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什么仇？
自然是昨天的胯.下之辱。
“喂，昨儿是你们老大骑的你……”赵雪妮声音像漏气一样，越来越细。
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仰头盯着不断逼近的鸵老大，铁锹死死挡在胸前。
它脖子胀得越来越大，那种摩托车打不着火的噗噗闷响又出现了。
一下又一下震动赵雪妮的耳膜。
这时候装死管用吗……
鸵老大的影子笼罩在墙上。
她屏息闭上眼。
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而是听见远处响起清脆口哨声。
赵雪妮闭眼大叫：
“小罗救我——！！”
哨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点沉的笑声，揶揄意味十足。
“让你失望了，是我。”
她猛然睁开眼。
许漠站在一米开外，单手插兜，兴味十足观察着她——
手在胸前紧攥铁锹，双腿扭成麻花，像个明明怕到不行却还宁死不从的烈女。
“有志气，死到临头都不叫。”许漠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他扬了扬手，鸵老大乖乖走回他身边。
赵雪妮见他那股游刃有余的嘲讽劲儿，一股火窜上来：“这些鸵鸟只听你的话，我根本没法开展工作。”
许漠抚摸鸵鸟背脊的动作停下来。
他歪了歪头，轻笑：“你也可以跟我学习如何驯服鸵鸟。”
这话说的。
是她不想学吗。
同桌三年，许漠最烦的就是教别人做题，她没少被他冷嘲热讽。
她可不想十年后重蹈覆辙。
“我找老金学。”
赵雪妮一扔铁锹，莫名有点生气。
她没想通自己为何生气，是气许漠来得太迟害她被吓到，还是别的。
“你不过是一个司机，又不是饲养员。”
她说着与他擦身而过。
许漠眼神沉了一下。
这次响起的是低沉口哨声。
正在弯腰搬白菜的赵雪妮感觉地面震了一下。
她侧抬起头，只见围栏里所有鸵鸟全跑了出来。
地动山摇，它们互相追逐着一齐涌出门外。
赵雪妮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巴。
“你……你把它们全放了？”
许漠耸耸肩，反身往外走，留给她一面利落的背影：
“我只是一个司机。”
“喂你……！”赵雪妮放下手里的活，两步并一步地追上去。
外面晴空悠悠，万里无云。
数百只鸵鸟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奔跑，地面传来的震动犹如千军过境。
其他棚舍的饲养员听见动静都出来了，纷纷叉腰看这壮观奇景。
始作俑者悠悠走在赵雪妮前方，半带挑衅地回了下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促狭。
赵雪妮停住脚步，拍了下脑门，不得不服：
“那啥，许漠……”
风把声音吹散。
许漠似乎放慢脚步。
给她机会追上去？
赵雪妮深吸一口气，挥臂握拳，以行军拉练的标准姿势一路小跑到他身侧，双脚还在不停踏步：
“许漠，拜托你……教我吧，教教我。”
“再说吧。”
许漠舔了舔唇，望向前方的脸庞神采奕奕。
“没时间再说了。”
赵雪妮跑得气喘吁吁，呵出的白雾顺着风向全飘到许漠脸上。
“鸵老大它记仇的，你一不在它就欺负我！”
许漠看她一眼，脚步不停：“你可以找小罗。”
大冬天的，赵雪妮跑得脸颊通红，一瞬间仿佛回到高中最痛苦的冬季晨跑。半天过去，她憋出一句：
“……小罗不行。”
食堂里正在吃香肠的小罗莫名打了个喷嚏。
“只有你可以。”
许漠嘴角快速牵起了一下。
他转身看向赵雪妮：“我不包教会。”
赵雪妮终于能停下来，鼻尖在风中冻得嫣红。
她抬头望着许漠，气咻咻地说，“但你不能骂我。”
