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陈国有两害，一是叛臣之后温月寻，二是病娇公主苏裳华。
他俩若站在一起，陈国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救活隔壁正闹干旱的越国。
但明知如此，温月寻还是上赶着巴结苏裳华。
闵启四年中秋，天子于太康殿为新宠明妃庆生，殿内歌舞升平，殿外惟余一片寒雨萧瑟。
苏裳华因冒犯圣颜被天子罚跪于殿前的石阶下。
殿前无一人值守，仅留下一片藏在暗夜里影影绰绰的孤影。
雨水浸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衫，少女长长的眼睫上挂满了水珠，在微弱的光亮里翕动着，她的背挺得笔直，昂首看向不远处的宫殿，小小的身子在寒凉的风中不住地打着冷颤。
温月寻遣走送他出宫的内侍，撑了把伞，提着被雨水沾湿的粗布衣摆，走到那正被罚跪的公主面前，为她挡住那些没眼力见儿的雨水。
苏裳华察觉来人，抬头看向少年，眸中神色有些恍惚，脸上流落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温月寻看她眼眶红肿楚楚可怜的模样，无所适从之余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庆幸：她此时此刻得我关切，定会心存感激，痛哭流涕，再表忠心得她信任岂非易如反掌？
温月寻成算在胸，不禁一笑，已然摆出一副温柔体贴雪中送炭的忠臣之姿，就要掏出早先备好的帕子递给她。
不料她抬手一挥，不仅对温月寻明晃晃的善意视若无睹，还把他彼时家中全家老小共用的唯一一把伞拂到一旁，又将少年上上下下粗略扫了一眼，继而转开视线，冷声道出一字：“滚。”
那是二人的初见，那一年，温月寻十五岁，而苏裳华，不过才金钗之年。
想来，自第一次有人让温月寻“滚”也有五年多了。
他的祖父温钺曾是陈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却在温月寻十岁那年遭人构陷，背上叛国通敌的罪名，一夕之间，他祖父与父兄皆被人斩杀，于边境尸骨不存。
温家全族沦为罪人，男丁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妇孺皆被打入掖庭为奴，唯独留下温月寻，天子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良民的身份。
可他如今不过一介布衣，却要于每年中秋进宫面圣，往好听了说此乃天子给温月寻这罪臣之后的恩典，以向天下人展示这位的仁慈，而事实不过是命他跪在那些达官贵人们面前，让他们瞧瞧这逆臣之后的悲惨境遇。
如今倒是遇见了个同病相怜之人。
温月寻心想，他今日总算跪完了，但这小丫头却不知道还要在此处跪上多久。
“温霭拜见公主殿下。”温月寻朝她一揖，将伞捡起来，不在意地笑了笑。
“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殿下不问问在下的来意便要赶人，是嫌弃在下的伞过于简陋，还是急于与在下划清界限？”
苏裳华并不看他，硬生生答道：“知道便好。”
少年继续装傻：“知道什么？”
苏裳华抬眸瞥了温月寻一眼，似是被他搅得不耐烦，竟往一边挪了挪膝盖：“你碍着本宫赏月了，快滚。”
这大雨天的哪有月可赏。温月寻心中好笑，大着胆子将帕子取出，上前一步轻轻替她拭干脸上的雨滴：“温某字月寻，您若是想看月亮，看在下便是。”
苏裳华应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瞬时浑身打了个冷颤，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上他的手腕，恶狠狠地道：“你行为举止如此僭越，是想让温氏绝后吗？本宫劝阁下安分守己，免得玩火自焚来日死都不知道在何处。本宫说最后一遍，滚！”
她将温月寻的帕子夺了，远远地扔到一旁。
温月寻顿时愣了愣，心想底下人的情报竟然疏漏至此，这公主哪里只是性情乖张？这丫头的心根本是用荆棘做的好吗！
他温月寻可是浮云蔽月玉树临风之姿，虽是落魄了些，可这样一个翩翩公子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如此冷漠？
一定是这不合时宜的雨挡了光，才令这小丫头有眼不识金镶玉，他怎忘了打上盏灯，让苏裳华好好看清他俊美无双的脸。
温月寻沉默半晌，【色】诱不成，也只能开诚布公地交易了。
