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渠村和凤凰村相隔大概七八里地,早上豆腐坊里拉磨的驴已经停下,江雪牵驴,把新打的木板车给套上。

    豆腐坊经营了一段时间,江禾和宋青现在对所有豆制品的制作,已经熟门熟路,由她们负责坊内豆腐及各类豆制品成品制作,江雪完全放心。

    江恩不愧是记账小能手,最近几日经过陈楚楚手把手教学,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俨然是江家豆腐坊的小掌柜。

    陈望君和江夏小姑娘,心疼驴,拿着干草喂驴,江雪看见说:“两个小乖乖,咱们准备出发了,陪姐姐一起去办事,开心不?”

    两个小孩费力爬到上驴车,陈望君小大人似的,故作沉稳说:“江雪姐姐,我会听楚姑姑的话,保护好你和夏妹妹。”

    江夏和陈望君都是五岁,陈望君生日比江夏大,平日就以哥哥自称。

    带着陈望君去的主要原因是,他是个男孩,虽然江雪不太在意这些,但是总归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带上江夏纯碎是因为,这小姑娘最近跟她娘闹矛盾,江雪带她出去散心。

    江雪单手抓车绳架驴车,另一只手伸出去摸摸陈望君的头,小孩子装大人模样,好笑又心疼。

    倒是江夏这个小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彻底打开自己,性格活泼开朗,平日不爱学习识字,不爱算数,更不愿意跟着江雪学习打拳。

    小女孩就喜欢跟着江奶奶在灶屋做饭,每日贴心打下手,择菜洗菜,捡柴烧火不在话下。

    江奶奶尤其怜爱她,经常给她在灶屋开小灶,把个小姑娘现在喂的是白嫩嫩,圆滚滚,活脱脱是年画里胖娃娃出逃即视感。

    江夏用自己肥厚白皙,带着肉窝窝的小手,臭美抓抓自己头上的小辫,这可是她娘一大早就给她编的,然后用特别兴奋欣喜的声音说:“雪姐姐,小夏可喜欢你了,跟着你出来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在家里,娘和徐姨老是盯着人家读书认字,做针线活。”

    说到这,江夏不知想到什么,颇有些委屈,“哼,都怪大姐和二姐,她们比我聪明,娘和徐姨成天逼我做不开心的事,雪姐姐,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雪坐在车前看路,听见身后小姑娘委屈的话,两手使劲拉高绳,驴车速度逐渐放缓。

    转身过来,一把将小姑娘揽入身前怀抱,江雪低头,亲亲她的小肉脸,说:“你娘和徐姨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她们就是因为太喜欢你才逼你读书识字,她们希望小夏长大是一个知书明理,有一技之长的人,你恩姐姐会算数,咱家的豆腐坊生意就靠她打理,春姐姐现在也要跟着道长学习医术,以后治病救人,你娘她们也希望我们小江夏以后找到属于自己的事情。”

    江夏趴在江雪怀中,脸颊红扑扑的,对于江雪说的话,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满脸懵懂疑惑的问:“可是,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跟着江奶奶做吃好的饭,”江夏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往江雪怀中拱,“我也喜欢做好吃的给你们吃,嘻嘻。”

    江雪摸摸她的耳朵,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读书识字,不影响你做好吃的,你娘让你读书识字是怕你长大被人骗,以后做好吃的,你可以用书本记录下来配方,说不定未来我们小夏也是有名的美女大厨呢。”

    “唔,雪姐姐,我要当大厨,我要做最好的食物给大家,我还要把配方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能吃到美味的东西。”

    怀里的胖姑娘兴奋起来,咯咯咯笑,板车后面坐着看风景的少年,嘴角翘起,在为她的小妹妹高兴。

    道路两边树木不断从眼前后退,天际云层聚拢又散,枝头鸟儿扑腾翅膀叽叽喳喳外出觅食,田间地头打拢除草的庄稼汉开始一天劳作,板车上懵懂的少年开始思考,他以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驴车一路不曾停歇,很快就到了草渠村,江雪直接驾车到了江六爷家以前住的那间房。

    三个人下了车,直奔目的地。

    一扇紧闭的大门前,此时站着一大两小,有个大娘背着锄头走过来,先上下打量,细细看了江雪一眼,随即大嗓门说:“我当是谁呢,你是江明那小子家的亲戚吧,去年冬天我见过你。”

    江雪回答:“婶子,您知道这院里有人不,我敲门无人应,不知主家是否有事外出了。”

    大娘走近,一副八卦的样子,低头悄眯眯对江雪说:“这家住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听说他白天从不出门,一到天黑就神出鬼没,而且,丫头婶子跟你说,这人院子里还养马,说不得是个盗贼,你可千万别招惹。”

    江雪皱眉,马在这个时代多珍贵,一匹马没有四五十辆银子买不下来,这个男人夜间活动,长的凶神恶煞,难免会让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但是,不能因为他人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一个人,江雪随即对大娘和善说:“婶子,他要是个盗贼早就把村里偷个遍,乡亲们哪还能容他在这里住一年之久,我找他有事,咱们村里家家户户有人,不怕的。”

    大娘想想也是,村里一年了没听说有谁家东西丢失,便对江雪说:“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人呐还是得防着,你再敲门试试,里面的人嫌你烦说不得就开门了,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可要注意安全,有事叫喊,咱们村里的乡亲都热心。”