许漠微诧异：“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骂是没骂过，但他把额头拧出川字纹的表情赵雪妮可一辈子也忘不了。
“也不能皱眉。”
许漠鼻腔哼笑：“爱学学，不学拉倒。”
他将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掐，含进嘴里，轻轻一吹。
赵雪妮还没看清他口型，就听一声嘹亮哨音。
紧接着，拔足狂奔的鸵鸟们折返方向，像一支支羽毛弓箭射向他们。
赵雪妮赶紧躲到许漠身后，探出一双眼睛：“我也得学吹口哨吗？”
“想什么呢。”许漠低头看着背后的她，“只有我在场的时候你才能骑鸵鸟。”
“哦……”
赵雪妮闷闷应着，眼神忽然聚焦。
“骑鸵鸟？驯服的方式就是骑鸵鸟？！”
许漠问，“《动物世界》看过么？”
“这谁没看过呀。”
许漠看回远方，荒原上的大风吹起他的短发。
他微眯起眼说，“在动物的世界里，没有感情，只有强弱。”
风把这句话吹进赵雪妮耳里，她不解地看向许漠。
他的侧脸线条硬得像一把刀。
为首的鸵老大迈着长腿奔向许漠，就快冲到他们面前时，许漠竖起手掌，鸵老大立刻止步，停在几步之外，睫毛扑扇扑扇，柔软的长脖摆动得像水草。
好，好乖巧……
许漠走到鸵老大身边，一手按住它背部，对赵雪妮扬下巴：“过来。”
“你不先上去吗？”她原地不动。
许漠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把赵雪妮弄得有点懵。难道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骑？
“诶，漠哥！”
远处的光头养鸡户也在棚舍外看戏，他笑嘻嘻地大叫，“我们大老爷们也想学骑鸵鸟，你咋只教漂亮小姑娘啊！”
哦那太好了，都来学骑鸟许漠就不用盯着她一个人了。
但许漠只是扬声回他一句：“你先减50斤再来找我。”
赵雪妮在心里叹气，今天这洋相是出定了。
她踩着梯凳爬上去，刚一坐好，鸵老大很通人性地扭头看她一眼，就开始猛甩屁股，想把她甩下去……
赵雪妮被颠得左右乱晃，这鸵鸟背上全是羽毛，也没个抓手，只有许漠一直按在它身上的手。
“坐稳了？”许漠抬起头。
他他他不会要松手了吧！
赵雪妮以前在景区坐骆驼和大象，都是饲养员牵着动物慢慢往前走，哪经历过这么原始生猛的骑行！
“你……你可不可以……”
赵雪妮感觉自己身体在发热。
许漠盯着她一点点变红的耳朵，眼底含笑。
“嗯？”
她被那目光烫得心口直跳，双手合按在他的大手上。
“……不要留我一个人，许漠。”
她戛然住声，许漠的目光移上来，和她的目光相遇。
他的额头在冬天的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彩，洁净又明亮，黑如深潭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异彩。
那里面盛着她的倒影。
一阵皂香味的风拂面而过。
身下的鸵老大沉了一下。
赵雪妮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后背抵着许漠坚硬的胸膛，感受他微微俯身压在身上的重量，被他前伸的双臂强势地禁锢在方寸之间，耳边是他在风中的低涩声音：
“别怕，我不松手。”
许漠拍了拍鸵老大，它轻快地跑起来。
这次换赵雪妮坐在前面，眼前骤然开阔，冬日凛风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
很冷，却也很畅快。
鸵鸟载着他们一往无前地奔向远方。
远方是一片白茫茫的旷野。
她好像没那么害怕，因为身后坐着许漠。他的双手就按在她正前方，修长有力的一双大手，像过山车座椅前排的扶杆，是过山车升至顶点时让人最想牢牢抓住的存在。
