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以来,各地藩王间的战争越发频繁,西北多了许多逃难的难民。

    裴寂一方面安抚难民,一方面又要想办法施粥,然而粮食储备远远达不到供应全西北和不断涌入的难民。

    议事厅里,十几名谋士以及军中将领对于是否还要继续收容难民争论不休。

    “西北本就少雨缺粮,这些人会拖垮咱们,不如封锁城门,严查户碟。”

    “薛将军此言差矣,收拢难民乃是收拢民心,民心不可丢啊!”

    “民心民心,西北都没了,还要民心有个屁用!”

    “安置这些难民不难,难得是没粮安抚恐会发生暴乱。”

    “既然接收了这些难民便要负起责任,明儿开始施粥,先找地方安置一批看看情况。”

    裴寂一锤定音,其他人便也只能听命行事。

    带众人离开后,顾行止才幽幽开口,“王爷打算如何安置这批难民?”

    过了两日,王府施粥,沈秋负责城西郊的粥棚。

    难民们大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孩子紧紧的跟在父母身边,眼巴巴的瞅着的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为了防止暴乱,难民们并未安置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搭建了帐篷。

    军中将士带队,把守住各个安置点,并由专人将难民们集中到一起,井然有序地领取吃食,保证每个难民都能得到安置。

    对于难民中的一些刺头想要蓄意挑事儿,也都被镇压了下去,并为此制定了惩罚措施。

    为此西北王裴寂赢得了一大波人心,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难民,以及见底的粮仓。

    不远处,裴寂看着沈秋施粥的样子仿若在发光。

    “大娘,这是您的粥,有点烫,拿好哦。”沈秋温和的笑容好似春日暖阳,让人心生好感。

    原本因逃难而身心俱疲的难民们这一刻都好似得到了治愈。

    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淤青,眼神麻木怯懦,将满是污垢的手在身上抹了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接了粥碗。

    “这个姐姐好像仙女一样啊!”一旁骨瘦如柴的小男孩腼腆的躲在中年妇人身后,偷偷瞧着沈秋,那双怯怯的大眼睛明亮的让人心疼。

    “小郎君也很可爱,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哦。”

    沈秋回以微笑,虽很是同情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逃难,可她也不能特殊照顾,只是按量给予相同的粥食。

    施粥完成后,沈秋走到一旁临时搭建的棚下休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以及孩子的哭声。

    沈秋抬眼就望见了那个带着小男孩是中年妇人,正被一个男人拳打脚踢。

    “不要打祖母……”小男孩试图拉开男人,可那男人却一脚踹开男孩。

    “小兔崽子,敢拦老子,老子踹死你。”男人揪起中年妇人的衣襟,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就这么点吃食,你是想饿死老子?再去给老子要饭去!”

    中年妇人被打得连连求饶,“求你,别打我了……我这就去要……”

    沈秋面上一冷,朝中年妇人走了过去,围观的难民很多,不过没人管这些闲事。

    “啧啧,摊上这么个男人,也真是倒霉了。”

    “那祖孙俩都两日没吃过东西了,这男人也真是狠心。”

    “住手!”沈秋的声音好似暮鼓晨钟惊醒了众人,四周难民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给她。

    “难民蓄意闹事者,强抢他人吃食者,鞭笞二十!”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士兵过去将男人拖了出来,准备行刑。

    “别,别打他。”中年妇人噗通一声跪在沈秋面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要来吃食,我男人也是饿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沈秋惊了,“你都要被他打死了,便是没打死你,你两日没吃东西也要饿死了,你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你孙子的命也不要了?”

    “我们家就我男人一个能干活的,何况他若死了,我还能依靠谁去?孙子这么小,啥活都干不了,还要浪费粮食,若娘子您不嫌弃,就把我这孙子收下吧!再给点吃食让我男人吃饱,他就不打人了。”

    “……”沈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这男孩又瘦又小,还胆小的不敢说话,这都什么家人?

    “这是已经制定好的惩罚措施,必须执行,若你们不满可以离开西北,否则就要按规矩来。”

    说罢,沈秋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可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这究竟是个怎样扭曲的时代?

