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一听面上一喜,抬脚便要去,被婆子暗里一把打了下去。婆子回道:“不累不累,小姐您快回去歇息吧。”苏漾话锋一转道:“可你们在门外弄出的声响打扰到我了。”婆子一愣,赔笑道:“我们一定安安静静的,小姐您放心休息。”苏漾打了个哈欠,施施然回屋躺着了。临睡前看了一眼婆子打发小丫鬟去了别处,她自己仍是守着。苏漾确实困了,昨晚都没怎么好好睡,刚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正是午时,苏漾照旧进餐,看上去十分顺从。春天的风在下午是最招人困的,不一会儿小丫鬟的头一点一点的向地上歪去。可婆子在一旁假眯着,苏漾将自己制成的迷药塞进竹管里,搭在窗缝间轻轻一吹,药粉顺着风被两个仆人吸入。苏漾制的药粉需两刻才能起效,趁着这空。苏漾动作麻利的收拾起东西,她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她跟母亲虽在苏府生活里十几年,待遇那是跟其他姊妹比不得的,她俩原是有个丫鬟伺候。可那个丫鬟嫌弃她们,在她们这不似其他主子那里,她们身份低贱连带丫鬟也要被人看不起。小时候苏漾跟着母亲去向主母请安,时不时的能瞧见她父亲逗弄大姐。她也想得到父亲的宠爱,便学着大姐向父亲撒娇,然后她就被大姐一把推倒在地,说那是她父亲。母亲急忙上前抱住她,委下身子向他们道歉。她不懂,为何她的父亲不爱她。

    小时候的嘉月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恶意,等到再大一点。苏漾被安排跟他们一起启蒙识字,苏家的启蒙是族中的小孩一起的。大姐对她很是亲切,她学的慢,大姐还会教她。她也是年纪小不长记性,早就忘了被大姐推到的事,欢欢喜喜的跟在大姐身后。直到宗族中的一个小表哥,说是表哥也不过大了她们几个月。见苏漾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便夸赞了句“嘉月你的妹妹好漂亮,像是老师画的娃娃。大姐回道:“是吗?”小表哥再次赞许的肯定。苏漾还为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夸赞不好意思,下午就出了事。临上课前姐姐说她的玉佩落在了在采薇堂,明早卯正二刻时她俩在堂前碰头一起去找一找,采薇堂是个早已荒芜的院子,姐姐一人害怕。

    到了早上嘉月照原定的地方跟她碰头,正准备进去时,嘉月突然说道:“哎呀卿卿,我忘了带课业了。”苏漾一听也为她着急道:“不交作业会被夫子打竹板的,姐姐你快回去拿。”嘉月却还有些犹豫道:“可是我的玉佩…”苏漾边把嘉月往回推边道:“姐姐我去找,你快去。”嘉月仍然有些犹豫的看着苏漾道:“可是你一个人,里面还有大蛇。”苏漾连连点头边说:“没问题的,姐姐快去。”她早就知道那个院子里有条大蛇,母亲专门给她做了个驱蚊虫的香囊,而且她还想取蛇胆给母亲入药,所以她不怕。院内的杂草丛生,已有半人高,苏漾小小的身子埋没在里面。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日头渐升,眼见上课的时辰就要到了。苏漾放弃了寻找,赶去上课。发间还夹杂着杂草,苏漾没发觉,迈着小短腿跑去学堂。幸好在夫子之前到了,气都没喘匀就先跑到姐姐旁边告诉她说:“姐姐,你说的玉佩我没有找到。”语气里还带着愧疚。

    完全没想到为什么回去拿作业的姐姐为何会比她先到。嘉月愣了一下才回道:“没事的卿卿,丢了便丢了,你看你头发都乱了。”说话间抬手抚去苏漾发髻间的杂草。被这样温柔对待,苏漾更是自责,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夫子已进门,苏漾才坐到座位上。

    后来学堂办了一次踏春活动,说是踏春其实丫鬟婆子们早把一切打点好了,她们只需在野外搭建的学堂里上一堂课,课主题就叫咏春,然后便可以结伴去玩了。苏漾像往常一样跟在嘉月身后当小尾巴,其实自那次找玉佩事之后嘉月不知怎的对苏漾不似往常那样亲近。苏漾以为是自己惹恼了姐姐,还傻乎乎的往跟前凑。围在嘉月身边的还有其他堂姐表妹,她们在比赛扑蝴蝶。苏漾挤到嘉月身后像往常那样拉起姐姐的手,嘉月扭头一看是苏漾,下意识间甩手,并说:“你不要跟着我。”苏漾有点委屈,撇了撇嘴想要说些什么。嘉月身边的另一个女童先说出了声:“嘉月,这就是你那绿眼妹妹?”嘉月点了点头。