    江雪见大娘着急去地里,还不忘跟自己说这些关心的话,一股暖流袭到心头,“谢谢婶子,希望您今年地里能有大丰收。”

    送走大娘,江雪带着两个小孩一起敲门,“咚咚咚”闹心烦心的敲门声此起彼伏,一直没有间断。

    里面男人得怒火达到顶峰,他此时正好拿着一把大砍刀,放置在磨刀石上撩水,刀锋光洁得闪着光,一看就是打磨了很久,男人粗糙的大拇指顺着刀锋,左右检查,注意力却被不断敲门的声音分散。

    门口三人停下来,江夏双手合起搓搓自己拍红的掌心,江雪猜测院子里估计真没人,正准备走时,“吱呀”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赫然出现,犹如一堵墙,又高又宽,猛不防出现在人前,有一种威压,头发潦草束在脑后,面容最明显的就是嘴边到鬓角一圈浓密大胡子,太茂盛了,江雪都有些看不见他的嘴巴,鼻子高挺,给他增加了一丝英气,眼睛大,还是双眼皮,就是目光太凶,浓眉,手中举着一把滴水闪光锋利大刀。

    确实凶神恶煞。

    江雪把两个小孩挡在自己身后,释放自己善意,眉眼转温和,声音放尊重,笑意盈盈对举着砍刀的男人说:“您好,我是之前住在您隔壁江六爷的族人,听他说您会造船,今日拜访,多有唐突,是我不对,请您勿怪,不知可否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话毕,江雪抬头看对面男人,刚才凶巴巴的眼神,突然转换,仔细看那眼神,还有一股柔情,江雪当然不认为是自己魅力太大。

    因为这个男人,明显是透过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进来吧。”男人收回目光,朝门外丢下一句话。

    江雪带着两个小孩进院子,没有关院门,边朝里走边小心打听,“您如何称呼,我叫江雪,是隔壁村里的,江六爷爷是我们族长。”

    男人进屋去,江雪没进去,站在院里四处看,院子小小巧巧,三间瓦房,一间灶屋,还有荒废的菜园鸡棚,院中间果真有废弃小船,虽然只剩下中间龙骨,但证实了这个人确实是会造船。

    院墙根,一头褐色大马,毛发顺畅,膘肥体壮,定是主人平日精心养护,两个小娃,虽然对院子里东西好奇,但并没有走开胡乱翻腾,只待在江雪跟前,拿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我姓匠,匠石运金的匠,我就叫匠石。”

    匠石一手端着木头桌子,另一只胳膊串起三个木头凳子,轻轻松松走出来,回答江雪的话。

    陈望君和江夏两个小孩颇有眼色,立马上去伸手去帮着拿凳子,匠石面对小孩,还有些不自在,倒是江夏一点也不害怕这位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还冲他调皮鬼笑。

    几人坐下,家中只有房屋主人留下的三个木凳子,匠石就坐在一块大石上,拿一快绣着图案的手帕,仔细擦拭他手中的砍刀。

    江雪看他举起胳膊时,手腕似乎戴着一根穿青色碧绿小珠的红线,想到原身的亲娘孙柳,就留有一件相似的遗物,只不过红线上串的不是绿珠,而是红珠。

    江雪起先以为是玛瑙啥的,江奶奶说这是孙柳小时候在河边捡到的小石头,因为好看,就在庙会上叫先生拿工具凿开,搓一条红绳从中穿过,戴在手腕处。

    据说村里的小女孩没事了都会去河边捡石头,就看谁运气好。

    江雪不疑多想,难道匠石跟附近村里哪个女孩认识,但是她也仅限于好奇,不会打听别人的私事,她现在要抓紧时间造船。

    “匠师傅,我想请您帮我造一艘船,一次可以容纳十人左右,带船舱,我急用,报酬一切都好说。”

    江雪说明自己来意。

    匠石擦拭完刀,把帕子揣入自己怀中,仿佛有人要跟他抢似的。

    “在哪下水?”

    “凤凰村河道。”

    “造不了。”匠石斩钉截铁说道,语气甚是笃定。

    江雪急了,反问:“为什么?”

    匠石不慌不忙,老师傅一样跟江雪解释:“凤凰村河道窄,水不够深,沿河往下走,中间有一段要穿过水中森林,大船无法通过。”

    说起造船这件事,匠石语气颇为自信。

    江雪接着问:“我要去圆月湖,共有八人,有两人在斜江山下,您有经验,帮我看一下需要造多大的船。”

    圆月湖,听见这个地名,匠石眼里闪过酸楚,那算是什么好地方,锁着他的小香,连见一面都不能,上次自己在岸边挤进人群,匆匆一瞥,看到小香满目悲伤,神情绝望透过一片繁华望向他。

    这一整年他都睡不得一个好觉,夜夜都是他的小香在啼哭不已,他无能,几次都无法接近画舫,救出小香。

    遂决定孤身一人闯入画舫,与那些人同归于尽,他找到给画舫送蔬菜的大娘,托她传话,问小香,他决定起事,要是中途他们二人不幸被抓住怎么办。

    小香托大娘把绣着鸳鸯的手帕带给自己,并有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匠石把鸳鸯手帕折叠整齐,小心放入胸口,贴着,回去的路上,他躲在山石林子里放声大哭,因为小香没说的后一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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