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后院，旁的不多，屋子倒齐齐整整两列，分给每个参试者一间屋子不算难事。
那小厮才宣布完比试规则，就见葛庶带着几个弟子欲先选上几个人去各自分配的屋子研究救治之法，可将将才朝那二十人走去，就被布告的小厮拦住去路。
“各位留步。”小厮笑着恭敬道，“此试不可各自挑选患者，为以示公平，县丞大人会随机分配一轻症一重症患者到各位屋中，诸位到屋中等待即可。”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忽听得身后一声嘲笑，只见沙山不屑的微扬嘴角看着几人，眼中讽意毕现。
谁不都想挑两个患病不是那么严重的患者，相对能好治些，谁知这等投机取巧的心思早已被刘县丞看破。
没得选，此时站在台阶的几人，面颊都不由羞红起来。
可葛庶却不是一般人，就算这般他仍旧冷着一张脸淡然自若的走下台阶，恍若未闻，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
傅宁站在一旁看着远去的葛庶，眸中颇有些赞赏的样子。
果然还是得年岁大些的，脸皮都比年轻的要厚一些，面对何等尴尬的场面都能沉着冷静，不动如山。
“好了，傅姑娘，我们二人也回屋等着病患吧，我就不信这次还能输给你。”沙山有些不甘的看了傅宁一眼，遂自顾自回了屋。
傅宁思绪被他打断，待回神时只见院中除去几个小厮已没了旁的人，她怔了片刻也进了院。
这又不是什么靠时间就能得胜的事，这般早进去等着有什么用。
县丞后院东西两个方向有两个小院，小院四个方位各有一间屋子，傅宁被分在西边的小院，除去她与沙山，还来了一个葛庶的弟子，不知怎么分配的，竟与傅宁二人在同一个院中来了。
葛庶那贼眉鼠眼的弟子碰巧经过西侧的院子，见他师弟在屋中呆坐，不由招呼道：“李游，你坐那发什么呆，病患还没来怎不先去药房先拿几味药，免得待会儿没了。”他说完还看了看另外两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李游闻声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朝他师兄摆了摆手：“师兄先去吧，以我的水平估计没戏了，哎，平日真该好好用功些的。”
“怎还说这等丧气话！你看我俩第一轮比试虽排了个倒数第一和第二，那也比淘汰那些强上不少呢！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啊！”他这师兄劝道。
李游淡淡看了看傅宁与沙山的屋子，这上一次获了第一第二名的还在这，再加上一个师父葛庶，他哪还有什么机会，心中不禁越发颓唐。
见李游不说话，他这师兄也只能摇了摇头，径直往药房而去。
才走了没多久，布告的小厮就领个几个人入了院中。
他站定朝四下望了望，声音穿过木门传至各个屋内。
“诸位请至院中，患者已到。”
紧闭的门“吱呀”一声陆续打开，只见女子从西侧出来，魁梧的男子由北方而出，屋门未关的李游则早等在院中。
三人走到小厮身前，恭敬道：“有劳了。”
小厮则笑着微微颔首，遂将身后几人带至三人跟前，手一挥：“由右至左，这二人为傅姑娘患者，居中二位为沙大夫患者，剩余的便是李大夫的了。”
六位病患，分配极公平，三男三女，给予三人也皆是一男一女一轻一重。
三人点头应下，便带着自己的病患入了门。
傅宁搀着脚步有些蹒跚的老者坐到屋中，另一个女子则看起来年轻些，状态也要好一些，病症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一间屋内要住男女两人便从中用屏风分隔开来，那女子见老者坐在左侧自己便静静走到右侧茶桌前坐下。
傅宁望了望屋外的日头，这般一耗，上午已去了大半，刘县丞只给他们一日的时间，得尽快医治。
她转身对那女病患轻声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先给老人家诊一诊脉象，待会再来给你看诊。”
女病患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紧紧交握在一起。
傅宁则将老者搀扶到床榻前，让其躺下，遂拿出脉枕，细细把起脉来。