    随后朝嘉月身旁附耳说些什么,嘉月有些讶异的看了女童一眼。苏漾依稀记得这个女童叫宛昀,是一位世交的女儿,她并未见过。只见嘉月对她招了招手,唤她一起来抓蝴蝶。苏漾欢喜的从嘉月手中接过捕虫网,跟着她们一起扑蝶。苏漾很是投入,眼中只有蝴蝶,未注意到自己离河边越来越近。这时嘉月对着一旁使了个眼色。苏漾只知道自己被一旁嬉戏打闹的伙伴猛的撞了一下,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入水中。她年纪小不会水,努力的在水中扑腾,现在虽是春天但寒气还未全部退去。渐渐的,她感觉自己身体被河水浸透,四肢也越来越无力。岸上的小伙伴这时一个都不见了,她先前还能喊几声,后面被呛了水,身上保暖的棉衣吸满了水,越来越沉,河水慢慢的没过她的头顶。

    最后苏漾是被路过的夫子发现的,她被救起来暂放到竹屋里。迷迷糊糊间听到夫子问话,小孩们都一口咬定苏漾落水时她们都不在。待人都散去后,嘉月并不知苏漾就在里屋躺着,还同宛昀抱怨她怎么这么难死,跟她的女奴娘一样,命又贱又硬。此后苏漾再未接近嘉月,小心翼翼的活到了现在。

    现下苏漾已将东西收拾妥当,母亲传给她的医书,她自己研制的药丸,还有为数不多的银子首饰和衣服。她把东西放进竹药箱里,轻车熟路的找到负责送菜的仆从。苏漾对着他招呼道:“李大哥。”李福一见是苏漾,熟络的回道:“小姐又出去采药?”苏漾连忙称是。李福又道:“正巧,我马上就要走,小姐您去换衣服吧。”苏漾点头,熟练的藏进假山内里,换上早已备好的衣服。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仆从便从里出来了,脸色蜡黄,丝毫看不出是娇美的苏漾。

    苏漾这一身本领,先是从小跟着母亲学医学来的,母亲在成为战俘之前也曾是富裕人家的女儿。后来母亲想带她出去识药草,俩人便琢磨出这易容的法子,因母亲私下会帮仆从看病,所以这些仆从在力所能及的事上也会照顾她们。很快苏漾跟着李福上了运菜车,箱子随身背着。李福甩起鞭子驱使驴车,晃晃悠悠的上了路。

    街市上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传入苏漾的耳朵里。苏漾正在心里盘算着一路给人看病赚钱一路去漠北。那里与母亲的故乡北戎接壤,她想去看看母亲说的大草原。忽的,路上出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路上横冲直撞,惹的路人一阵惊呼。驭马的男子见此情景不仅没有意识到不对,反而笑的更猖狂了。李福见此情景早早把驴车引到一旁,苏漾感到耳边风嗖的一下刮过,马蹄声也渐行渐远。苏漾稍稍放下心,李福对她说:“小姐,您在这稍稍歇息,我去买东西。”苏漾点头,她要去的驿站还有段距离。

    一旁的菜贩见是李福来了,连忙上前招呼。而此时远去的马蹄声又响起,苏漾一抬头就看到马直直冲她过来,高高的马蹄在她头顶抬起,她整个人都被吓呆住了。直到被李福一拉,才踉跄躲开。苏漾坐在地上喘息平复,李福上前跟人理论道:“这位官人,您怎可如此行事,我家…我家小儿也是差点死在马下。”围观的众街贩有看戏的,有为李福鸣不平的。定睛一看那官人竟是潘皓,他坐在马上一摆手道:“行了行了,别来这套,不就是想要钱,小爷有的是。”说罢便撒了一把钱到地上。李福见状,虽然气不过此人如此猖狂行事,可他只是个家奴,只能忍气吞声去捡钱。苏漾看着心中不是滋味,可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她觉得李福捡钱的样子像捡自己洒落一地的自尊,可李福这些人,他们不知道自尊是什么,他们从出生那天就从未得到过。

    坐在马上的潘皓笑的很畅快,可笑着笑着,竟再此勒马,马蹄冲着地上捡钱的李福,竟是要踩死他。苏漾大骇,急切喊道:“李福!”李福懵懂的抬头,马蹄已近到面前。苏漾顾不得什么伪装,冲上前几步就想把李福从马下拉回。

    就在此刻,一旁经过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黑衣人,似是侍卫,先是一脚将李福踹开,再勒住马。李福被踹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在地上哀哀叫着。苏漾急忙上前查看,好在没有受到什么大伤,只是皮肉伤,那人力度控制的很好,身手应该不低。苏漾在心里揣测。潘皓一见黑衣人,立马蔫了,再不复之前的嚣张。又从车上下来一个仆从,这仆从通身气质不凡,穿着打扮俱是不常见的好料。仆从向苏漾一拱手后开口道:“小姐受惊了,我家主人想请小姐回府喝口茶。”苏漾一听“小姐”,这人竟一下子识破了自己,一时有些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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