鸵老大跑得越来越快，棚舍与山林飞快后退。
赵雪妮大着胆子攥住他手腕。
许漠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
她的长发丝丝缕缕滑过他面颊，发香如花海。
他双手微紧，更低地俯身压住赵雪妮，将她包裹在怀抱里。
鸟背上的时间流速与往常不同。
赵雪妮跳下来时脚步打晃，还没站稳，就听见养鸡户的大嗓门：“哟，这才三分钟，咋不多骑会儿呢！”
许漠在她身后笑了笑：“再不下来某人要晕鸟了。”
赵雪妮听他这么说，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潮汗。
心虚地看了眼许漠手腕，他早已双手抄兜。
许漠今天穿的黑夹克有一圈棕色毛领，他插兜往那一站，就是气宇轩昂的英姿。
赵雪妮忽然想起老妈以前教她选男人的标准，大个门前站，不穿衣服都好看。
她幽幽地想，这辈子是没机会见许漠不穿衣服的模样了。
“歇会儿？”许漠点了根烟问。
“好。”
背靠许漠的皮卡车后斗，赵雪妮捧着塑料纸杯喝热牛奶。
她身上这件黑罩衣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人一上班就懒得精致，索性连妆也不化了。
许漠站在车尾抽烟，一言不发。
两人一同看着远处吃草的鸵鸟。冬日户外的天空有一种独特的静谧，时间驻步在这里。
牛奶杯的热气氤氲眼眸，赵雪妮蓦然想起自己在北京的作息。
她很少看见北京的蓝天。凌晨下播，这个点自己往往在补觉，醒来是在下午，一个人看着夕阳漫天，总觉得很孤独。
“你今天不用开车吗？”赵雪妮扭头问。
许漠在烟雾缭绕中愣了愣，“最近不忙。”
赵雪妮垂下眼，指尖摩挲纸杯杯沿，“为什么要回来……当司机。”
她的话音轻轻，也许是料想许漠不会同她说太多，所以不像在问许漠，更像自言自语。
周遭安静下来。
赵雪妮轻咬嘴唇。
后悔，她又越界了。
许漠将烟头掐灭在皮卡车外壳，他说，“因为自由。”
赵雪妮静静看着他。
许漠看向远处的群山大地，过了很久，他眼里映着浅蓝色的天空，眼神无焦点地空茫起来，声音轻不可闻。
“因为被困住，所以想自由。”
-
赵雪妮没有时间思考许漠的回答，她很快就被许漠再次拉到鸵老大面前。
“现在开始，你要自己爬上去。”
休整后的许漠俨然一副教练架势。
他抱胸站在一旁，戴墨镜和黑手套，脖子上系着红围巾，冲赵雪妮努努嘴：
“上。”
她心一横，踩着梯凳往鸵老大身上跨腿，鸵老大撒腿就跑，踩空了的赵雪妮结结实实摔在草地上。
得亏衣服穿得厚，不算太疼，就是丢人。
小罗嘻嘻哈哈地跑过来：“骑鸟和骑自行车一样，多摔几次就好啦！”
赵雪妮瞪着他，好想让他把香肠吐出来。
许漠吹了声口哨，鸵老大像听到感召一样速速返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捧黑色杂粮，对赵雪妮使了个眼色：
“继续。”
这，趁鸟之危不好吧。
奈何许漠眯起眼的模样太有压迫感。
她哆哆嗦嗦再次爬上鸟背，这次鸵老大嗖一下载着她冲出去，赵雪妮慌乱中想抓住点什么，一不小心揪下几根羽毛，直接被鸵老大一甩屁股扔了出去。
小罗目瞪口呆看着那道半空中的优美弧线。
“漠哥，她，她不会死这吧……”
许漠放下望远镜，语气悠悠。
“死不了，她抗造。”
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的赵雪妮对着头顶天空发呆。
想当年，她双十一期间一口气从天黑播到天亮，成为全公司直播间销冠。
小小鸵鸟……
鲤鱼打挺地蹦起来，赵雪妮撸起袖子：“再来！”
就这样苦练一周，赵雪妮一大早走进食堂，众人看她的表情都很奇怪。
她夹了三个烧饼，径直坐到小罗对面。
“他们瞅我干嘛？”
小罗上下打量着她，良久，缓缓伸出大拇指：
“大伙都说，追漠哥的女人那么多，只有你……撑过了第一周。”