约莫过了半晌，傅宁眉头微微有些蹙起，手也从老者腕间抬起，抽回脉枕，在一侧的小几上悉悉索索写起了字。
不过片刻，素白的纸张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傅宁放下笔，拿起药方看了看思索片刻便用镇尺压住，缓步朝另一侧而去。
女患者见傅宁前来，将自己的衣袖朝上挽了挽。
傅宁见此朝她浅浅一笑，道：“姑娘若渴了就多喝些水，勿要听信谣言，不喝身体会越发不适。”
女患者瞳中一震，她怎知道她故意忍着没喝水。
傅宁将脉诊塞到她腕间，双眸望向地面：“我是大夫，不会骗你。”
女患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傅宁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把了片刻的脉，半晌后才缓声道：“姑娘所患消渴症不算日久，今日我给你煎些汤药服下会好上许多。”她瞥了眼一侧的床榻，“若是困倦，可到床榻上休息，待药煎好我会来唤你的。”
话毕，傅宁就起身绕过屏风准备离开，那女子却忽然问道。
“我这病真能治好？”
傅宁悠悠回身，嘴角浅浅一勾：“若能谨遵医嘱的话。”
傅宁说完朝女患者微微颔首后便走出屏风外，朝老者的床榻边而去。
女病患迟疑了片刻，忽然放开紧握的双手，急急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傅宁则走至方才写药方的小几前，准备拿着药方去抓药，却见木质的小几上空空如也，只剩几张白纸在风中翩飞。
她抬眸望着小几旁的窗户，若有所思。
莫不是被风吹走了？
......
傅宁从县衙的药房里抓了药回小院，刚踏进院中就见东侧间的李游坐在院中看着手中的药方郁郁寡欢。
傅宁本想当做没看到从他身侧绕过，却见东侧间内的两个患者坐在茶桌前面色苍白，有患病重些的还不住捶打胸口，似很憋闷的模样。
她眉间一动，走至李游身侧：“李大夫在犹豫什么，屋中的病患还在等你救治。”
李游被傅宁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将手中的药方朝身后一藏：“傅姑娘，说，说什么？”
“我说，你不去救治病患，在这发呆做什么。”傅宁面色有些疑惑。
李游闻言长叹一声：“我，我医术不及你们，怎么做都断然是赢不了的......”
傅宁提着药包，眉头微蹙：“输赢确实重要，但你抬头看看你的病患。”
李游不解的看了傅宁一眼遂转头朝屋中看去，看了半晌心下忽的一沉。
“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首要之事，赢固然重要，难道他们的性命就不重要？”傅宁声音泠泠却听得李游心中越发难受。
“就算你赢下这个比试，日后难不成就不做大夫了？孰轻孰重你岂会不知。”
李游听着傅宁所言，头越发低垂。
他明白傅宁所说何意。
赢下比试只是一时的，更别说他还极有可能被淘汰，比试过后他还是个大夫，依旧要治病救人，如若现在就因此丧失了本心，别说以后成为万人称颂的名医，怕是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李游此刻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宁见他这模样也不愿再说，直直往自己屋中走去，刚推开屋门，她似又想到什么，还是回身道了句。
“你不试试怎知道就赢不了，没有人天生就比谁差。”
待李游回神望去，傅宁早已没了踪影。
他看着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屋中的病患，双眼凝神，忽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院中，异常安静，除去偶有病患呻吟之声，整个院子静的不似住了人。
院中一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是间供人煎药的屋子，屋子不大，此时却挤了三四个人在其中，三个年轻些的男子坐在一侧，穿蓝色道袍的老者则坐在正位手中拿着张药方。
