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煜让清连将马车驾到珩王府,自己则径直上了慕祁的马车。

    一上马车,慕煜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帮着慕衡他们说话?”

    马车碾过路面,发出“哐当”的声响。刚好将他的声音掩盖了几分,不至于让外人听到。

    慕祁坐在马车里以手扶额,似是正在假寐。听到他的声音,眼都不睁的回了他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慕煜一哽,先前在大殿就被人笑话无知,如今又被自己亲哥嫌弃。自尊心受挫,脸上也带了些不快。沉默的起身坐到一旁独自生起闷气来。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反驳,慕祁有些意外的睁开眼。见慕煜坐在角落里,一脸的郁色和委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我今日并非在帮慕衡,我是在帮你。”

    慕煜一僵,下意识想要追问。却又介怀他刚刚那句话,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将头扭向一边。

    慕祁见他还在生气,眼中的无奈越发深重。继续开口道:“朝阳街刺杀一事,父皇派了大理寺和京兆尹共同协查。我虽派人将你的痕迹一一扫去,但保不齐会有遗漏的地方。若不幸还是查到了你,我也只能希望父皇能看在这段日子我维护景昀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可明白?”

    语气沉重而又无奈。

    慕煜听的眼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却还是倔强的不去看他,还嘴硬道:“你也查到我的人都被换了,那些人根本不是我派去的人。若大理寺真查到我,我自会去父皇哪里解释。到时候无非就是被父皇责罚一顿,最严重也不过就是贬为庶民罢了。”

    “你倒是说的轻巧。你生来就是皇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不知为农为民之辛苦。我且问你,若你真成了庶民,你要拿什么养活自己?农耕田稼你可会一样?如今粮价几何?税负几何?你可知道?”慕祁见他还在嘴硬,也不由得带了些怒意。

    慕煜嘴巴微张却回答不上来一句,最后只能面带委屈的低下头。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哀怨的气息。

    慕祁见状忍不住揉了揉眼角,强忍住心底的燥意。再次耐心的解释道:“景昀虽与我对立,但说到底他也是你我的子侄。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如今他受伤未愈,且你又有错在先。于情于理这个时候我们都不能落井下石。”

    慕煜见慕祁脸色泛白,想起这段时间,慕祁为了替他解决麻烦不眠不休的样子,心里也慢慢升起一丝愧疚。

    “我知道,我没想着落井下石。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慕煜语气戳诺的解释道,神情带着一丝低落。

    “知道就好,如今父皇已经下旨替景昀选亲,此事你万万不可插手,更不能起旁的心思。”慕祁再三叮嘱他道。

    慕煜听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好似想到什么,起身坐到慕祁身边,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

    “哥,你说那张遂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故意下套呢?”慕煜小声说道。

    慕祁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难得你能察觉到。”

    “哥.....”听出他言语里的调侃之意,慕煜不满的喊了一声。

    “咳咳,你的直觉是对的。此事的确是有人算计。”见人又要恼了,慕祁连忙转移话题。

    “那背后之人是陆相吗?”

    听到这话,慕祁眼里的意外又重了几分:“说说你的想法。”

    慕煜见他哥一脸赞赏的看着自己,知道他认同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得意,脸上也带了几分喜色。

    “景昀早已及冠,可婚事一直未曾有人提及。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没了外族,但宫中向来便有规矩,凡皇子皇孙一旦到了适婚之龄,便要上报宗人府开始准备选亲。先前宗人府在父皇面前提及景昀的婚事时,父皇并未同意。那日御书房里除了父皇和宗令,也就只有哥你、我、陆亢。想来那陆亢应该也察觉到了父皇对景昀的婚事另有打算。所以故意让张遂借景昀受伤未愈之名,以天意逼迫父皇,搅了他的婚事,断了他寻求助力的可能。”慕煜认真的分析道,全然没有了以往不着调的样子。

    慕祁听完他的话,脸上逐渐染上一抹笑意,毫不吝啬的开口夸赞他道:“分析的不错。母后以前就跟我说你天资聪慧,只是没有将心放在正事上。我那时还以为母后是在为你开脱。如今看来,母后没有说错。你的确聪明,一点就透。”

