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酒。”
章敏一脸严肃地说。
杨亦卓突然抬头惊讶地看她，他看了周围一圈以后，仿佛在顾虑什么似的，说：“别了吧……”
“怎么了，你不是也说我喝醉的时候最有意思么？”
“……”
“放心，”章敏笑说，“不会喝多的，我有分寸。”
杨亦卓犹豫着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啤酒*2”，叫来小哥把本子递给了他，然后点了一根烟。
章敏看着他：“杨亦卓。”
“嗯。”
“你会喝酒么？”
“不会。”
“会抽烟不会喝酒？”
“谁说会抽烟就一定得会喝酒的。”杨亦卓半张着嘴，一缕白烟自动飘了出来。
章敏的嘴型摆出了一个“o”型，点点头。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想了想：“三年前吧。”
章敏稍微反应了一下，惊讶地问：“你15岁就抽烟啦，学校不管你？”说完这句，她自己又反应过来了：“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上高中……”
“没事儿，”杨亦卓笑笑，往地上掸了掸烟灰，“我01年开始工作，压力太大了，就抽烟了。”
章敏想起了易美整形，琢磨着干这行的压力能有多大。
之后，章敏就半天没吱声儿了。杨亦卓心想不好，一脸惊慌地抬头问她：“你不会还要学抽烟吧？不想当学霸也不带这样的。”
“没有，”章敏懒懒地笑了，“我以前对抽烟的人有点偏见，现在不了。”
杨亦卓看着她，忽然想问那个温宇抽不抽烟。
但他没问，低头吸完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用白色运动鞋轻轻捻灭，说：“人怎么样本来就跟抽不抽烟没关系。”
正好，服务生小哥把堆了一大托盘的烧烤串和两瓶啤酒端了过来，杨亦卓一脸担忧地盯着正在起啤酒瓶盖的章敏，提醒她：“你可悠着点儿。”
“嗞，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呢。”
二人开始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
五十多分钟以后。
烧烤摊的某桌上晃晃悠悠地站着一个身披卡其色长风衣的女人，一脚踢倒了一堆空啤酒瓶子。她右手攥一支羊肉串，挥臂指天，大声呼喊：“我是希瑞！赐予我力量吧！”
“……”
《希瑞》是80年代末风靡全球的美国女英雄题材动画片。
这暴露年龄的一嗓子。
杨亦卓一手捂着脸一手护着她的腿，以防她随时掉下来。
事实上，从第二瓶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局面不可控了。他发誓，再也不要听这个女人说什么“有分寸”的鬼话了。
围观群众表示这个热闹很好看。
服务生小哥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硬是联合杨亦卓把这位“女侠”给安全扶下桌来了。
杨亦卓赶紧结了账，给周围人道了声歉，拖着章敏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摊成烂泥的章敏往车后座里塞，没想到章敏突然咋呼起来，对他一顿乱踢。嘴里还半娇嗔半彪悍地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
杨亦卓跟她纠缠半天出了一身汗，他扭了扭脖子，绝望地叹了口气，缓了缓劲儿，然后继续把她往车里塞。
司机师傅有点看不下去了，问他：“你们要去哪儿啊？”
“平昌小区。”
司机师傅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然后转头碰了碰章敏的胳膊，喊道：“嗨，姑娘！你跟他熟么？”
杨亦卓突然瞪他：“你什么意思！”
“没问你，我问她呢！”师傅仰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正义脸说。
“她都这样了，能回答你什么啊！”
“我不认识他……”反射弧老长的章敏突然回答了司机师傅上一个问题。
“你看。”司机接话也是快。
杨亦卓睁大了眼睛，抓着她的肩膀问：“喂大姐！我是杨亦卓！”
章敏勉强睁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凑近了他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突然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呼得杨亦卓一个猝不及防，她大喊：