“师父，这药方我偷来了，但到底能不能用啊？”葛庶一弟子小声问道。
话音才落就引得葛庶一记眼刀飞来，那人顿时就禁了声。
葛庶看着白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药材，一时也没了头绪。
傅宁这药方很是奇怪。
她纸上写了许多药材，虽都与消渴症相关，但有些药材于这病症收效甚微，甚至有几味他觉得并无用的也在这药方之上，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葛庶大致看了看，这些药材放在同一处煎熬确也并不会相斥，可他从未试过将这么多药材都用在治此症上。
葛庶将信将疑，迟迟做不下决定。
“师父，莫不如让我试试呢，若是真管用您老再用？”一弟子殷勤说道。
葛庶冷冷朝那人看去，遂将药方又折了折：“等你用完试试我再用？那这比试恐我也不用比了，直接让你进入前三可好？”
话语冷厉，听得那人只是垂头道歉。
现下已至午后，本就没多少时间，等他的弟子试完，他再熬煮煎药，恐与弃试无异了。
这人说的好听替他试试，不过是想借机将他踢出局，自己好得胜获那让人垂涎的金银。
葛庶看着手中的素纸愁眉不展。
他究竟该不该信傅宁有这本事，可她这药方确与众不同。
葛庶沉吟半晌，只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静静。”
几人哪还敢再说什么都出了屋外，刚走到院中，为首的人就小声跟同伴耳语：“你看这师父，真是自私，药方都不肯给我们看一眼，定然不会顾我们死活了。”
同伴闻言嘴角一扯：“谁说他不管，我们就没办法？”这人伸手拍了拍同行之人的肩，“我偷药方时看过一眼，尚能记得住上面所写，走，我们自己抓药去！”
这话听得那人眼前一亮，两人勾肩搭背往药房而去。
......
日光斜斜夕照，树影摇曳，印在墙壁上恍若一副生动的泼墨画。
傅宁在屋中看了看熟睡老者的状况，刚要去看看另一侧的女患者，就听院外传来声响。
“诸位请出屋，今日诊治时间已到，明日再到县衙听取此试结果。”
傅宁打开门，就见布告的小厮带着盈盈笑意朝几人说道。
沙山和傅宁对视一眼，也走出屋外，斜眼看着那小厮：“我们走可以，不过你们夜间应该不会动什么小动作吧？”
小厮朝他鞠了一躬：“沙大夫说是什么话，诸位都是为了医治我家大人的母亲而来，我等恭敬不及，怎还会像您说的这般呢。”
沙山上下扫了他一眼，双手抱胸不再说话。
傅宁则轻声道：“我们知晓了，待我进屋将东西收拾一下就走。”
小厮笑着点点头，朝其余两人笑笑就出了门。
沙山径直离去，李游则犹犹豫豫看了自己屋中患者片刻也离开了院中，傅宁最后才出了门。
她将将把院门关上，忽就见远处两个小厮从拐角走出，像是说到什么开心之事，面庞都是笑意，傅宁本并不奇怪，可待他们走过，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那两个小厮中，有一个似极为眼熟。
她手指缓缓点着木门，思索片刻，又不住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去。
是前些日子被他救回家的那个小厮，刘县丞府中的那个小厮。
傅宁顿时有些不解，他病尚未好全就急急离开医馆，竟是为了回这个将他打得半死的县衙？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傅宁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早已消失的俩人，半晌才回过神。
她不能理解，也做不了什么。
这是他的选择，旁人想再多也是枉然。
傅宁也不再庸人自扰，看了看眼前锁住的门锁，缓步离开了院子。
......
夜幕深深，灯火通明的县衙内已逐一熄了灯火，寂静安宁。
县衙后院西侧的院外原本漆黑的小路尽头忽多了盏灯，端着油灯的小厮两人脚步极轻，走了片刻停在西侧院的门前。
端着油灯的小厮望了望紧锁的院门，小声同身侧之人道：“你去将门打开。”
身侧的小厮手中也端了个碗，碗中水光映出油灯的光亮，他看了看碗中之物并未洒，才掏出药匙准备开门，可甫一碰到门锁他又有些犹豫。
“我们这般好吗，明明县丞大人也没有指示过要给傅姑娘找麻烦，万一出点岔子我们可就......”
