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红围着一圈细软的狐狸毛脖,像是早就知晓了买主是谁,扬着笑说道:“余小娘子前几日在梅花园里出了好大一风头,可真真教人羡慕,我从牙哥儿那得知是你要买铺子,都懒得再计较那几两银子了,重要的是啊想交余小娘子这个朋友。”

    “佟姐姐可莫要打趣我。”,余晚桃跟着笑了笑,说:“不过倒是真多谢佟姐姐让与我几分利,待往后铺子里安定了,姐姐若得闲尽管来找我吃茶,我定会好生款待。”

    “我都甚么年纪了还得你一声姐姐,听得这心里呀真舒畅。”

    佟红眉眼飞扬,笑得十分畅快。

    她单手捏着帕子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空落落的铺面回荡着她轻杳杳的脚步声,“我这铺子因着在街尾,地段差了些,否则也不教这般贱卖出去。倒是余小娘子似还看了其他的铺面,最后怎么决定买这一间的?”

    余晚桃随着她步子走进去,温声道:“实在是囊中羞涩,太贵的铺子一时还买不起,况且我觉得这铺面极好,一来此处远离热闹的街区,适合家里书生潜心读书,二来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做的买卖足够好,自会有客主动寻上门来。”

    “那倒是,如今县里的书生小姐们可惦记着你画上的那支梅花簪呢,你这一手呀,我可佩服得紧,铺子还没开,名声就直接打出去了。”

    佟红是真心佩服这小娘子的经商手段,幸而她卖的是胭脂香料,否则可有得嫉妒去。

    她拿了此处的地契出来,“小娘子若是确定没问题,咱就去县衙里把铺面过户一下?”

    余晚桃接过地契,仔细核对上面的契条,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将银子交付,随着人去县衙过了户。

    过了户,余晚桃收好新更换的地契,缓缓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铺子落定,可算是解决了今年顶重要的一件事,走路时连步子都松快了许多。

    一道回酒儿巷时,她与佟红寒暄片刻,多问了一些关于铺子装修的问题,回去后把铺子的平面图画出来,设计出几个区域,和需要改动的地方。

    铺面够大,可以划分出首饰区和工艺摆件区两个大区域,入门处加两道珠帘,左边角落里的承重梁空出一角位置,可以设计成收银柜,后面再钉一排贴墙的展示架,上面放些样品,下面堆杂物。

    还要再用屏风隔出一些小雅间,让贵妇人们可以坐着歇脚,试戴,自赏,在服务上要尽可能地周到,茶水点心这些须得常备,还要请几个嘴甜会哄人的小姑娘做小工,在铺子里引导客人消费。

    铺面的大致布局定下来后,余晚桃托牙人打听了个靠谱的装修队,次日就开始修缮装整铺面。

    为了方便监工,她把铺子后院打扫了一遍,简单收拾一下买了新被褥和生活品,当天便住在了铺子里。

    一连几日都在县里盯着铺子装修的事,余晚桃忙得脱不开身,新展示架和柜台到了之后,新铺面基本落成。

    其余的一些装饰品、屏风、桌椅灯笼等零碎的物甚也陆陆续续齐全了,将所有的账款结清,她身上也就只剩二十多两银子了。

    只是眼下前头铺面装修好了,后院屋子却还没修缮,余晚桃住的屋子里都只有一张木床和四方桌,其他地方空荡荡的,甚么都没补齐。

    翌日窈儿得了空过来,余晚桃可算抓着一个壮丁,让人帮着自己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墙面冲刷去霉斑,井边糊了一层泥搭着石头巩固摇杆。

    这院子堂屋里两个房间相对着,偏屋是左边茅厕,右边灶房连着一个后门,通出去是一条静幽幽的宽阔大道,街道那头是县里几个富户的大宅院后门,平日里除了那些下人们,基本不会有人走动。

    窈儿帮着把脏水提出去倒,仰头微喘着气说:“这院子挺大的,到时候挖两行菜地,可以在里头种些菜,这样就不用样样都拿铜板子买了,能省好些钱。”

    “不弄菜地。”,余晚桃摇着杆把井水吊上来,同她说:“我打算招几个伶俐的小工,到时候再开个绒花班子,就在这院里教学,学出来了就像你这般,在铺子里挂名当个绒花娘子。”

    窈儿抿嘴:“我都还没学成呢,哪里就敢在铺子里挂名了,要做得不好岂不是惹了客人恼,影响铺子名声。”

    “怕甚,万事都有第一步。”,余晚桃提着水桶进屋去擦洗。

    窈儿拿脏巾子跟上去。

    余晚桃问她:“我前头布置的作业可做好了?”