“扯淡，杨亦卓只穿黑白衣服！你才不是呢！”
杨亦卓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外套，万分懊恼地在心里骂自己今天干嘛突发奇想地臭美一把，非要穿件红运动服！？而后，他意识到自己里面是白色半袖，于是打算把它露出来……
司机师傅见这小子突然当众脱外套，他大声喝道：“嘿！”
他火速下车，一把摔上了门，几大步跨到杨亦卓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厉声道：“你小子想干嘛！这他妈还有喘气儿的呢！”师傅指了指自己。
“我能干嘛啊！！”杨亦卓一脸莫名其妙，抱屈道，“她喝傻了！我们俩认识！”
师傅虽然看起来能有50来岁了，但是也算是一个大块头，凶起来很是吓人。他看杨亦卓的眼神都冒火，说：“行，你说她喝多了是不，咱们再试试。”
师傅回头问：“姑娘，你家在哪儿？”
章敏睡着了。
杨亦卓为了她都快被定罪为当街诱拐妇女的变态了，她他妈的居然睡着了！
师傅轻轻把她晃醒又问了一遍。章敏含糊不清地答道：“中华人民共和国M市朝阳区田阳街道19号平昌小区一单元502室。”
“你看看，这脑子，多清楚！你还有啥说的！”师傅明察秋毫。
“我喝成什么样都能把我家地址背下来。”杨亦卓不服气地嘟囔着。
师傅看他还狡辩：“呀！现在是比谁记性好呢么！现在是你想耍流氓被我撞上了！我老王今天这护花使者还就当定了，你小子甭想耍花招！”
说完，师傅一边死盯着杨亦卓一边坐回驾驶位里，“哐”地一声把门关上，把车开走了。
杨亦卓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那辆红色出租车一脚油门开了老远。他仰头望天，疲惫又绝望，看着自己半脱下的红外套，竟然被气笑了。
也好，走就走吧，至少能说出来自己家在哪儿。
杨亦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打算转身离开，无意间又瞥了一眼出租车离开的方向，发现那辆车在红绿灯路口突然一个急刹车就停下了。
刺眼的双闪灯一下一下地亮着。
杨亦卓眉头紧皱地望着。
不一会儿，只见章敏从车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然后车就丢下她无情地开走了。
杨亦卓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章敏，使其站稳，急问：“怎么了？”
“嘿嘿嘿，”章敏傻笑道，“他问我叫啥，我说我叫希瑞。”
“卧槽——”
突然，他们之间多出了一根光溜溜的烧烤银签子，那锋利的尖头触目惊心地抵在杨亦卓的眼前。
杨亦卓吓得跳开了老远。
“你什么时候顺走的！”
章敏举着银签子，瞪圆了眼睛说：“这是我的剑，我当然得带走了。”
“你把那破签子放下！”杨亦卓厉声喝道。
“不！”章敏挥舞着银签子。
杨亦卓咽了咽口水，双手举在胸前，慢慢靠近她，温柔道：“希，希瑞，那个……你的剑看着挺帅的，给我看看行么？”
章敏把嘴撅得老高，紧紧攥着银签子，狐疑地看着他……
许久……
“那，就一眼哦。”
她把签子尖头向前地伸给他，但是她的手并不稳，银签子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杨亦卓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两寸、一寸……忽然一把顺着她手拿的方向抓着签子飞速将其扔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他另一只手臂紧紧揽过章敏的腰转了半圈，二人往后挪了一大步。
章敏大吵大闹地企图挣脱他去捡她的“剑”，但是已经够不着了。
杨亦卓松了一口气，顶多又挨了章敏一顿拳打脚踢，今晚他已经被打麻木了。
但是打了半天也没见她消停，这女人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章敏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了，她抬头，看见仅一寸之遥的杨亦卓的脸。
“要不，咱俩干脆就在这打一架。”杨亦卓死死攥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章敏反而怯了，刚才撒泼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了。
杨亦卓看着她这红彤彤的脸，嘴角勾起了一点笑说：“老师，你不是会柔道么?”