    这还是慕祁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夸奖自己,慕煜只觉得内心隐约升起一股激动的感觉。一种终于被人认可的激动。

    “所以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嘛?”因为激动慕煜双颊隐隐泛红,双眸如星辰一般微微发亮。

    慕祁见他因为自己的一句夸赞便如此激动,一时间心里竟有些难受。是啊,慕煜如今也不过和慕景昀一般大的年纪。俞贵妃死的时候他才十岁,那个时候自己整日忙于政务,对这个弟弟关心甚少。每次见面也大多都是询问课业。若是他学习上出了差错,自己大多都以严厉的方式对其进行教导。做得好,也只是让其继续努力。夸赞的话,她好像真的没这么说过。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怕兄弟二人早已互生嫌隙。可是慕煜却从未与自己生疏,反而打心底里都为他这个哥哥着想。就连先前闹着上战场也只不过是为了替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多争的一些荣誉。一想到这里,慕祁心里的酸意便止不住的上涌。眼里的愧疚也逐渐重了起来。

    “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慕煜见慕祁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慕祁回过神,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慕煜的头。微笑道:“只是突然想到你比景昀还大几岁,可眼下景昀都快要成亲了。等过几日,我就去和父皇......”

    “我不想成亲。”不等慕祁说完,慕煜便一口回绝道。

    慕祁脑海中突然想起他那几乎人尽皆知的爱好,脸色唰的一变。训斥的话正要出口。

    慕煜见慕祁脸色骤变,知道自己又要挨批,赶忙岔开话题:“哥,父皇最后让张遂用三族人性命作保的时候,你和陆亢怎么脸色都那么难看呀?”

    此话一出,慕祁果然没有在纠结先前的事。神情淡漠的看向前方的位置,冷哼出声:“父皇那话可不仅仅是对张遂说的。”

    “什么意思?”慕煜不解。

    “若景昀最后真的按张遂所言,和他口中佛缘深厚的女子成亲。一旦景昀没有好转,或是日后有什么不测。张遂性命堪忧不说,连带着他背后指使的人都脱不了干系。父皇那话是想让张遂掂量清楚,同时也是在敲打张遂和他背后的人。”慕祁左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自己的膝盖。

    “陆亢明知父皇对景昀的婚事另有打算,还敢忤逆圣意。哼,胆儿可真大了。”慕煜闻言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不仅如此,父皇当着百官的面说了那番话,无异于是给了景昀一道保命符。不管是我还是陆相,抑或是其他不想景昀登上大位的人。日后不管是谁想取景昀的性命,都得先掂量一下受不受得住这诛三族的重罪。”慕祁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眼神中也多了些嘲讽。

    “看来这次受伤,景昀在父皇心中地位上升了不少啊。”慕煜听完,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妒意。

    “可是觉得心里不畅快?”慕祁听出他话里的艳羡之意,故意调侃的问道。

    小孩儿心思被戳穿,慕煜脸瞬间一红,狡辩道:“哥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嫉妒。他慕景昀无权无势,有什么好值得我嫉妒的。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忿罢了。”

    “我自己都不曾不忿,又何须你替我不忿呢?”慕祁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慕煜面露尴尬,筹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祁见他有些羞恼了,也不再故意打趣他。正色道:“不管是居霞山还是选秀一事,都与我们没多大关系。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大理寺和京兆尹那边。”

    “那京兆尹他们查了近一个月也没查到些什么,想来应该不会查到我吧。”慕煜语带侥幸的说道。

    “我担心的是半路截你胡的那些人。京兆尹他们或许查不到,但不代表那些人不会主动将祸往你身上引。”慕祁目光幽深,满脸凝重严肃。

    慕煜一听,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陆府那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皇子府那边除了那个消失的收尸人,也没有什么收获。那些刺客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难道真的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慕煜皱眉疑惑的看向慕祁。

    慕祁凝眸蹙眉,思索了片刻,语气幽然地说道:“看来这股势力不容小觑啊。”

    目光里的森冷犹如冬日寒冰,让人忍不住打颤。

    马车里寂静无声,车外有隐隐约约的叫卖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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