    “早就做好了,我看你这几日忙得歇不住脚,便没拿来给你。”

    “你直接拿去卖。”,余晚桃笑道:“等你真正的能把一支簪子卖出去了,便算是出师了。”

    窈儿对自己的手艺不自信,她蹙着眉,心里忐忑:“我做得不好,真有人会买吗?”

    “试试便知,自己多想无用。”,余晚桃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安慰她。

    窈儿稍稍安下心,在心里给自己鼓励,脸上多了些笑意。

    县里的住处打扫出来了,余晚桃便想着把家里库存的蚕茧拿到这儿来缫丝,还有之前晒的那批蚌壳,正好可以趁着功夫一起磨出来。

    安置好铺子里的事,余晚桃落了锁,赶回村里。

    她这几日都没回村,小细柳在家里也没闲着,自己又跑竹林里挖了几筐冬笋回来,一半晒干,一半淘洗切了腌酸笋,院角那积了好几个大的瓦缸,里头腌的全是酸笋。

    知道她爱吃冬笋,当天晚上就切了晒得半干的笋条下锅炒腊肉,做了满满一海碗出来。

    “明天还得去铺子里,我打算把存下来的那批蚕茧拿去铺子里缫出来,然后开始备货,细柳姐与我一道去吧,去住几天,认认铺子。”

    “我也去?”小细柳吃着饭,犹豫道:“我去了那家里怎么办,桑园里的鸡还得每日喂呢。”

    余晚桃笑了下说:“托丁婶帮忙喂一下就行,以后我肯定是会常在县里忙活铺子的事,村里边得劳你照看着,只是如今还没开始给铺子里招工,所以得我们自己先把货备好。”

    “等铺子里安稳下来了,你照旧住家里就是。”

    “那好吧,我晚些收拾一下衣服。”

    相较于县里,小细柳还是更喜欢村里平静忙碌的生活,喂鸡、种菜、养蚕,得了空就去山里寻摸些野菜,野山货,这样的日子,比在县里快活多了。

    吃过晚饭,余晚桃拎了条腊鱼去村长家,找他们借用明日的牛车,得了应承又同林小秋说了会贴己话才回家去,洗漱后带着满身的疲惫睡下。

    翌日醒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新铺面已然布置得像模像样,定制的牌匾也在晌午时送了过来,长长方方的一块檀木料子做的匾,上头提着金钩银画般潇洒大气的几个字——华纱绒花铺。

    忙活完手头的事,小细柳同窈儿都凑过来,无比稀罕地瞧着上头的字,她们慈济堂里的姑娘都粗略识些字,不过上头华纱二字却不知是何意。

    小细柳拿了帕子去擦上面的灰尘,好奇问道:“华纱二字有何解?我还以为会起个余氏绒花铺甚的。”

    “那多老土呀。”,窈儿撇嘴:“晚桃姐姐文采好,取字定有其用意,这华纱……华美的轻纱?纱绒?纱应该指的是蚕丝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余晚桃总不能跟她们说,因为绒花技术是来自遥远的华夏,才取了同音之名,不过得窈儿这一解释,倒真说得通了。

    她把小细柳拉开,取红布来把牌匾盖住,笑道:“现下不用擦,还得放许久呢,等开业前再擦不迟,我们去吃午饭吧,下午可还有得忙。”

    “哎!”

    又忙了一下午,将全部的蚕丝缫出来,三人累得浑身酸疼,直接去街上吃了碗羊肉面,就返回铺子去烧水洗漱了。

    泡在浴桶里被热气蒸腾着,几乎要睡过去的余晚桃,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甚么事,这个念头一直伴着她,直到起来穿了衣,坐在铜镜前绞头发,她才忽然想起来。

    今儿是崔玉棠旬休的日子啊!

    余晚桃忙套上棉衣,掌着油灯去敲小细柳睡的偏屋,小细柳都钻被窝里暖着了,她知是余晚桃敲门,便扬声道:“只管推门进来就是,没上闩。”

    余晚桃稍微用了些力,推门进去坐她床头,举着油灯问:“咱早上出门时,家里院门锁上没?”