章敏怔怔地盯着他的双眼，眼眶忽然就红了。
“……呜呜呜，我要回家……”
她终于消停了。
他们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由于最近全市都在开展老楼区改修重建活动，平昌小区门前的整条街道都被封路了，他们只好在路口下车，剩下的路走着回去。
章敏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比之前清醒了不少，能自己走路了，虽然走直线还是不行。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杨亦卓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其后。
忽然，他发现她面对着右手边的一堵围墙停下了，呆呆地站着。
“又怎么了？”
杨亦卓走过去问她，但她不答。
他看了一眼这墙也没什么特别，但是能看出来是新粉刷过的，可能是重建文明老楼区的原因，所以漂白的墙面上有用红色油漆刷的文明标语：服务进社区，温暖进万家。
墙被突出的白柱子隔开成了十个区域，每个字都很大，足以各占一块区域。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
他转头看向章敏，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围墙，但是似乎双眼又是放空的。
夜已渐深，街上鲜有路人，唯有路灯。
他们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站着，他看着她，她看着墙。
大概十多分钟的寂静之后……
章敏突然爆发，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痛彻心扉。
哭得用尽全力。
几乎把她整个灵魂都要呕出了一般。
杨亦卓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意识很清醒的哭。
深夜，空荡的街区里回荡着她痛哭的回响。楼房里的几扇窗里瞬间亮起了灯，纷纷有人探出头来张望。
坐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的打更老大爷也警觉地向他们这边望来。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
爱屋及乌。
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就连在广告牌、报纸、天气预报、电视节目、公交路牌、包装盒、小说……碰巧看到了他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都会倍感亲昵，怦然心动。
你觉得，那字就是他。
章敏突然扬起脚照着墙上的那个“温”字一顿疯狂地踢踩，哭的越来越猛烈。
一尘不染的白墙和红字上赫然多了好几个黑鞋底印，触目惊心。
截止到十分钟前，在发现温宇出轨之后的十四个小时里，章敏都没哭过。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足够强大,却没想到，崩溃就是一个胀到不能再胀的气球，在没爆炸之前显露不出什么，但只要有一个稍微尖锐点的东西轻轻一刺，
就一触即发。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厉喝：“嘿！干啥呢你们！”
老大爷拎着警棍从保安室跑了出来，杨亦卓赶紧从身后抱住了章敏要跑，但还是被老大爷一个闷棍打倒在地。
章敏一脸严肃地说。
杨亦卓突然抬头惊讶地看她，他看了周围一圈以后，仿佛在顾虑什么似的，说：“别了吧……”
“怎么了，你不是也说我喝醉的时候最有意思么？”
“……”
“放心，”章敏笑说，“不会喝多的，我有分寸。”
杨亦卓犹豫着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啤酒*2”，叫来小哥把本子递给了他，然后点了一根烟。
章敏看着他：“杨亦卓。”
“嗯。”
“你会喝酒么？”
“不会。”
“会抽烟不会喝酒？”
“谁说会抽烟就一定得会喝酒的。”杨亦卓半张着嘴，一缕白烟自动飘了出来。
章敏的嘴型摆出了一个“o”型，点点头。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想了想：“三年前吧。”
章敏稍微反应了一下，惊讶地问：“你15岁就抽烟啦，学校不管你？”说完这句，她自己又反应过来了：“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上高中……”
“没事儿，”杨亦卓笑笑，往地上掸了掸烟灰，“我01年开始工作，压力太大了，就抽烟了。”
章敏想起了易美整形，琢磨着干这行的压力能有多大。
之后，章敏就半天没吱声儿了。杨亦卓心想不好，一脸惊慌地抬头问她：“你不会还要学抽烟吧？不想当学霸也不带这样的。”
“没有，”章敏懒懒地笑了，“我以前对抽烟的人有点偏见，现在不了。”
杨亦卓看着她，忽然想问那个温宇抽不抽烟。
但他没问，低头吸完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用白色运动鞋轻轻捻灭，说：“人怎么样本来就跟抽不抽烟没关系。”
正好，服务生小哥把堆了一大托盘的烧烤串和两瓶啤酒端了过来，杨亦卓一脸担忧地盯着正在起啤酒瓶盖的章敏，提醒她：“你可悠着点儿。”