他立刻换了脸色，双膝跪地，朝她行了大礼。苏裳华见状不免疑惑，不耐烦地看着他。
“温某此番是要追随殿下左右，方才举动不过是担忧殿下玉体。”
他听到苏裳华冷哼一声：“追随？”
“是，”温月寻继续道，“如今五国并立，陈国积弱，朝堂间惯行结党营私之举，若想于仕途争得一席之地只能于诸皇子麾下投效，寒门为官更是难上加难，而殿下，就是温某择的主，温某觍颜求殿下收留。”
“你看到了，本宫只是想求父皇去瞧瞧母后，便被罚跪到天亮，”苏裳华揽了揽衣袖，眼中尽是防备之色，“我不过是一个为君父厌弃的公主，一于社稷无用，二于朝政无能，将来十有八九会被送去和亲，有何好追随的，阁下已然自身难保，此番不怕引火烧身吗？”
“在下曾拜读殿下所作《治平策》，‘育群生而幸天下，辨忠佞而伐无度，积礼义而正世风，仁君之至也’，殿下年少即有此心，温某叹服。不管殿下今后往何处去，温某必将肝脑涂地，生死相随。就算是烈火焚天，只要殿下有令，我便如飞蛾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你想让本宫替温氏平反？”苏裳华冷冷一笑，“温氏谋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何人都无法让天子改口。”
温月寻看向眼前少女单薄的身影，这才察觉他的衣衫亦已湿透，认真道：“不必，殿下自走殿下的路，在下不过是借殿下的屋檐挡一挡雨，让幼藤长成大树罢了。”
苏裳华道：“可只怕本宫的屋檐已是千疮百孔，挡不了你这棵巨树。”
两人就这般相对跪着，温月寻将伞重新撑开，向苏裳华那边倾了倾：“屋子倒了还可以再建，重要的是有搭建屋舍的人。”
苏裳华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玩味之意：“你又如何得知本宫要建何种样式的屋舍？”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智已是如此老成，此时就怕把狼子野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大厦之将倾，哪怕只砖片瓦都比席地而眠强得多，”他微微一笑，“况且总有一天，殿下会让小臣知道的，而小臣的效忠之心，也终有一日能让殿下信服。”
苏裳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目光，继续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半晌道：“你走吧，本宫会给你答复。”
“还有一事，”温月寻从衣衫内里的口袋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递给苏裳华，“这支金钗由小臣亲手制成，还望殿下不嫌粗陋。”
苏裳华犹豫半晌，终是接过，在手中把玩片刻才问道：“海棠？”
温月寻见她眼中终于有了几分光彩，心下也舒了口气，终归还是个半大丫头。
“不错，”他立起身抱拳鞠躬，“今日殿下芳诞，惟愿殿下但惜胭脂色，不染雪与霜，且喜且乐，岁岁安康。”
苏裳华抬眸看着少年，她看了许久，终是没再言语。
彼时云销雨霁，一轮满月生于九天之上，星河倾泻而下。
温月寻到家时，月已西沉，雾色蒙蒙，朝霞似红缎，遥遥挂于东边的天幕。
老仆何叔立在家门口迎他，见他归来深深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温月寻没等来苏裳华口中的答复，却先等来了国丧的消息。
皇后死了。
说起这位皇后与当今天子的往事，当真奇哉怪哉。
皇后名禾絮，天子身在东宫之时，二人于战场相遇，年少相知。
天子为纳禾絮为太子妃，被先皇禁了两月的足，天子绝食抗议，直至昏迷不醒才使得先皇动摇。
禾絮乃武将之后，本一巾帼女杰，入了皇宫后却逐渐郁郁寡欢，后来二人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天子竟彻底厌弃了禾絮，虽未剥夺禾絮的后位，却也让庭岚宫成了名存实亡的冷宫，连带苏裳华也为天子所厌弃，一不顺其心意动辄处罚折辱。宫中尽是些见风使舵的货色，加上苏裳华性子孤僻，她渐渐被众人传成恶鬼附身的煞星，成了与温月寻口碑不相上下的“国害”。
太康殿的宴席子时前便散了，皇后死于寅时三刻，当时苏裳华在何处？
他正兀自捉摸着，属下温盈一把将房门推开，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盈与何叔是温家仅剩的两个旧人，温盈与他一同长大，在温月寻面前向来没什么规矩。
