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叫方糖。”一个女孩在月色里现身。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找个人陪我说话。”

    “无妨。”女孩招呼她在树枝上坐下,俯瞰整个操场。

    “你有工作吗?”黎玥的这句话不算冒犯,在玄灵的世界里,很少有人会选择工作,比起工作,他们大多更爱尘世闲游。

    “没有。”女孩摇了摇头,双髻上的铃铛发出轻快的声响。

    “你多大了?”

    “二十七。”

    “二十七就能化身木灵了?”

    “之前有个玄曾经在这儿上过学,是她帮的我。”

    “林漪?”

    “你也认识她!”女孩轻呼。

    “那时候她才刚当生吏吧,就能有这本事呢?”

    “要不然她能只用六年时间就升到了华北地区负责人嘛。”女孩骄傲地说。

    “我重新跟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黎玥,是林漪的同门师姐。”

    “哇,你就是可儿姐姐啊!小漪跟我提过你。”是个玄灵都有资格称林漪为小漪,这是最让林漪郁闷的一点,毕竟在她诞生之前,世界范围内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有玄灵诞生了。

    “你怎么来江北发展了?我之前听小漪讲过,你不是在总部上班嘛。”

    “我是痕迹消除师,平常工作也不忙,小漪成立了工作室,就来帮帮她。哎,你有没有听过我们的工作室?当时她有没有拉你入伙?”

    “她倒是问过我,我没同意。我没专长而且还很宅,不喜欢出远门。”

    “工作室不是只接江北的委托嘛,说起这个,小漪还真的是挺爱江北的。”

    “的确,毕竟她自诞生以来一直是以人类的身份在江北生活,所以对这儿有不同的感情吧。”

    “你呢?一直没走出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咱俩的关系还没熟到那步吧,除非你给我带齐妙工坊的变形糖,我就告诉你。”

    “你吃变形糖干什么?”

    “我想要开花,开出硕大鲜艳的花朵。”方糖咧着嘴傻笑,看起来憨憨的。

    “你要想清楚,是你想以木灵的身份开花还是想让你的本体开花。”

    “你能使我的本体开花吗?”方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虽然我不能,但是你知道林漪能吗?”

    “真?”

    “骗你干什么,我就这么说吧,就算她不能,她可是手握水君,司君,冥君三大资源,同时还是大祭司的好友。对,你可以让她拜托大祭司啊,大祭司肯定有办法!”

    “大祭司?她能行吗?”

    “哇,你是不知道,大祭司在她选择当生吏的时候,隐瞒身份跟她一块从亡吏做起,就这交情,你说好不好。”

    方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今天跟我讲了这么多,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聪明!”黎玥揉了一下方糖的脑袋。

    “哎不对,真正能帮到我的是小漪,你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我也只需要你给我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姑娘你有印象不?”黎玥通过心声把郭芙的模样传给了方糖。

    “没印象诶,看起来至少得十年前了吧。”

    “得,白跑一趟,不过你要是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黎玥连客套都没有,起身就要告辞。玄灵之间从未讲过什么虚礼,这是他们与人类不同的地方。

    方糖还坐在树上琢磨让树开花的事呢。

    第二天入夜,黎玥和黎梦再度出门,去找远在上海的叶明哲。

    想在工作日等一个金融男睡着,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她们眼见着叶明哲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十一点,又到楼下的健身房里运动了一个小时,洗完澡才开车回到小区。然而他并不着急上楼,反倒在车里悠然地抽了一根烟,等烟味散去,才提着包走进电梯。

    回家后,他又打开电脑看一天的新闻资讯。半个小时过去,始终翻不到想看的消息后,才疲惫地合上电脑,靠在了沙发上。等他躺在床上时,已是凌晨三点。

    黎玥对这个男人堪称钟点房的家并不感兴趣,全屋不大,最多六十平,除了一张大床、衣柜和沙发外,能被叫做家用电器的只有冰箱和微波炉,装饰全无。衣柜里的衣服大多形制相似,只是花纹和颜色略有区别;冰箱里只有预制沙拉和各种冲剂、药片。黎玥从不会对人下各种刻板定义,所以她也不会去想,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思,反正她是不会这样生活。

    叶明哲虽然已经躺在床上,脑神经却还是十分活跃,脑海中冒出层出不穷的思绪。没被汗水排泄出去的咖啡因依旧尽职尽责地工作,正如他本人一样,奉行工作至死的理念。黎玥看着叶明哲被失眠困扰的样子,挥手便让他进入了睡眠状态。黎梦用指尖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后,从中提取了记忆丝线。