“嗞，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呢。”
二人开始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
五十多分钟以后。
烧烤摊的某桌上晃晃悠悠地站着一个身披卡其色长风衣的女人，一脚踢倒了一堆空啤酒瓶子。她右手攥一支羊肉串，挥臂指天，大声呼喊：“我是希瑞！赐予我力量吧！”
“……”
《希瑞》是80年代末风靡全球的美国女英雄题材动画片。
这暴露年龄的一嗓子。
杨亦卓一手捂着脸一手护着她的腿，以防她随时掉下来。
事实上，从第二瓶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局面不可控了。他发誓，再也不要听这个女人说什么“有分寸”的鬼话了。
围观群众表示这个热闹很好看。
服务生小哥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硬是联合杨亦卓把这位“女侠”给安全扶下桌来了。
杨亦卓赶紧结了账，给周围人道了声歉，拖着章敏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摊成烂泥的章敏往车后座里塞，没想到章敏突然咋呼起来，对他一顿乱踢。嘴里还半娇嗔半彪悍地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
杨亦卓跟她纠缠半天出了一身汗，他扭了扭脖子，绝望地叹了口气，缓了缓劲儿，然后继续把她往车里塞。
司机师傅有点看不下去了，问他：“你们要去哪儿啊？”
“平昌小区。”
司机师傅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然后转头碰了碰章敏的胳膊，喊道：“嗨，姑娘！你跟他熟么？”
杨亦卓突然瞪他：“你什么意思！”
“没问你，我问她呢！”师傅仰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正义脸说。
“她都这样了，能回答你什么啊！”
“我不认识他……”反射弧老长的章敏突然回答了司机师傅上一个问题。
“你看。”司机接话也是快。
杨亦卓睁大了眼睛，抓着她的肩膀问：“喂大姐！我是杨亦卓！”
章敏勉强睁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凑近了他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突然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呼得杨亦卓一个猝不及防，她大喊：
“扯淡，杨亦卓只穿黑白衣服！你才不是呢！”
杨亦卓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外套，万分懊恼地在心里骂自己今天干嘛突发奇想地臭美一把，非要穿件红运动服！？而后，他意识到自己里面是白色半袖，于是打算把它露出来……
司机师傅见这小子突然当众脱外套，他大声喝道：“嘿！”
他火速下车，一把摔上了门，几大步跨到杨亦卓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厉声道：“你小子想干嘛！这他妈还有喘气儿的呢！”师傅指了指自己。
“我能干嘛啊！！”杨亦卓一脸莫名其妙，抱屈道，“她喝傻了！我们俩认识！”
师傅虽然看起来能有50来岁了，但是也算是一个大块头，凶起来很是吓人。他看杨亦卓的眼神都冒火，说：“行，你说她喝多了是不，咱们再试试。”
师傅回头问：“姑娘，你家在哪儿？”
章敏睡着了。
杨亦卓为了她都快被定罪为当街诱拐妇女的变态了，她他妈的居然睡着了！
师傅轻轻把她晃醒又问了一遍。章敏含糊不清地答道：“中华人民共和国M市朝阳区田阳街道19号平昌小区一单元502室。”
“你看看，这脑子，多清楚！你还有啥说的！”师傅明察秋毫。
“我喝成什么样都能把我家地址背下来。”杨亦卓不服气地嘟囔着。
师傅看他还狡辩：“呀！现在是比谁记性好呢么！现在是你想耍流氓被我撞上了！我老王今天这护花使者还就当定了，你小子甭想耍花招！”
说完，师傅一边死盯着杨亦卓一边坐回驾驶位里，“哐”地一声把门关上，把车开走了。
杨亦卓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那辆红色出租车一脚油门开了老远。他仰头望天，疲惫又绝望，看着自己半脱下的红外套，竟然被气笑了。
也好，走就走吧，至少能说出来自己家在哪儿。
杨亦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打算转身离开，无意间又瞥了一眼出租车离开的方向，发现那辆车在红绿灯路口突然一个急刹车就停下了。
刺眼的双闪灯一下一下地亮着。
杨亦卓眉头紧皱地望着。
不一会儿，只见章敏从车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然后车就丢下她无情地开走了。
杨亦卓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章敏，使其站稳，急问：“怎么了？”
“嘿嘿嘿，”章敏傻笑道，“他问我叫啥，我说我叫希瑞。”
“卧槽——”
突然，他们之间多出了一根光溜溜的烧烤银签子，那锋利的尖头触目惊心地抵在杨亦卓的眼前。
杨亦卓吓得跳开了老远。
