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算云姐儿真是知晓的,从她处境来细想,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只会糊涂着过。

    ……

    下了一场雨,夜里冷幽幽的。

    余晚桃早早便躺下了,落了幔帘,帐间里漆黑一片,睡得迷迷糊糊时,身旁陡然钻进一股冷风,激得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翻身对着躺下来的书生,嘟哝:“冷梆梆的,看书也不知道叫人端盆炭火过来烤着。”

    “好,明儿叫人多囤些炭。”,崔玉棠待手脚都在被窝里捂暖了,才挪过去抱着人,心满意足地吁叹一声,冬夜里抱着自家娘子互相取暖,何其舒坦。

    他轻声道:“我想办府学走读,不住学舍了。”

    “天愈发冷了,办走读每日都得早早起来奔波,何必受这苦。”

    “这苦受着,我心中乐意。”,崔玉棠扯高被子盖过头顶,低下去在自家娘子的颈侧落下一吻。

    余晚桃浑身瑟缩了一下,感受着颈侧传来犬齿慢慢磨弄的热意,她一手按在胸前的脑袋上,推开他,嫌弃道:“快睡觉!这一动冷气就钻进来了。”

    崔玉棠从被窝里露出张艳若桃李的君子面庞,透过缝隙露进来的月光皎洁,衬得他此时的眼神更加温柔:“我抱着你,便不冷了。”

    他肩膀张开,将人拢入怀中,手脚相缠,搂得密不透风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余晚桃已经习惯了夜里枕侧有崔玉棠的存在,她埋头在书生的颈窝里,破罐子破摔般的想,反正他们成亲了,若无意外,往后一生都是要这样过的。

    亲近些,也没甚不好的。

    冬日最能催生懒劲,余晚桃睡得舒舒服服的,翌日身侧空冷许久,她才悠悠抬眼,穿衣起床,出了屋子,便见书生在院里边练弓箭,边背书。

    君子六艺,骑射也在其中,可惜家里院子不够宽敞,容不下跑马的场。

    她抻抻懒腰,抬步往偏堂去。

    偏堂里,桌上放着一炉子,炭火燃得很旺,贞娘的婆婆端着砂锅进来,笑着说:“正好熬了些滋补的粥,快来用早食。”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们这位东家好睡懒觉,起灶子的时辰都自觉跟着往后延,这会粥熬得火候刚好,再贴些小菜,简单又适口。

    “多谢婆婆。”,余晚桃净了手,在桌边坐下,叮嘱道,“现下天愈发冷,炭火省不得,记得多订购一批炭,银钱从庄子账上出,工坊里得备些炭盆还有汤婆子。”

    贞娘婆婆感慨道:“东家心善,我们定会更加勤谨做事的。”

    “婆婆坐下与我一起吃些粥吧,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您。”,余晚桃素来没甚架子,她笑眯眯地拍拍身旁位置,说:“听贞娘说您从前是宫里当差的,可否与我讲讲,宫里头的主子都流行穿甚么样式的缎子?”

    贞娘婆婆原还顾及着身份,听得此言便不自觉坐了下来,腰背都挺直了几分:“我十二岁进宫当宫婢,年近三十才被遣出来,都好久了,那些主子们许是也换了一批,从前流行的缎子,现下的主子不一定爱穿。”

    “无妨,我就是想听听罢了。”

    “那我便与东家讲讲。”

    贞娘婆婆讲起从前在宫里的事情便滔滔不绝的,似十分怀念,能像她这般安安稳稳被遣出去的宫女其实是非常幸运的,都是无疾而终者居多。

    宫里的主子都难伺候,稍有点差错就会掉脑袋,死后也就一卷草席被抬出宫去随意埋了,连块棺材板都没有。

    余晚桃听得认真,不知不觉时辰便过了。

    听了贞娘婆婆的话,余晚桃便暗自琢磨起来,京城在北地,南边的丝绸运过去,运输成本非常高,也就导致了北地的丝绸价格极其昂贵,而纯蚕丝织的更是比之黄金不为过。

    她现在占据了蚕丝原产地的优势,原材成本反而是最低的,要在众多竞争中脱颖而出,布匹款式和染色非常重要。

    贵人喜奢华,但不能浮夸粗俗,着色需要奢华大气,又不失庄重,正调全的色不合适,倒是可以调些深色度的,比如墨绿、幽蓝等。

    材质可以是雪纺和丝绒的。

    不过现下入冬,北地寒冷,丝绒材质的布匹要比雪纺的更合适。

    余晚桃花了几天时间调配色比,又亲自拿了庄子里的布匹染色,反复调整,固色,最终确定了六种混色。

    六种混色分别用于六匹新做出来的丝绒缎,各做了一匹样布出来。

    期间她还掐了两樽绒花瑞兽摆件,随着六匹样布一起托人送去锦庄,底下附了一封信。

    …

    官府将进贡的绸缎单子给了锦庄的消息,上午刚放出来,就在商会内部传开了,祝忧从官府里意气风发地走出去,很快被商会的同行拉去了吃酒,打探消息。

    祝忧也不隐瞒,大方道:“这次侥幸得文大人赏识,还多亏了和华纱庄的合作。”

    “华纱庄?听着怪耳熟的,但应该不是咱府城里的布庄啊。”,一布行老板摸着大肚腩,满脸纳闷。

    有人回他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刚开张的那个小铺面?”