他抬腿往椅子上一躺，捞起案上茶盏倒了满满一杯灌了，才开口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说是如今陈国正当用兵之际，不宜劳民伤财，一切仪式从简，皇后丧仪只在庭岚宫设灵堂，各宫嫔妃守灵三日，不受朝臣命妇叩拜，三日后便送葬妃陵，日后不与天子同葬。”
温月寻将手中的书本重重合上，冷笑道：“咱们陛下这会儿倒是知道节俭了，是真不顾天下悠悠众口。”
“陛下嘛，一向是惟我独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温盈慢悠悠地喝着茶。
温月寻瞪了他一眼，用书拍了拍桌子：“哎，说什么呢，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辞，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温盈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他一揖连声告饶：“温盈知错，不打扰公子温书，属下这就下去了。”
“慢着。”他转身就要走，温月寻忙唤住他。
“怎么？公子要进宫去见公主殿下？”
“我现在没法子进宫，只能黑衣夜行。”
“半夜私会啊······不太好吧。”温盈一脸色相，不怀好意地笑着。
温月寻摇了摇头，无奈道：“城南巷子里，住着个姓钱的老嬷嬷，听说是从前庭岚宫的管事，因年纪大了五年前出了宫，你去跟她套套近乎，打听打听皇后和陛下当年之事。”
“为何？陛下的情史公子也要知道？”温盈疑惑地挠了挠头，“还有，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殿下？”
温月寻叹了口气：“温盈，怪不得你撩拨了这么多女子至今却没一个能成。”
“公子说什么？”
“你去便是。”
“属下知道了。”
温盈停顿片刻，想了半晌才道：“卉泉姑娘让我跟公子说一声，请公子今日得空必得去一趟春水楼。”
“好，我午后就去。”
温盈撇了撇嘴，一脸不服地出去了。温月寻感慨扶额，知道这小子又多想了。
他俩若站在一起，陈国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救活隔壁正闹干旱的越国。
但明知如此，温月寻还是上赶着巴结苏裳华。
闵启四年中秋，天子于太康殿为新宠明妃庆生，殿内歌舞升平，殿外惟余一片寒雨萧瑟。
苏裳华因冒犯圣颜被天子罚跪于殿前的石阶下。
殿前无一人值守，仅留下一片藏在暗夜里影影绰绰的孤影。
雨水浸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衫，少女长长的眼睫上挂满了水珠，在微弱的光亮里翕动着，她的背挺得笔直，昂首看向不远处的宫殿，小小的身子在寒凉的风中不住地打着冷颤。
温月寻遣走送他出宫的内侍，撑了把伞，提着被雨水沾湿的粗布衣摆，走到那正被罚跪的公主面前，为她挡住那些没眼力见儿的雨水。
苏裳华察觉来人，抬头看向少年，眸中神色有些恍惚，脸上流落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温月寻看她眼眶红肿楚楚可怜的模样，无所适从之余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庆幸：她此时此刻得我关切，定会心存感激，痛哭流涕，再表忠心得她信任岂非易如反掌？
温月寻成算在胸，不禁一笑，已然摆出一副温柔体贴雪中送炭的忠臣之姿，就要掏出早先备好的帕子递给她。
不料她抬手一挥，不仅对温月寻明晃晃的善意视若无睹，还把他彼时家中全家老小共用的唯一一把伞拂到一旁，又将少年上上下下粗略扫了一眼，继而转开视线，冷声道出一字：“滚。”
那是二人的初见，那一年，温月寻十五岁，而苏裳华，不过才金钗之年。
想来，自第一次有人让温月寻“滚”也有五年多了。
他的祖父温钺曾是陈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却在温月寻十岁那年遭人构陷，背上叛国通敌的罪名，一夕之间，他祖父与父兄皆被人斩杀，于边境尸骨不存。
温家全族沦为罪人，男丁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妇孺皆被打入掖庭为奴，唯独留下温月寻，天子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良民的身份。
可他如今不过一介布衣，却要于每年中秋进宫面圣，往好听了说此乃天子给温月寻这罪臣之后的恩典，以向天下人展示这位的仁慈，而事实不过是命他跪在那些达官贵人们面前，让他们瞧瞧这逆臣之后的悲惨境遇。