自然是昨天的胯.下之辱。
“喂，昨儿是你们老大骑的你……”赵雪妮声音像漏气一样，越来越细。
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仰头盯着不断逼近的鸵老大，铁锹死死挡在胸前。
它脖子胀得越来越大，那种摩托车打不着火的噗噗闷响又出现了。
一下又一下震动赵雪妮的耳膜。
这时候装死管用吗……
鸵老大的影子笼罩在墙上。
她屏息闭上眼。
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而是听见远处响起清脆口哨声。
赵雪妮闭眼大叫：
“小罗救我——！！”
哨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点沉的笑声，揶揄意味十足。
“让你失望了，是我。”
她猛然睁开眼。
许漠站在一米开外，单手插兜，兴味十足观察着她——
手在胸前紧攥铁锹，双腿扭成麻花，像个明明怕到不行却还宁死不从的烈女。
“有志气，死到临头都不叫。”许漠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他扬了扬手，鸵老大乖乖走回他身边。
赵雪妮见他那股游刃有余的嘲讽劲儿，一股火窜上来：“这些鸵鸟只听你的话，我根本没法开展工作。”
许漠抚摸鸵鸟背脊的动作停下来。
他歪了歪头，轻笑：“你也可以跟我学习如何驯服鸵鸟。”
这话说的。
是她不想学吗。
同桌三年，许漠最烦的就是教别人做题，她没少被他冷嘲热讽。
她可不想十年后重蹈覆辙。
“我找老金学。”
赵雪妮一扔铁锹，莫名有点生气。
她没想通自己为何生气，是气许漠来得太迟害她被吓到，还是别的。
“你不过是一个司机，又不是饲养员。”
她说着与他擦身而过。
许漠眼神沉了一下。
这次响起的是低沉口哨声。
正在弯腰搬白菜的赵雪妮感觉地面震了一下。
她侧抬起头，只见围栏里所有鸵鸟全跑了出来。
地动山摇，它们互相追逐着一齐涌出门外。
赵雪妮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巴。
“你……你把它们全放了？”
许漠耸耸肩，反身往外走，留给她一面利落的背影：
“我只是一个司机。”
“喂你……！”赵雪妮放下手里的活，两步并一步地追上去。
外面晴空悠悠，万里无云。
数百只鸵鸟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奔跑，地面传来的震动犹如千军过境。
其他棚舍的饲养员听见动静都出来了，纷纷叉腰看这壮观奇景。
始作俑者悠悠走在赵雪妮前方，半带挑衅地回了下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促狭。
赵雪妮停住脚步，拍了下脑门，不得不服：
“那啥，许漠……”
风把声音吹散。
许漠似乎放慢脚步。
给她机会追上去？
赵雪妮深吸一口气，挥臂握拳，以行军拉练的标准姿势一路小跑到他身侧，双脚还在不停踏步：
“许漠，拜托你……教我吧，教教我。”
“再说吧。”
许漠舔了舔唇，望向前方的脸庞神采奕奕。
“没时间再说了。”
赵雪妮跑得气喘吁吁，呵出的白雾顺着风向全飘到许漠脸上。
“鸵老大它记仇的，你一不在它就欺负我！”
许漠看她一眼，脚步不停：“你可以找小罗。”
大冬天的，赵雪妮跑得脸颊通红，一瞬间仿佛回到高中最痛苦的冬季晨跑。半天过去，她憋出一句：
“……小罗不行。”
食堂里正在吃香肠的小罗莫名打了个喷嚏。
“只有你可以。”
许漠嘴角快速牵起了一下。
他转身看向赵雪妮：“我不包教会。”
赵雪妮终于能停下来，鼻尖在风中冻得嫣红。
她抬头望着许漠，气咻咻地说，“但你不能骂我。”
许漠微诧异：“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骂是没骂过，但他把额头拧出川字纹的表情赵雪妮可一辈子也忘不了。