    十多年前,叶明哲虽与郭芙是一个专业的大学同学,可对她第一次产生印象还是在某次小组作业上。

    课堂上,老师定下了以随机四人的形式分组,并按照顺序为每组分配了一个导师,要求每个小组要在两周后进行一个汇报演讲,选题范围是“政府与经济”。

    和叶明哲一组的是郭芙和两个男生。对于和谁一组,叶明哲并没有多少想法,只要不影响他拿优秀,组员是谁并不重要——以专业第一的成绩入学,他毫无悬念的被推为组长。

    叶明哲选择自己单独与导师沟通选题,这样能保证他所认为的高效性。在没有结合任何组员的意见的情况下,他与导师将选题敲定为“政策对经济的影响”,并将内容划分为三个模块。

    小组成员聚在一起分配任务时,叶明哲选择了最难的一个模块,另外两个男生紧接着选了剩下的两个模块,他们自以为怜香惜玉地把汇总整合报告、制成PPT的工作,理所当然的交给了郭芙,对此郭芙不置可否。

    在预先约定的提交一阶段任务的时候,叶明哲看了看完成的一塌糊涂的另外两模块,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是不会帮忙改的,毕竟他已经将自己的那部分出色完成了,剩下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作业成果展示的时候,由郭芙代表整个小组上台发言,后续进度叶明哲从未跟进过,所以他对于作业能完成到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当看见图表俱全、逻辑清晰、衔接有力的演示文稿时,他震惊了。

    郭芙对全组提交上来的内容进行了统一整理,提炼创新点后,明确了报告思路,与另外两位成员多次对接后,补全了他们未找全的各类参考文献,并帮他们优化了内容。

    讲台上的郭芙依据自己的逻辑链,将内容以数据图表的形式呈现出来,三个模块环环相扣,衔接有序,仿若一线。发言完毕后,台下掌声雷动。

    答辩环节,老师针对各模块内容向小组成员进行提问,那两名成员没有掉链子,对老师的各个问题都给了自己的观点。最后老师给予的评价是,团队配合有力,成员沟通良好。并给了他们课程最高分。

    汇报结束后,叶明哲拦住了郭芙,还不等他开口,郭芙先说了:“都是为了学分。”

    “我不知道这门课还考察团队领导力。”这样的话刚说出口,叶明哲就感到了它的不合时宜。

    “嗯。”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郭芙就先行一步了。

    叶明哲从未遇到过这样不讲礼貌的人,连话都不让人说完。拽什么啊,要不是看在一个小组的份上,自己怎么可能跟她多浪费一句口舌。

    一日,舍友邀请叶明哲去一家酒吧小聚,对于这种场合,他都会选择拒绝,这次也不例外。

    “听说这次有很多毕业学长也会来参加。”

    “好像那什么公司,正在当战略咨询顾问的学长也会来。”

    “你们都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就咱们专业的群里啊,你不会没看群吧!”

    于是叶明哲破天荒的选择了去参加这次聚会。这家酒吧地方不大,今日几乎就被他们专业包了场,叶明哲的同学来了不少,所谓的毕业学长倒是没来几个,坐下来后也都是聚在一起,聊聊公司最近的业务范围,他很难插的进话。

    后来叶明哲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勉强与一位学长建立联系,并约好下周同一时间在附近的另一家酒吧小酌。

    叶明哲提前赴约,那位学长却临时打电话取消,他本想走,却看见台上的乐队主唱居然是郭芙。在蓝紫色的灯光下,他看的并不真切,于是便想走近看看,就选了台下的一张桌子,点了一杯酒,听郭芙唱了几首英文摇滚。

    这家酒吧的氛围很好,很适合清谈,叶明哲拿出随身带的一本小书,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看书。

    等郭芙准备唱中文歌的时候,叶明哲起身结账,作为普通学生,他的开销总是不大。

    叶明哲很少在除了教室以外的位置碰见郭芙,而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去刻意制造相遇,所以一个月后,他才有机会问出那句话。

    “你很缺钱吗?”

    闻言,郭芙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但她并不打算回答,不自证不辩解是她一贯的态度。

    “你唱的歌很好听。”食堂里有些吵闹,叶明哲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谢谢。”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叶明哲不识趣地继续搭话。

    “你一直在那家酒吧唱歌吗?”

    “你多去几次就知道了。”说着,郭芙端着盘子走了,留下叶明哲在原地茫然。

    不知道是出于恶趣味还是真的好奇,叶明哲果然按照郭芙的建议连续去了一周的酒吧,每天他都是带着书,在酒吧从八点坐到九点,他只点一杯酒,不听歌的时候就在看书。

    有时也会有好奇的姑娘上前搭话——在酒吧里看书的人可不多了。如果说男人有救风尘的癖好,女生也会对酒吧里的好学奶狗,萌生出不一般的好心肠。

    这些都被叶明哲冷淡的态度挡了回去,即使是那些奉行“烈郎怕缠女”的活泼女孩,也都会在碰了一脸灰后悻悻地走开。所以叶明哲身边的位置总是空空的。

    郭芙一共出现了两个晚上,周三和周六。她看到叶明哲的时候会以目光示意,周六的那个晚上,歌曲间歇时,她还走下台,来到了叶明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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