如今倒是遇见了个同病相怜之人。
温月寻心想，他今日总算跪完了，但这小丫头却不知道还要在此处跪上多久。
“温霭拜见公主殿下。”温月寻朝她一揖，将伞捡起来，不在意地笑了笑。
“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殿下不问问在下的来意便要赶人，是嫌弃在下的伞过于简陋，还是急于与在下划清界限？”
苏裳华并不看他，硬生生答道：“知道便好。”
少年继续装傻：“知道什么？”
苏裳华抬眸瞥了温月寻一眼，似是被他搅得不耐烦，竟往一边挪了挪膝盖：“你碍着本宫赏月了，快滚。”
这大雨天的哪有月可赏。温月寻心中好笑，大着胆子将帕子取出，上前一步轻轻替她拭干脸上的雨滴：“温某字月寻，您若是想看月亮，看在下便是。”
苏裳华应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瞬时浑身打了个冷颤，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上他的手腕，恶狠狠地道：“你行为举止如此僭越，是想让温氏绝后吗？本宫劝阁下安分守己，免得玩火自焚来日死都不知道在何处。本宫说最后一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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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寻顿时愣了愣，心想底下人的情报竟然疏漏至此，这公主哪里只是性情乖张？这丫头的心根本是用荆棘做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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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寻沉默半晌，【色】诱不成，也只能开诚布公地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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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某此番是要追随殿下左右，方才举动不过是担忧殿下玉体。”
他听到苏裳华冷哼一声：“追随？”
“是，”温月寻继续道，“如今五国并立，陈国积弱，朝堂间惯行结党营私之举，若想于仕途争得一席之地只能于诸皇子麾下投效，寒门为官更是难上加难，而殿下，就是温某择的主，温某觍颜求殿下收留。”
“你看到了，本宫只是想求父皇去瞧瞧母后，便被罚跪到天亮，”苏裳华揽了揽衣袖，眼中尽是防备之色，“我不过是一个为君父厌弃的公主，一于社稷无用，二于朝政无能，将来十有八九会被送去和亲，有何好追随的，阁下已然自身难保，此番不怕引火烧身吗？”
“在下曾拜读殿下所作《治平策》，‘育群生而幸天下，辨忠佞而伐无度，积礼义而正世风，仁君之至也’，殿下年少即有此心，温某叹服。不管殿下今后往何处去，温某必将肝脑涂地，生死相随。就算是烈火焚天，只要殿下有令，我便如飞蛾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你想让本宫替温氏平反？”苏裳华冷冷一笑，“温氏谋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何人都无法让天子改口。”
温月寻看向眼前少女单薄的身影，这才察觉他的衣衫亦已湿透，认真道：“不必，殿下自走殿下的路，在下不过是借殿下的屋檐挡一挡雨，让幼藤长成大树罢了。”
苏裳华道：“可只怕本宫的屋檐已是千疮百孔，挡不了你这棵巨树。”
两人就这般相对跪着，温月寻将伞重新撑开，向苏裳华那边倾了倾：“屋子倒了还可以再建，重要的是有搭建屋舍的人。”
苏裳华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玩味之意：“你又如何得知本宫要建何种样式的屋舍？”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智已是如此老成，此时就怕把狼子野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大厦之将倾，哪怕只砖片瓦都比席地而眠强得多，”他微微一笑，“况且总有一天，殿下会让小臣知道的，而小臣的效忠之心，也终有一日能让殿下信服。”