    “锁了呀,特地加的双重锁,院门和正屋侧屋柴房,都锁了。”,小细柳揉着眼睛坐起来,指着床头的小桌说:“瞧,钥匙不在这嘛。”

    余晚桃拍了拍自个额头,唉了一声。

    “怎么了?”

    “今儿是二郎旬休的日子啊,咱把家门锁了,他回到家进不去,又没来得及告诉他铺子的地址,定是找不过来的。”

    “啊?”,小细柳面色一下凝重了,“那咋办?要不现在回村里一趟吧!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人拦家外头给冻出病来了。”

    “这个点也没有牛车回村了,庆叔知道我们来县里的事,二郎回家进不去,应该会找庆叔问的,且明日再回村里看看吧。”

    这个乌龙闹得着实令人有些心虚,那书生回到家进不去院门,也不知是甚么表情,余晚桃这会光是预设那副场景,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

    心里装着事,余晚桃次日早早便醒了。

    去街上买了两碗肉片面汤回来当早食,便想着去坐牛车回村,结果刚打开铺子门,就瞧见不远处余天庆和崔玉棠,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晨雾朝铺子过来了。

    她楞了半响,忙上前去:“庆叔,二郎,你们怎么过来了?”

    余晚桃将他们带进铺子里,关上门挡住外边的寒意,见两人冻得鼻尖红红的,就去现煮了两碗红糖姜汤出来,让他们暖暖身子。

    余天庆坐着打量宽阔漂亮的铺面,与她瞪眼道:“还不是你俩做的好事,家里院门,正屋门都锁得严严紧紧的,二郎回来进不去,自己悄不出声地站着等了半时辰,直到你婶子出去串门子,才发现了他,将人领家里来。”

    余晚桃心虚不已:“着实是这几天太忙,一时忘了二郎旬休的日子。”

    她摸摸崔玉棠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这天儿冷得紧,又坐了趟牛车一路吹着寒风,可别是把这书生冻傻回去了,一声不吭的。

    “这天太冷了,到堂屋里去吧,我点个火盆烤烤火,等日头出来叔再回去。”

    “成。”,余天庆站起来,在装修好的铺面里转了一圈:“桃子,你们这铺子都布置好了?”

    “嗯,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挺好的,有了铺子就是有了营生,往后日子差不到哪去。”

    余天庆瞅着有道小门,知道那是通去后院的,自己迈着腿就走过去了。

    “二郎,快过来,带你去新家看看。”,余晚桃牵着他过院去,让小细柳去灶房里点火盆,自个带着人进了屋,帮他把书箱放下来,立到墙角去。

    新屋里现下家具还没备齐全,只能以后再慢慢添置了。

    “生气了?”

    见人进了屋还是垂着脑袋不吭声,她在心里叹息,这书生平日里性子温顺极了,怎么生起气来这般扭着。

    “家里不要别人。”,崔玉棠忽然逼近,一把攥住她手腕,动作稍显强势。

    “什么?”

    “细柳姐,窈儿姑娘都比我重要,你的生意也比我重要。”,崔玉棠红着眼睛,极力克制着外泄的委屈:“我明明是你的相公,可是我一点也不重要,你把我忘在了家外面。”

    “要是家里没有别人,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崔玉棠。”,余晚桃蹙着眉心,严肃道:“你得知道,我不是你的附属,不管有没有别人,怎都不会只围着你转的。”

    她见这书生一副要哭的模样,才收起了严肃,柔声去哄他:“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你,我与你赔罪,你有甚要求,不过分的我都答应你。”

    崔玉棠闻言,立刻忘了委屈,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俯身下来,亲了下对方的脸颊,小声说:“我想圆房。”

    “……”,余晚桃推开他的脸,面无表情道:“这个过分了,算不得数。”

    “怎就过分?”

    余晚桃瞪圆眼,古人真是恬不知耻!

    她才十六!

    “等你考上状元了,我们再圆房。”,余晚桃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崔玉棠登时垮下脸,三年一会试,下一次会试在两年后呢,而且状元岂是这般好考的,又不是烤番薯,扔进灶里翻翻面就成了。

    见他脸色奇差,余晚桃反问他:“怎么,你不打算考状元?”

    “我考的!”,崔玉棠忙点头,没甚么底气地补充:“自是要考的。”

    “我就知道二郎最厉害了,小小状元,不在话下。”,余晚桃踮脚,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放嘴边哈暖气,“走,出去烤烤火。”

    崔玉棠红着脸:“不烤火,要烤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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