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浪帆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等班长一会儿来了问问她。”

    王暄却不大在意,“你的成绩肯定分到A班,无非是六班和八班,都一样。”

    “这可不一样。”季乾宇突然说,“小道消息,咱们敬爱的王老师,要去六班当班主任。你俩不想再被他教一整年吧?尤其是李浪帆。”

    李浪帆夸张地说:“听起来比投胎还重要,希望我列祖列宗保佑吧。”

    王暄眼珠一转,“小事,不去他教的班不是轻而易举?你接着讲,还没说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我有没有成功很难猜吗?你卷子还写不写了?”

    王暄扭头看一眼教室后面挂着的表,“我要听过程。现在十二点二十七,还有三分钟,你讲完我再写。”

    “行吧。”李浪帆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当时提出要求,如果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他们就必须去给我改名,不管学籍有多麻烦都要改。他们同意了。但是真当我次次考第一之后,他们又说只是为了鼓励我学习。”

    王暄想也知道她当时该有多失望。

    “曾子杀猪的故事,并不是所有家长都听过。”李浪帆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

    她继续道:“我就说:‘好,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学校宣布我叫李浪帆,以后每场考试我也都只写我的新名字。和学籍对不上,没有成绩考不上学,我就回家种地。你们要觉得平凡很好,咱就干脆平凡到底。’他们知道我言出必践,又很重视我的成绩,想让我考个好大学,没办法就妥协了。”

    “果然三岁看老,你小时候就这么有主见。”王暄眼中闪烁着细碎的星星。

    沈溪云把分班名单贴在墙上后,又从层层人墙中挤出来。

    她喜形于色,对李浪帆说:“咱俩都分到了八班,班主任是咱现在的政治老师。是不是很棒?”

    “班长,我呢?”季乾宇探头问。

    “和我俩一样!”

    沈溪云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王暄,“但是很不幸,六班将要成为你的归宿。”

    王暄早在沈溪云卖关子时就猜到了。

    他看着李浪帆的眼神,里面或许还夹杂了一丝她本人都没有发现的不舍,轻声笑道:“你不舍得我吗?我不会去六班的,等开学了我们还坐一起。”

    李浪帆恍然大悟,知道他要走关系了。

    八月底开学时,余热还未过去。

    李浪帆即便走在树荫下,也感觉地面反射的热量让人喘不过气。

    她忽然想起那道“热红外遥感影像亮度反映地物表面温度”的地理题,又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比他们早开学几天,正在军训的高一新生。

    李浪帆走到班级门口,果然看见王暄坐在教室里。

    他和季乾宇还坐在第四排原来的位置上。

    王暄看着走进来的李浪帆,食指敲敲桌子。

    “坐这儿,给你占了位置。”

    班上有大约一半人,都是六班的老同学,剩下的是原八班的学生,以及几个从B班考进来的人。

    李浪帆发现桌子和椅子上的灰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而她座位右边放着一包湿巾,还有一些其他物品。

    王暄知道她想问什么,“沈溪云擦的,她刚被班主任叫出去了。”

    李浪帆点点头,坐下把文具和水杯拿出来。

    她看看王暄的脸和胳膊,“你好像晒黑了点儿。”

    “我在外面玩了三十二天,晒黑多正常。我路上还画完了一本水彩呢。”

    他拿出一个B5大小的皮面本子,解开封带给李浪帆看。

    王暄画的是钢笔淡彩,几乎全是风景和建筑,只有一些画面中有零星的人物做点缀。

    李浪帆仔细欣赏着每一张画,有建筑、有街道、有桥梁、有教堂、山川湖海一应俱全,花草树木无不生动。画面右下角还写着日期和地点。

    她喃喃道:“早就听董琳说你画画很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

    王暄从容一笑,“我比较擅长画场景,人物画的一般。摄影也是,喜欢拍风光很少拍人像。”

    “这就是南斯拉夫电影《桥》里,被炸掉的那座桥吗?”李浪帆翻到一张画。

    那是一幅全景图,峰峦起伏的山脉有一部分掩映在云层的阴影下,一座五拱大桥穿插在群山和峡谷中,右下角写着“黑山  7.25”的字样。

    “对,是塔拉河谷大桥。1942年被游击队炸毁后,1946年又修复了,我这次专门去黑山看了这座桥。”

    他笑意盈盈问李浪帆:“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李浪帆遗憾地摇摇头,“没看过,我是在一部纪录片里,看到的这座桥。”

    “有机会请你看。”

    “行。”李浪帆并没有当回事,在她眼里“有机会”“改日”“下次”“哪天”都等于“永远不”。

    她又往后翻,是一张竖构图,夕阳下的河面上架着一座短桥,桥尽头是宽敞的路口。还有两层欧式建筑。右下角写着“萨拉热窝  7.27”。

    “萨拉热窝,这不是一战导火索事发地吗?”

