死无存。

    首领轻抚手中滴血的红刃,冷漠地瞥了眼挣扎的许庆笙,冷声道:“带走。”

    随后,他转向亲信,沉声吩咐:“速去向右相禀报。”

    “其余人等,随我追捕那待嫁新娘。”

    右相,当朝权臣,许墨琛。

    ……

    许昭端坐于轿中,这等生死之局,她梦中已历无数,只是未曾料到,自己终将成为局中人。

    许府的衰败、家人的离散、自己的命运……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绢帕,默默祈祷着一切能够平安无事。

    “你将会丧命于此。”梦中之音,空灵而急迫,似警告,又似催促。

    碧空如洗,白云悠游,然许昭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四周是喜庆的鞭炮声与人群的欢呼。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抽离,而这一切,都将在她嫁出府门后的某一刻终结。

    她不愿坐以待毙,不愿屈服于这既定的命运。于是,在众人瞩目之下,她毅然决然地喊停了婚轿。

    “停轿!”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轿身骤然落地,轿夫愕然,四周看客也哗然一片。

    许昭不顾一切地掀开轿帘,跳下婚轿,跃上了一旁未被驯服的骏马。

    她虽未习骑术,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忘却了恐惧,紧握缰绳,双腿夹紧马腹,任由马儿带着她在街道上狂奔。

    然而,好景不长,官兵迅速追来,横立在前,意图拦截。

    马儿受惊失控,许昭虽拼尽全力,却终难驾驭。她索性一狠心,拔下发钗刺入马身,迫使它继续狂奔。

    就在这生死关头,带兵的首领拉弓射箭,一箭穿心。

    许昭感受着剧痛蔓延全身,惊愕与不甘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怪只怪你许家不识时务,得罪了右相大人。”这是她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倒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动。

    百姓们不敢妄议,只隔远了驻足观望。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身后一道青色身影驾着马,朝这边飞奔,寒冽的冷风拂过他的袖袍,少年的脸色却很阴沉。

    看清了来人后,领头之人咽了咽口水有些许慌乱,急忙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

    不过是杀一名女子,右相何故亲自过来?

    许墨琛冷着脸,在许昭的尸首前停下,凝望着她,周身的威压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人,可有何不妥吗?“领头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墨琛没有回答。他紧了紧手中凝有血块的白色女子绢帕,瞧着地上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气息的许昭,不语。

    只是不知为何,忽而……念及儿时事。

    许墨琛眸色暗了暗,别开眼,随手将绢帕丢弃在地。

    让原本就沾有血污的白帕又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策马转身,像是自言自语般,“死就死了罢。”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说来可笑,一块带血的帕子,他竟珍藏了十年。

    许墨琛走后,气氛却极为怪异,跟上来的乔媒婆见人都死了,也只得作罢,晦气的招了招手,带着迎亲队伍离开。

    走前也不忘刮了张守巡一眼,“今日起,国公府与右相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张守巡待在原地,他也摸不定许墨琛是什么意思,这许昭到底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按右相的吩咐,许府人的尸体都是拖去喂狗的。

    但许墨琛向来阴晴不定,刚才他对许昭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于反常,所以现在他也拿不定把许昭的尸身怎么办。

    无奈,他也率众离开,将许昭曝尸街头。

    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独留许昭躺在血泊中。

    百姓议论纷纷:

    “那倒在地上的不是贺小侯爷的新娘子嘛?”

    “你没听说吗,护国大将军许仲怀通敌叛国,许家被满门抄斩啦,连刚出嫁的许四小姐都不放过……”

    “满门抄斩?我依稀记得…那当朝右相不是许家的孩子吗?”

    “哎呦,快别说了,这话要传到那位耳朵里,仔细你的命!”

    ……

    不消半刻,一位身着喜服的红衣少年郎缓缓而至。

    他下马,向着许昭奔跑而去,脚步虚浮,一路上跌跌撞撞,摔在许昭跟前。

    他爬起身拉住许昭的手,是凉的。他手足无措,将许昭抱在怀中,试图让她暖和些。

    可是她浑身上下都是冰的,怎么捂都捂不暖。

    他无声却泪眼蹒跚,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伸手想要堵住许昭胸前贯穿身体的箭口。

    但血液早已干涸。

    “阿昭……你,你怎么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你怎么还是这么懒呢?你醒来看看我啊,我来了……”

    他是贺小侯爷,贺延。

    “我来了…别怕。别怕。”

    贺延不顾形象的堵住许昭的伤口,弄得两手都是血,此刻也说不清到底是嫁衣更红,还是血更红一些。

    怀中的人,只会变得更加冰凉。

    他抱着许昭呆呆坐了好久,周围的人一片唏嘘,也不敢上前帮忙,只摇摇头。

    许久。

    贺延动了动,他轻轻的整理好许昭的衣襟,轻柔的擦干净了她面容上的血迹,将她从地上抱起,紧紧地护在怀里,嘴里呢喃,“阿昭,别怕,我带你回家了……带你,回我们的家。”

    斜日落在少年身上。

    他穿着大红喜服,怀里护着许昭,一步一步往前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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