    身后是男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以及妇人咒骂沈秋多管闲事的声音,沈秋心下微冷,双眸微闭又缓缓睁开,终是长叹了口气。

    裴寂看到沈秋落寞的神情很想安慰她一下,可又觉得女子以夫为天,这不过是常有的事。

    此时还有更紧要的事等着裴寂处理。

    正与几名安置难民的将领商议着,旁边的官道上发出一阵吵闹声,裴寂转头看去,几名难民不知为何争同一路过的车夫争吵起来,迫使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胡扯,老子的马车老老实实地走在路中央,哪里就碰到你了!你可别没病装病,讹老子银钱。”车夫大声怒喝。

    被撞到的是个年轻的孕妇,此时正脸色苍白痛苦呻吟着喊疼,“我的肚子好痛,救救我……”

    “老子根本没碰到你,你你你这是碰瓷!”车夫想要辩解,可却百口莫辩。

    “你是不是看我们是难民就觉着好欺负,不想负责?”

    周围难民见着同是难民的孕妇被欺负,一个个都好似被点燃的炮仗,纷纷指责车夫。

    “撞了人还不想负责,老天爷啊!这天杀的车夫真不是个东西!”

    那车夫狠狠瞪着几人,“再骂,老子就……”

    那难民本就是个泼妇,根本不怕车夫的威胁,指着车夫的婢子破口大骂,“咋滴?你还敢当众杀人不成?大家伙可都看着呢!你打我一个试试!”

    说着还把头伸过去,嘴里挑衅着,“你打,你打啊!”

    车夫怒急,扬起马鞭就要去抽,眼神凶狠的看着泼妇,等那泼妇脸上露出慌乱之色,才道:“再敢多说一句,老子抽死你,一个下贱的难民也敢讹老子,你可知老子主家是谁?”

    薛将军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裴寂却微眯了凤眸,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危险又冰冷,正准备吩咐成风过去。

    却见沈秋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各位,你们再耽搁下去,这孕妇怕是要活不成了,不如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看到那孕妇连连惨叫,沈秋便是铁石心肠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偏偏其他几人仍在为那点子赔偿纠缠不休。

    成风得了王爷的令,过来调解,不一会儿便结束了纠纷。

    几名难民将孕妇抬上马车,就此进城去医馆。

    其中那个一直低调的好似不存在的难民满怀感激的走到沈秋面前,将一块脏兮兮的馒头放到她手中,一脸憨傻的笑着,“谢谢,这块馒头给你,你吃,好吃。”

    这难民脸上满是污垢,看不清容貌,却莫名给沈秋一种熟悉的感觉。

    馒头很软,并不像放了很久的样子,不过手感有些特别。

    本没当一回事,但当她看到那憨傻的难民伸出的手指时,整个人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

    捏着馒头的手微微攥紧。

    也不知裴寂看到了没,沈秋有些心虚地微微侧目,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寂的表情。

    看他似乎并没什么异常,这才走回休息棚,将那块馒头悄悄放进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成风回到裴寂身旁,轻声道:“主子,那些人的确有问题。”

    裴寂颔首,示意他不要多言,吩咐几句后,便带着沈秋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沈秋跟着裴寂又去了书房,顾行止正等在那里。

    “果如先生所料,有可疑之人混在难民中,意图挑唆事端。”

    顾行止颔首,“按照目前的粮食消耗,恐怕连夏末都撑不到。”

    “好在乌鲁族目前还算安分,并未对边境进行骚扰。”

    沈秋听着二人的话欲言又止,裴寂默了默,比起西北的民生,女子不得干政倒是可以先放一放,毕竟他是知道沈秋究竟有多么聪慧的。

    “秋儿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顾行止讶然地瞅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待,他倒没想到王爷竟会给沈秋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顾行止乐见其成,对他来说过程并不重要,关键是结果。

    “夏季乌鲁族牧草不肥,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们可以主动出击,也没人规定,只能他们抢咱们粮食,不许咱们抢他们的牛马吧?何况他们以为咱们为了难民焦头烂额,必然想不到我们会偷袭。”

    裴寂:“……”

    顾行止:“……”

    二人沉默片刻,眼底尽是嗜血的精芒。

    “此计甚妙!”顾行止忍不住看向沈秋眼里满是欣赏,这样一个奇女子好在是他们的人。

    “还要劳烦先生仔细斟酌行事,务必一击必胜。”裴寂不动声色地挡住顾行止的视线。

    顾行止勾唇了然一笑,收回目光,告辞离开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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