“也不能皱眉。”
许漠鼻腔哼笑：“爱学学，不学拉倒。”
他将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掐，含进嘴里，轻轻一吹。
赵雪妮还没看清他口型，就听一声嘹亮哨音。
紧接着，拔足狂奔的鸵鸟们折返方向，像一支支羽毛弓箭射向他们。
赵雪妮赶紧躲到许漠身后，探出一双眼睛：“我也得学吹口哨吗？”
“想什么呢。”许漠低头看着背后的她，“只有我在场的时候你才能骑鸵鸟。”
“哦……”
赵雪妮闷闷应着，眼神忽然聚焦。
“骑鸵鸟？驯服的方式就是骑鸵鸟？！”
许漠问，“《动物世界》看过么？”
“这谁没看过呀。”
许漠看回远方，荒原上的大风吹起他的短发。
他微眯起眼说，“在动物的世界里，没有感情，只有强弱。”
风把这句话吹进赵雪妮耳里，她不解地看向许漠。
他的侧脸线条硬得像一把刀。
为首的鸵老大迈着长腿奔向许漠，就快冲到他们面前时，许漠竖起手掌，鸵老大立刻止步，停在几步之外，睫毛扑扇扑扇，柔软的长脖摆动得像水草。
好，好乖巧……
许漠走到鸵老大身边，一手按住它背部，对赵雪妮扬下巴：“过来。”
“你不先上去吗？”她原地不动。
许漠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把赵雪妮弄得有点懵。难道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骑？
“诶，漠哥！”
远处的光头养鸡户也在棚舍外看戏，他笑嘻嘻地大叫，“我们大老爷们也想学骑鸵鸟，你咋只教漂亮小姑娘啊！”
哦那太好了，都来学骑鸟许漠就不用盯着她一个人了。
但许漠只是扬声回他一句：“你先减50斤再来找我。”
赵雪妮在心里叹气，今天这洋相是出定了。
她踩着梯凳爬上去，刚一坐好，鸵老大很通人性地扭头看她一眼，就开始猛甩屁股，想把她甩下去……
赵雪妮被颠得左右乱晃，这鸵鸟背上全是羽毛，也没个抓手，只有许漠一直按在它身上的手。
“坐稳了？”许漠抬起头。
他他他不会要松手了吧！
赵雪妮以前在景区坐骆驼和大象，都是饲养员牵着动物慢慢往前走，哪经历过这么原始生猛的骑行！
“你……你可不可以……”
赵雪妮感觉自己身体在发热。
许漠盯着她一点点变红的耳朵，眼底含笑。
“嗯？”
她被那目光烫得心口直跳，双手合按在他的大手上。
“……不要留我一个人，许漠。”
她戛然住声，许漠的目光移上来，和她的目光相遇。
他的额头在冬天的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彩，洁净又明亮，黑如深潭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异彩。
那里面盛着她的倒影。
一阵皂香味的风拂面而过。
身下的鸵老大沉了一下。
赵雪妮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后背抵着许漠坚硬的胸膛，感受他微微俯身压在身上的重量，被他前伸的双臂强势地禁锢在方寸之间，耳边是他在风中的低涩声音：
“别怕，我不松手。”
许漠拍了拍鸵老大，它轻快地跑起来。
这次换赵雪妮坐在前面，眼前骤然开阔，冬日凛风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
很冷，却也很畅快。
鸵鸟载着他们一往无前地奔向远方。
远方是一片白茫茫的旷野。
她好像没那么害怕，因为身后坐着许漠。他的双手就按在她正前方，修长有力的一双大手，像过山车座椅前排的扶杆，是过山车升至顶点时让人最想牢牢抓住的存在。
鸵老大跑得越来越快，棚舍与山林飞快后退。
赵雪妮大着胆子攥住他手腕。
