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宽敞的地都让架子搭着,余晚桃干脆把人领进屋里,敞着门,让她坐,自己去给她泡了一杯桂花蜜茶。

    苏仪儿喝了茶,这才道出过来的目的:“娘说昨儿见你抓了不少鲫鱼,让我过来拿一些,相公读书辛苦,要给他炖鲫鱼汤补补,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过来,又拗不过她。”

    “这有甚不好意思的,昨儿确实抓了小半桶鲫鱼,等会走的时候给你串上就行了。”

    余晚桃语气落落大方,见她拘谨,便宽慰道:“村里都这样,今儿我拿你些吃的,明儿你送我些用的,都是一个村的,没县里人那客气劲。”

    苏仪儿怂着肩,嘴角下抿:“娘她……我也实话说,是真不好相与,每日起晚了会被说县里小姐就是懒,带个簪子被说性子招摇,同文祖脸红两句被说顶撞相公,去河边洗衣服那些婶子也不与我亲近,凑在一起时不时地偷看我,扭头回去又在嘀嘀咕咕的,像是背着我说坏话。”

    “你表哥就要回书院了,我都不知道以后如何过,村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日子,似乎没有出嫁前幻想的那般好,月下成双,红袖添香。”

    余晚桃是听明白了。

    这是一直活在戏文里的文艺姐儿,乍一下被现实给打蔫了。

    举目无亲的夫家,不好相与的婆母,指指点点的村里婶子,这种环境,对于村里姑娘来说是习以为常的。

    可对于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苏仪儿来说,出嫁前和出嫁后的落差太大了,这才每日乱想,心中忧思苦闷,钻起牛角尖了。

    “表嫂,我们是村里户,得知表哥定了县里秀才公家的小姐,那可是高兴得大摆宴席,逢人就炫耀。”,余晚桃特别加重了“秀才公”这三字。

    她停顿片刻,弯起嘴角,拿手指敲了敲茶碗:“表嫂莫不是忘了,你可是有娘家作为倚仗的,怎还让自己过得这般憋屈。”

    “可……女子应当出嫁从夫,孝顺公婆,与邻友善,我母亲便是这般教我的。”,苏仪儿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余晚桃道:“舅舅舅母的家事,我是不应多言的,表嫂若是心有郁结,不如寻个时间去县里,问问你母亲,她是过来人,定比我懂得开解人。”

    “嗯,多谢你听我说这些闲言。”,苏仪儿站起身,真心实意地握着余晚桃的手,同她道谢,心里开怀许多。

    “表嫂可不兴这样客气,我去拿草绳给你串几条鲫鱼啊。”,余晚桃出了屋,串了几条鲫鱼,黄鳝也拿了几条。

    苏仪儿瞧着黄鳝跟蛇差不离,有些害怕地缩着手,不太敢拿。

    余晚桃便拿小桶装了,让她回头再把小桶送过来。

    送走苏仪儿后,余晚桃去灶房里烧热水,继续处理昨晚剩下的河鲜。

    经过一晚上的吐沙田螺基本上已经吐干净了,接下来只需要用热水煮开口子,就可以把螺肉挑出来晒干了。

    剩下的鲫鱼和黄鳝没法子晒干,只能养在盆里,尽量吃完。

    将近晌午时日头最毒,余晚桃处理完所有河鲜,给院里打扫一遍,转头进蚕舍去观察蚕的生长情况,这批蚕生长速度要比上一批的快些,大概是蚕种买得好。

    照这长势,再过两天就能蚕蜕,进入二龄阶段了。

    余晚桃取了小筐来,将那些发育不良,和即将病变的蚕仔细挑出来,再捻了捻底下的蚕砂,确认没有拉稀,这才放心地出了蚕舍,背上大竹筐,锁了院门,带着捡出来的蚕去桑园里喂鸡。

    桑园里小细柳还在摘下午份额的桑叶,余晚桃接替了她,让她先回去吃午饭。

    小细柳已经摘出来两大筐桑叶了,她将脚边凑过来啄叶吃的鸡赶走,仰起汗津津的脸:“再摘两筐,就够晚上的量了。”

    余晚桃将带来的蚕倒进竹槽里,一堆鸡便咯咯咯地跑了过来抢吃,她递给小细柳空了的小竹筐:“剩下的我来摘,等会回去记得给院里晒的东西翻翻面。”

    “行,那我先背一筐回去,晚点来换你。”,小细柳挎着小竹筐,背起一个装满桑叶的大竹筐出了桑园。

    余晚桃戴好草帽,开始摘桑叶。

    入了秋桑叶的质量就不如春夏两季的好了,变黄的叶子增多,叶质也老了些,眼下还能再摘,到十月底最后一批蚕出去了,就得进行冬伐,等春季重新发芽生长。

    “桃子!”

    同在桑园里摘叶的余贵一边喊,一边背着竹筐过来,面上有些忧愁:“我这两日给蚕除砂的时候发现有些稀,估摸着是拉稀了,我每天喂的都是新鲜干净不掺水珠的桑叶,蚕舍也注意清洁了,不知道咋的就拉稀了。”

    “你要有空就来帮叔看看?”