端着油灯的小厮“嘘”了一声，面上有些恼怒：“你看你那点出息，你没见刘元办事不利的下场，这等事若是大人让我们做我们才做不就失了先机了吗！我们主动为之，才会让大人知晓我等是有用之人，你懂不懂！”
抬着碗的小厮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碗递给身后之人，轻手轻脚打开了铁琐。
那小厮才宣布完比试规则，就见葛庶带着几个弟子欲先选上几个人去各自分配的屋子研究救治之法，可将将才朝那二十人走去，就被布告的小厮拦住去路。
“各位留步。”小厮笑着恭敬道，“此试不可各自挑选患者，为以示公平，县丞大人会随机分配一轻症一重症患者到各位屋中，诸位到屋中等待即可。”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忽听得身后一声嘲笑，只见沙山不屑的微扬嘴角看着几人，眼中讽意毕现。
谁不都想挑两个患病不是那么严重的患者，相对能好治些，谁知这等投机取巧的心思早已被刘县丞看破。
没得选，此时站在台阶的几人，面颊都不由羞红起来。
可葛庶却不是一般人，就算这般他仍旧冷着一张脸淡然自若的走下台阶，恍若未闻，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
傅宁站在一旁看着远去的葛庶，眸中颇有些赞赏的样子。
果然还是得年岁大些的，脸皮都比年轻的要厚一些，面对何等尴尬的场面都能沉着冷静，不动如山。
“好了，傅姑娘，我们二人也回屋等着病患吧，我就不信这次还能输给你。”沙山有些不甘的看了傅宁一眼，遂自顾自回了屋。
傅宁思绪被他打断，待回神时只见院中除去几个小厮已没了旁的人，她怔了片刻也进了院。
这又不是什么靠时间就能得胜的事，这般早进去等着有什么用。
县丞后院东西两个方向有两个小院，小院四个方位各有一间屋子，傅宁被分在西边的小院，除去她与沙山，还来了一个葛庶的弟子，不知怎么分配的，竟与傅宁二人在同一个院中来了。
葛庶那贼眉鼠眼的弟子碰巧经过西侧的院子，见他师弟在屋中呆坐，不由招呼道：“李游，你坐那发什么呆，病患还没来怎不先去药房先拿几味药，免得待会儿没了。”他说完还看了看另外两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李游闻声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朝他师兄摆了摆手：“师兄先去吧，以我的水平估计没戏了，哎，平日真该好好用功些的。”
“怎还说这等丧气话！你看我俩第一轮比试虽排了个倒数第一和第二，那也比淘汰那些强上不少呢！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啊！”他这师兄劝道。
李游淡淡看了看傅宁与沙山的屋子，这上一次获了第一第二名的还在这，再加上一个师父葛庶，他哪还有什么机会，心中不禁越发颓唐。
见李游不说话，他这师兄也只能摇了摇头，径直往药房而去。
才走了没多久，布告的小厮就领个几个人入了院中。
他站定朝四下望了望，声音穿过木门传至各个屋内。
“诸位请至院中，患者已到。”
紧闭的门“吱呀”一声陆续打开，只见女子从西侧出来，魁梧的男子由北方而出，屋门未关的李游则早等在院中。
三人走到小厮身前，恭敬道：“有劳了。”
小厮则笑着微微颔首，遂将身后几人带至三人跟前，手一挥：“由右至左，这二人为傅姑娘患者，居中二位为沙大夫患者，剩余的便是李大夫的了。”
六位病患，分配极公平，三男三女，给予三人也皆是一男一女一轻一重。
三人点头应下，便带着自己的病患入了门。
傅宁搀着脚步有些蹒跚的老者坐到屋中，另一个女子则看起来年轻些，状态也要好一些，病症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一间屋内要住男女两人便从中用屏风分隔开来，那女子见老者坐在左侧自己便静静走到右侧茶桌前坐下。
傅宁望了望屋外的日头，这般一耗，上午已去了大半，刘县丞只给他们一日的时间，得尽快医治。
她转身对那女病患轻声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先给老人家诊一诊脉象，待会再来给你看诊。”
女病患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紧紧交握在一起。
傅宁则将老者搀扶到床榻前，让其躺下，遂拿出脉枕，细细把起脉来。