许漠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
她的长发丝丝缕缕滑过他面颊，发香如花海。
他双手微紧，更低地俯身压住赵雪妮，将她包裹在怀抱里。
鸟背上的时间流速与往常不同。
赵雪妮跳下来时脚步打晃，还没站稳，就听见养鸡户的大嗓门：“哟，这才三分钟，咋不多骑会儿呢！”
许漠在她身后笑了笑：“再不下来某人要晕鸟了。”
赵雪妮听他这么说，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潮汗。
心虚地看了眼许漠手腕，他早已双手抄兜。
许漠今天穿的黑夹克有一圈棕色毛领，他插兜往那一站，就是气宇轩昂的英姿。
赵雪妮忽然想起老妈以前教她选男人的标准，大个门前站，不穿衣服都好看。
她幽幽地想，这辈子是没机会见许漠不穿衣服的模样了。
“歇会儿？”许漠点了根烟问。
“好。”
背靠许漠的皮卡车后斗，赵雪妮捧着塑料纸杯喝热牛奶。
她身上这件黑罩衣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人一上班就懒得精致，索性连妆也不化了。
许漠站在车尾抽烟，一言不发。
两人一同看着远处吃草的鸵鸟。冬日户外的天空有一种独特的静谧，时间驻步在这里。
牛奶杯的热气氤氲眼眸，赵雪妮蓦然想起自己在北京的作息。
她很少看见北京的蓝天。凌晨下播，这个点自己往往在补觉，醒来是在下午，一个人看着夕阳漫天，总觉得很孤独。
“你今天不用开车吗？”赵雪妮扭头问。
许漠在烟雾缭绕中愣了愣，“最近不忙。”
赵雪妮垂下眼，指尖摩挲纸杯杯沿，“为什么要回来……当司机。”
她的话音轻轻，也许是料想许漠不会同她说太多，所以不像在问许漠，更像自言自语。
周遭安静下来。
赵雪妮轻咬嘴唇。
后悔，她又越界了。
许漠将烟头掐灭在皮卡车外壳，他说，“因为自由。”
赵雪妮静静看着他。
许漠看向远处的群山大地，过了很久，他眼里映着浅蓝色的天空，眼神无焦点地空茫起来，声音轻不可闻。
“因为被困住，所以想自由。”
-
赵雪妮没有时间思考许漠的回答，她很快就被许漠再次拉到鸵老大面前。
“现在开始，你要自己爬上去。”
休整后的许漠俨然一副教练架势。
他抱胸站在一旁，戴墨镜和黑手套，脖子上系着红围巾，冲赵雪妮努努嘴：
“上。”
她心一横，踩着梯凳往鸵老大身上跨腿，鸵老大撒腿就跑，踩空了的赵雪妮结结实实摔在草地上。
得亏衣服穿得厚，不算太疼，就是丢人。
小罗嘻嘻哈哈地跑过来：“骑鸟和骑自行车一样，多摔几次就好啦！”
赵雪妮瞪着他，好想让他把香肠吐出来。
许漠吹了声口哨，鸵老大像听到感召一样速速返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捧黑色杂粮，对赵雪妮使了个眼色：
“继续。”
这，趁鸟之危不好吧。
奈何许漠眯起眼的模样太有压迫感。
她哆哆嗦嗦再次爬上鸟背，这次鸵老大嗖一下载着她冲出去，赵雪妮慌乱中想抓住点什么，一不小心揪下几根羽毛，直接被鸵老大一甩屁股扔了出去。
小罗目瞪口呆看着那道半空中的优美弧线。
“漠哥，她，她不会死这吧……”
许漠放下望远镜，语气悠悠。
“死不了，她抗造。”
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的赵雪妮对着头顶天空发呆。
想当年，她双十一期间一口气从天黑播到天亮，成为全公司直播间销冠。
小小鸵鸟……
鲤鱼打挺地蹦起来，赵雪妮撸起袖子：“再来！”
就这样苦练一周，赵雪妮一大早走进食堂，众人看她的表情都很奇怪。
她夹了三个烧饼，径直坐到小罗对面。
“他们瞅我干嘛？”
小罗上下打量着她，良久，缓缓伸出大拇指：
“大伙都说，追漠哥的女人那么多，只有你……撑过了第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