    王暄当起业余讲解,向她解说:“没错,而且斐迪南大公夫妇就是在这座桥边遇刺的。这座桥叫拉丁桥,在南斯拉夫那会儿叫普林西普桥,普林西普就是那个刺杀他们的塞尔维亚青年。”

    翻过这一页后,下一张画是近景,仰视视角画的阳台。阳台上摆着几盆鲜花,鲜花下是遍布弹孔的墙壁。

    还有一张也是近景,俯视视角下,地面上溅开了红色血迹。

    “这是什么?血?”李浪帆疑惑不解。

    “这是红色树脂填充后的弹坑,叫萨拉热窝玫瑰。”王暄说。

    “全城有许多这样的萨拉热窝玫瑰,为了纪念1992年到1996年萨拉热窝围城战期间,逝去的生命。”

    用浪漫的名字来铭记伤痛的过往,李浪帆听完唏嘘不已。

    “我还在贝尔格莱德看到了我国大使馆旧址。”

    王暄想到这里,恨恨地说:“总有一天要让老美偿还一切,还要把北约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李浪帆想起北约欠下的血债,斩钉截铁道:“绝对会有这么一天,我相信就在不远的将来!”

    这时沈溪云回来了,她扑到李浪帆身上,给了她一个熊抱。“想我没!”

    李浪帆拍拍她的后背,把她扒拉下来,眼中露出笑意,“当然。”

    “好了好了,都收收心,不要再聊天了!大家安静下来,回到位置上坐好!”上个学期的政治老师颜丹走进教室,敲敲讲台。

    颜丹大概三十岁出头,留着干练的短发,看起来有些严肃,但被她教过的学生都知道这只是表象。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颜丹,你们今年的班主任,教政治。”

    颜丹转过身来,扫视一圈,发现班里没有空位,都到齐了。

    “大部分同学我都带过,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学,我也已经向你们以前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了解完情况了。这节课先选班委,剩下的时间我抽人背书,看看你们一个暑假过去了,有没有把之前预习的内容给忘掉。”

    伴随着班里同学的抽气声,她把一张背面糊着纸板的表格给第一排的同学。

    “把座位表传一下,大家写上自己名字。”

    沈溪云听见“选班委”三个字时就感觉不妙,她已经不想再当班长了。

    果然,人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班长还是沈溪云来吧,她有经验。”

    颜丹信任的目光投向她,“溪云,老师相信你能做好。”

    沈溪云硬着头皮站起来,“好。”

    然后她又对全班同学说:“大家好,我叫沈溪云,请大家多多指教。”

    李浪帆在心中偷笑。

    颜丹又要点王暄当学习委员,让他在自习课和老师不在的情况下管学习跟纪律。

    王暄高高举起右手,“老师,我管不了别人。要不我当文艺委员吧。”

    他根本不想管这茬子事儿,挑了个最轻松的职位讨价还价。

    “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怎么管不了?嗯……文艺委员也行,那学习委员就陶圣林你来当。”

    颜丹有些遗憾,却也不想强人所难。

    李浪帆也被安了个“政治课代表”的职位。

    颜丹笑着看向她,“浪帆的文综学的非常好!相信大家也有目共睹。我们今天的抽背和提问就先从课代表开始,让她给大家展示一下,什么叫实力。”

    李浪帆对这些东西简直如数家珍,一个磕巴都没打,一个问题也没答错,给后面的人开了个好头。

    然而后面一连几个人都背不下来,谁也没想到政治老师在第一节课就提问抽背。

    不少人在心里想:“这要是我,我可背不出几句。”

    晚餐时沈溪云拉着李浪帆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溪云问她宿舍都有谁。

    李浪帆想了想,说:“有一个是上学期咱班的许相宜,还有两个不认识。”

    沈溪云“啧啧”两声,补充道:“我听孙睿说,许相宜晚上老给校外男友打电话,把她们整个宿舍都烦的不行。”

    李浪帆说:“我一般晚上回去会做几页题,再加上这学期我准备开始写日记,睡得估计更晚了,她应该影响不到我。”

    沈溪云笑她:“咱除了上课就是做题和考试,有什么可记的。”

    李浪帆正想说主要写一写每日收获,还没开口,就被沈溪云焦急打断。

    “诶诶诶,你看那儿!”沈溪云指着操场。

    李浪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军训的学生三五成群聚在那里,晚间训练还没有开始。

    她有些迷茫,“让我看什么?”

    沈溪云冲着那边抬抬下巴,“你仔细看。”

    操场边有个穿蓝短袖白裤子的男生,在给一名穿着军训服的女生送水。

    李浪帆定睛一看,那个男生是王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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