    “啊!有印象了!”,布行老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就是那小铺面啊,我记得她们家刚开张的时候布匹确实卖得好,不过后来没货了,铺子里主要是一些首饰摆件之类的小玩意。”

    祝忧笑了下,缓缓说:“我在容县的时候,就和华纱庄的余东家合作过,她在丝绸款式和染色方面钻营颇深,且极其擅长经商之道。家里还办着养蚕大棚,大批量优质的蚕丝自产自销,绒花品更是深得后宅女眷们的喜爱,咱府城里的这间,是人家的分铺了。”

    “真有这么厉害?”,有人挑着眉毛追问:“祝东家改日引荐引荐?没准还能合作一二呢。”

    “过几日不是要办群商宴?到时给余东家一张帖子就是。”,祝忧眯着眼睛,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我可提前说好啊,眼下我们锦庄跟华纱庄正合作着,各位若要打探消息或是做些什么,可要掂量着来,莫伤了和气。”

    “护成这样,我就不信那华纱庄的余东家真有那本事?”

    “好像还是个小娘子吧?”

    “远远见过几面,是俩姐妹在铺子里打理的,有没有本事不知道,相貌倒是灵秀。听说有位叫窈儿的小娘子生得貌美动人,走起路来纤腰摆动,那身段丰盈勾人得很。”

    席上都是各布庄的老板,家里正妻不缺,小妾通房扎满后院,话题谈着谈着就变了,喝着酒,劲头起来,招呼了不少姑娘进来陪着。

    祝忧无意作乐,目的达到,便巧借醉酒先一步离开了。

    回到锦庄,起草契书,带去华纱庄签订后按上手印,两方合作一事算尘埃落定。

    余晚桃拿到订金,留了祝忧在庄子里用饭。

    时值傍晚,窈儿关了铺子回家,正碰上偏堂在用晚膳,行过回廊沾染了满身寒意,她瑟缩着肩膀疾步而入,抱怨的声音先一步落在堂里。

    “这个月份便似要下雪了,府城入冬也太早了些。”

    余晚桃轻唤她:“快过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窈儿抿着唇抬头,瞧见桌上坦然坐着一位公子,她皱眉走近,才发觉有些面熟,待对方展现出与游子涧同样的浪荡笑容,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低头落座,悄悄往余晚桃处看了一眼。

    余晚桃便解释道:“跟锦庄谈了一笔合作,就是之前的绸缎单子,正巧今儿过来签契书呢。”

    祝忧神色莫名,温和道:“窈儿姑娘,许久未见了。”

    窈儿敷衍地扯扯嘴角,心里有些别扭,更抬不起头来。

    从前她给游子涧弹曲赚钱时,这祝忧偶尔也会在,那会只是借着游子涧的关系打过几次照面,却不怎么说过话。

    或许在祝忧看来,她只是游子涧拿来消遣的玩意。

    如今,却同桌而坐了。

    祝忧眸微眯起,径自道:“听余东家说,窈儿姑娘如今已然是铺子里的管事,处事周到且有条不紊,将铺子打理得极好,实在令祝某深感佩服。”

    窈儿闻言怔了一下。

    余晚桃骄傲道:“我们窈儿自然是极好的。”

    祝忧十分认同。

    只可惜世人目光里,只见皮相,不语其质。

    “过几日群商宴,曲兄会出现,他是商会会长,若想要加入商会,得曲兄点头。”,祝忧说到群商宴,眉宇间多了一丝沧桑:“曲兄是个怪人,难应付得很。”

    余晚桃想到自己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眉头微蹙。

    曲屠,江南府商会会长,据传是隐士大儒曲山南的孙子,为人神秘,不怎么现于人前,只听说脾气很怪,手上的产业遍布各府,是名副其实的豪绅。

    “曲兄似乎跟你们家的书生有些微妙的渊源。”

    祝忧斟酌着,低声道:“当初崔海主掌江防水利,朝廷拨了一批官银下来,新建码头和中转闸口的木材就是在曲兄名下的木材庄订购的,也是这家木材庄因为账目对不上,才最先捅出了崔海侵吞官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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