    余晚桃抬袖轻擦额头的汗珠:“那我这两天有空就过去一趟。”

    她从枝上拽了一张宽厚,表面粗糙长绒毛的桑叶下来,递到余贵面前,说:“叔你瞧,入了秋这桑叶基本都变老了,没春夏两季的嫩,我早上还特地检查了一遍蚕砂,估摸着有些蚕也要开始拉稀了。”

    “小蚕吃嫩桑叶才是最好的,如果其他方面都防护到位的话,蚕拉稀多半就跟桑叶质量有关了,蚕的肠胃适应不良,就会拉稀。”

    要放现世,就可以喷些药给蚕调理肠胃,可这是大魏朝,没有那些科技产物,要给蚕调理肠胃,就有些受限制了。

    余晚桃思索片刻,道:“先尽量摘嫩桑叶吧,晚桑同早两季不同,可以往上摘嫩的,因为等今年最后一批蚕出去,我是要全部伐掉,只保留根部,等明年春重新发芽培育的。”

    余贵闻言便皱眉:“都伐啦?那冬天不得冻死,还能发芽不?”

    余晚桃点头:“当然能,伐枝之后用干稻草包住砍截面来保暖就可以了。”

    “那我同村里其他人也说一下吧。”,余贵摇摇头,心里担忧着拉稀的蚕,转身赶着回去了。

    余晚桃喊住他:“叔,明年开春我教你们培育桑苗,桑树生长期不长,到五月份第一批蚕种回来的时候也能开摘了,你通知一下其他人,各自找好要种桑的地,尽量别占用水田农地,能自己去山地开荒一片出来最好。”

    余贵步子顿了顿,回头哎了一声,咧开嘴笑。

    余晚桃继续摘桑叶,老的叶子就干脆扔到地上喂鸡,这些散养鸡就是长得快,到明年开春估计就会下蛋了。

    桑叶摘了两筐,小细柳从家里过来,两人来回两趟把桑叶背了回去,在蚕舍的空地里摊开散热。

    “应该像余贵叔家里那样,建一个专门的贮桑间的,可惜位置窄了些。”

    小细柳说:“我们院子左边是丁婶家,右边空着好大一片地呢,可以去找人问问,看愿不愿意卖地。”

    余晚桃觉得不太可能,她家院里右边那块大空地是人家的老屋,虽然是推平了,木料泥砖甚些物件都拆走了,但村里人一般都挺看重老屋宅基地的,忌讳这些,要留着祖宗的根,轻易不会卖出去。

    她们家想要扩建,只能往后边那一块公家地扩,公家地其实也够宽了,就是眼下还用着,没空出来。

    去问了村长,村长也没给确切的回复。

    余晚桃都已经打算好明年开春在桑园附近僻一片荒地出来盖蚕舍大棚了,离得近,又不用花银子买。

    就是开荒累,需要人手多。

    将蚕舍门掩上,余晚桃去灶房里取了镰刀,笑着同小细柳说:“院里我留了一盆田螺没处理,下午去喊秋嫂子和丁婶,带上她家柔妹过来,我们吃一顿爆炒田螺。”

    小细柳哎了一声,高兴道:“那我去喊人。”

    爆炒田螺关键就是辣椒和紫苏一定要给足,余晚桃去菜地里割了一大把紫苏,青红辣椒也摘了小篮,看边上韭菜长得很茂密,便也割了一些。

    田螺经过一夜的吐沙已经很干净了,余晚桃去舀了半碗面粉出来,仔细刷洗田螺外壳,再用刀背把螺尖敲掉,方便入味。

    刷洗好的田螺淘洗两遍就可以用簸箕把水份沥干,端到灶台备用。

    接下来就是处理配菜,爆炒田螺讲究酸辣过瘾,所以酸豇豆必不可少,其实最搭的配菜是酸笋,不过她家没有,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酸豇豆切丝,紫苏叶摘去老梗不用切,直接手动将大片叶的扯小一些就行了,剩下的辣椒蒜沫要剁上一碗,加着盐和虾油拌一拌。

    入秋后微风缕缕,不似夏季闷热。

    余晚桃在灶台边忙活也不觉着热,她去后屋把柴抱回来,生火后热锅下油,料炒香再把处理干净的田螺倒进去。大火翻炒。

    田螺个头都是大的,深弧的铁锅都占了一大锅,翻炒起来手腕费劲,她左右手交替着,等一股蒜香麻辣的味冲进鼻子里时,再加入紫苏。

    紫苏的特殊香味一下子将整锅田螺的味都包裹住了,再加上还放了酸豇豆,光是闻着,便知道里头的田螺肉差不了。

    “哎哟我这鼻子遭老罪了,一进院就被辣椒呛着。”

    “光是闻着我这口水就下来了。”

    一阵闲聊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门一推开,柔妹就迈着小短腿跑到灶房里,趴在灶台边,使劲嗅着鼻子:“桃子姐,这个田螺好香啊,跟我娘做的不一样。”

    林小秋笑哈哈地走过来,拍拍柔妹脑袋,打趣她:“你娘那是水煮田螺,连个油星子都没,当然跟这大油重料爆炒出来的不一样啦。”

    “过日子哪能顾着口味来。”,丁婶嘴里如此说着,面上却十分高兴,自发地去把余晚桃家里的桌凳搬出来。

    “辣炒紫苏田螺,出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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