苏裳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目光，继续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半晌道：“你走吧，本宫会给你答复。”
“还有一事，”温月寻从衣衫内里的口袋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递给苏裳华，“这支金钗由小臣亲手制成，还望殿下不嫌粗陋。”
苏裳华犹豫半晌，终是接过，在手中把玩片刻才问道：“海棠？”
温月寻见她眼中终于有了几分光彩，心下也舒了口气，终归还是个半大丫头。
“不错，”他立起身抱拳鞠躬，“今日殿下芳诞，惟愿殿下但惜胭脂色，不染雪与霜，且喜且乐，岁岁安康。”
苏裳华抬眸看着少年，她看了许久，终是没再言语。
彼时云销雨霁，一轮满月生于九天之上，星河倾泻而下。
温月寻到家时，月已西沉，雾色蒙蒙，朝霞似红缎，遥遥挂于东边的天幕。
老仆何叔立在家门口迎他，见他归来深深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温月寻没等来苏裳华口中的答复，却先等来了国丧的消息。
皇后死了。
说起这位皇后与当今天子的往事，当真奇哉怪哉。
皇后名禾絮，天子身在东宫之时，二人于战场相遇，年少相知。
天子为纳禾絮为太子妃，被先皇禁了两月的足，天子绝食抗议，直至昏迷不醒才使得先皇动摇。
禾絮乃武将之后，本一巾帼女杰，入了皇宫后却逐渐郁郁寡欢，后来二人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天子竟彻底厌弃了禾絮，虽未剥夺禾絮的后位，却也让庭岚宫成了名存实亡的冷宫，连带苏裳华也为天子所厌弃，一不顺其心意动辄处罚折辱。宫中尽是些见风使舵的货色，加上苏裳华性子孤僻，她渐渐被众人传成恶鬼附身的煞星，成了与温月寻口碑不相上下的“国害”。
太康殿的宴席子时前便散了，皇后死于寅时三刻，当时苏裳华在何处？
他正兀自捉摸着，属下温盈一把将房门推开，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盈与何叔是温家仅剩的两个旧人，温盈与他一同长大，在温月寻面前向来没什么规矩。
他抬腿往椅子上一躺，捞起案上茶盏倒了满满一杯灌了，才开口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说是如今陈国正当用兵之际，不宜劳民伤财，一切仪式从简，皇后丧仪只在庭岚宫设灵堂，各宫嫔妃守灵三日，不受朝臣命妇叩拜，三日后便送葬妃陵，日后不与天子同葬。”
温月寻将手中的书本重重合上，冷笑道：“咱们陛下这会儿倒是知道节俭了，是真不顾天下悠悠众口。”
“陛下嘛，一向是惟我独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温盈慢悠悠地喝着茶。
温月寻瞪了他一眼，用书拍了拍桌子：“哎，说什么呢，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辞，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温盈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他一揖连声告饶：“温盈知错，不打扰公子温书，属下这就下去了。”
“慢着。”他转身就要走，温月寻忙唤住他。
“怎么？公子要进宫去见公主殿下？”
“我现在没法子进宫，只能黑衣夜行。”
“半夜私会啊······不太好吧。”温盈一脸色相，不怀好意地笑着。
温月寻摇了摇头，无奈道：“城南巷子里，住着个姓钱的老嬷嬷，听说是从前庭岚宫的管事，因年纪大了五年前出了宫，你去跟她套套近乎，打听打听皇后和陛下当年之事。”
“为何？陛下的情史公子也要知道？”温盈疑惑地挠了挠头，“还有，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殿下？”
温月寻叹了口气：“温盈，怪不得你撩拨了这么多女子至今却没一个能成。”
“公子说什么？”
“你去便是。”
“属下知道了。”
温盈停顿片刻，想了半晌才道：“卉泉姑娘让我跟公子说一声，请公子今日得空必得去一趟春水楼。”
“好，我午后就去。”
温盈撇了撇嘴，一脸不服地出去了。温月寻感慨扶额，知道这小子又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