约莫过了半晌，傅宁眉头微微有些蹙起，手也从老者腕间抬起，抽回脉枕，在一侧的小几上悉悉索索写起了字。
不过片刻，素白的纸张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傅宁放下笔，拿起药方看了看思索片刻便用镇尺压住，缓步朝另一侧而去。
女患者见傅宁前来，将自己的衣袖朝上挽了挽。
傅宁见此朝她浅浅一笑，道：“姑娘若渴了就多喝些水，勿要听信谣言，不喝身体会越发不适。”
女患者瞳中一震，她怎知道她故意忍着没喝水。
傅宁将脉诊塞到她腕间，双眸望向地面：“我是大夫，不会骗你。”
女患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傅宁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把了片刻的脉，半晌后才缓声道：“姑娘所患消渴症不算日久，今日我给你煎些汤药服下会好上许多。”她瞥了眼一侧的床榻，“若是困倦，可到床榻上休息，待药煎好我会来唤你的。”
话毕，傅宁就起身绕过屏风准备离开，那女子却忽然问道。
“我这病真能治好？”
傅宁悠悠回身，嘴角浅浅一勾：“若能谨遵医嘱的话。”
傅宁说完朝女患者微微颔首后便走出屏风外，朝老者的床榻边而去。
女病患迟疑了片刻，忽然放开紧握的双手，急急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傅宁则走至方才写药方的小几前，准备拿着药方去抓药，却见木质的小几上空空如也，只剩几张白纸在风中翩飞。
她抬眸望着小几旁的窗户，若有所思。
莫不是被风吹走了？
......
傅宁从县衙的药房里抓了药回小院，刚踏进院中就见东侧间的李游坐在院中看着手中的药方郁郁寡欢。
傅宁本想当做没看到从他身侧绕过，却见东侧间内的两个患者坐在茶桌前面色苍白，有患病重些的还不住捶打胸口，似很憋闷的模样。
她眉间一动，走至李游身侧：“李大夫在犹豫什么，屋中的病患还在等你救治。”
李游被傅宁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将手中的药方朝身后一藏：“傅姑娘，说，说什么？”
“我说，你不去救治病患，在这发呆做什么。”傅宁面色有些疑惑。
李游闻言长叹一声：“我，我医术不及你们，怎么做都断然是赢不了的......”
傅宁提着药包，眉头微蹙：“输赢确实重要，但你抬头看看你的病患。”
李游不解的看了傅宁一眼遂转头朝屋中看去，看了半晌心下忽的一沉。
“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首要之事，赢固然重要，难道他们的性命就不重要？”傅宁声音泠泠却听得李游心中越发难受。
“就算你赢下这个比试，日后难不成就不做大夫了？孰轻孰重你岂会不知。”
李游听着傅宁所言，头越发低垂。
他明白傅宁所说何意。
赢下比试只是一时的，更别说他还极有可能被淘汰，比试过后他还是个大夫，依旧要治病救人，如若现在就因此丧失了本心，别说以后成为万人称颂的名医，怕是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李游此刻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宁见他这模样也不愿再说，直直往自己屋中走去，刚推开屋门，她似又想到什么，还是回身道了句。
“你不试试怎知道就赢不了，没有人天生就比谁差。”
待李游回神望去，傅宁早已没了踪影。
他看着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屋中的病患，双眼凝神，忽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院中，异常安静，除去偶有病患呻吟之声，整个院子静的不似住了人。
院中一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是间供人煎药的屋子，屋子不大，此时却挤了三四个人在其中，三个年轻些的男子坐在一侧，穿蓝色道袍的老者则坐在正位手中拿着张药方。
“师父，这药方我偷来了，但到底能不能用啊？”葛庶一弟子小声问道。
话音才落就引得葛庶一记眼刀飞来，那人顿时就禁了声。
葛庶看着白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药材，一时也没了头绪。
傅宁这药方很是奇怪。
她纸上写了许多药材，虽都与消渴症相关，但有些药材于这病症收效甚微，甚至有几味他觉得并无用的也在这药方之上，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葛庶大致看了看，这些药材放在同一处煎熬确也并不会相斥，可他从未试过将这么多药材都用在治此症上。
葛庶将信将疑，迟迟做不下决定。
“师父，莫不如让我试试呢，若是真管用您老再用？”一弟子殷勤说道。
葛庶冷冷朝那人看去，遂将药方又折了折：“等你用完试试我再用？那这比试恐我也不用比了，直接让你进入前三可好？”
话语冷厉，听得那人只是垂头道歉。
现下已至午后，本就没多少时间，等他的弟子试完，他再熬煮煎药，恐与弃试无异了。
这人说的好听替他试试，不过是想借机将他踢出局，自己好得胜获那让人垂涎的金银。
葛庶看着手中的素纸愁眉不展。
他究竟该不该信傅宁有这本事，可她这药方确与众不同。
葛庶沉吟半晌，只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静静。”
几人哪还敢再说什么都出了屋外，刚走到院中，为首的人就小声跟同伴耳语：“你看这师父，真是自私，药方都不肯给我们看一眼，定然不会顾我们死活了。”
同伴闻言嘴角一扯：“谁说他不管，我们就没办法？”这人伸手拍了拍同行之人的肩，“我偷药方时看过一眼，尚能记得住上面所写，走，我们自己抓药去！”
这话听得那人眼前一亮，两人勾肩搭背往药房而去。
......
日光斜斜夕照，树影摇曳，印在墙壁上恍若一副生动的泼墨画。
傅宁在屋中看了看熟睡老者的状况，刚要去看看另一侧的女患者，就听院外传来声响。
“诸位请出屋，今日诊治时间已到，明日再到县衙听取此试结果。”
傅宁打开门，就见布告的小厮带着盈盈笑意朝几人说道。
沙山和傅宁对视一眼，也走出屋外，斜眼看着那小厮：“我们走可以，不过你们夜间应该不会动什么小动作吧？”
小厮朝他鞠了一躬：“沙大夫说是什么话，诸位都是为了医治我家大人的母亲而来，我等恭敬不及，怎还会像您说的这般呢。”
沙山上下扫了他一眼，双手抱胸不再说话。
傅宁则轻声道：“我们知晓了，待我进屋将东西收拾一下就走。”
小厮笑着点点头，朝其余两人笑笑就出了门。
沙山径直离去，李游则犹犹豫豫看了自己屋中患者片刻也离开了院中，傅宁最后才出了门。
她将将把院门关上，忽就见远处两个小厮从拐角走出，像是说到什么开心之事，面庞都是笑意，傅宁本并不奇怪，可待他们走过，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那两个小厮中，有一个似极为眼熟。
她手指缓缓点着木门，思索片刻，又不住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去。
是前些日子被他救回家的那个小厮，刘县丞府中的那个小厮。
傅宁顿时有些不解，他病尚未好全就急急离开医馆，竟是为了回这个将他打得半死的县衙？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傅宁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早已消失的俩人，半晌才回过神。
她不能理解，也做不了什么。
这是他的选择，旁人想再多也是枉然。
傅宁也不再庸人自扰，看了看眼前锁住的门锁，缓步离开了院子。
......
夜幕深深，灯火通明的县衙内已逐一熄了灯火，寂静安宁。
县衙后院西侧的院外原本漆黑的小路尽头忽多了盏灯，端着油灯的小厮两人脚步极轻，走了片刻停在西侧院的门前。
端着油灯的小厮望了望紧锁的院门，小声同身侧之人道：“你去将门打开。”
身侧的小厮手中也端了个碗，碗中水光映出油灯的光亮，他看了看碗中之物并未洒，才掏出药匙准备开门，可甫一碰到门锁他又有些犹豫。
“我们这般好吗，明明县丞大人也没有指示过要给傅姑娘找麻烦，万一出点岔子我们可就......”
端着油灯的小厮“嘘”了一声，面上有些恼怒：“你看你那点出息，你没见刘元办事不利的下场，这等事若是大人让我们做我们才做不就失了先机了吗！我们主动为之，才会让大人知晓我等是有用之人，你懂不懂！”
抬着碗的小厮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碗递给身后之人，轻手轻脚打开了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