“你什么时候顺走的！”
章敏举着银签子，瞪圆了眼睛说：“这是我的剑，我当然得带走了。”
“你把那破签子放下！”杨亦卓厉声喝道。
“不！”章敏挥舞着银签子。
杨亦卓咽了咽口水，双手举在胸前，慢慢靠近她，温柔道：“希，希瑞，那个……你的剑看着挺帅的，给我看看行么？”
章敏把嘴撅得老高，紧紧攥着银签子，狐疑地看着他……
许久……
“那，就一眼哦。”
她把签子尖头向前地伸给他，但是她的手并不稳，银签子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杨亦卓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两寸、一寸……忽然一把顺着她手拿的方向抓着签子飞速将其扔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他另一只手臂紧紧揽过章敏的腰转了半圈，二人往后挪了一大步。
章敏大吵大闹地企图挣脱他去捡她的“剑”，但是已经够不着了。
杨亦卓松了一口气，顶多又挨了章敏一顿拳打脚踢，今晚他已经被打麻木了。
但是打了半天也没见她消停，这女人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章敏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了，她抬头，看见仅一寸之遥的杨亦卓的脸。
“要不，咱俩干脆就在这打一架。”杨亦卓死死攥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章敏反而怯了，刚才撒泼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了。
杨亦卓看着她这红彤彤的脸，嘴角勾起了一点笑说：“老师，你不是会柔道么?”
章敏怔怔地盯着他的双眼，眼眶忽然就红了。
“……呜呜呜，我要回家……”
她终于消停了。
他们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由于最近全市都在开展老楼区改修重建活动，平昌小区门前的整条街道都被封路了，他们只好在路口下车，剩下的路走着回去。
章敏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比之前清醒了不少，能自己走路了，虽然走直线还是不行。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杨亦卓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其后。
忽然，他发现她面对着右手边的一堵围墙停下了，呆呆地站着。
“又怎么了？”
杨亦卓走过去问她，但她不答。
他看了一眼这墙也没什么特别，但是能看出来是新粉刷过的，可能是重建文明老楼区的原因，所以漂白的墙面上有用红色油漆刷的文明标语：服务进社区，温暖进万家。
墙被突出的白柱子隔开成了十个区域，每个字都很大，足以各占一块区域。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
他转头看向章敏，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围墙，但是似乎双眼又是放空的。
夜已渐深，街上鲜有路人，唯有路灯。
他们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站着，他看着她，她看着墙。
大概十多分钟的寂静之后……
章敏突然爆发，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痛彻心扉。
哭得用尽全力。
几乎把她整个灵魂都要呕出了一般。
杨亦卓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意识很清醒的哭。
深夜，空荡的街区里回荡着她痛哭的回响。楼房里的几扇窗里瞬间亮起了灯，纷纷有人探出头来张望。
坐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的打更老大爷也警觉地向他们这边望来。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
爱屋及乌。
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就连在广告牌、报纸、天气预报、电视节目、公交路牌、包装盒、小说……碰巧看到了他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都会倍感亲昵，怦然心动。
你觉得，那字就是他。
章敏突然扬起脚照着墙上的那个“温”字一顿疯狂地踢踩，哭的越来越猛烈。
一尘不染的白墙和红字上赫然多了好几个黑鞋底印，触目惊心。
截止到十分钟前，在发现温宇出轨之后的十四个小时里，章敏都没哭过。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足够强大,却没想到，崩溃就是一个胀到不能再胀的气球，在没爆炸之前显露不出什么，但只要有一个稍微尖锐点的东西轻轻一刺，
就一触即发。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厉喝：“嘿！干啥呢你们！”
老大爷拎着警棍从保安室跑了出来，杨亦卓赶紧从身后抱住了章敏要跑，但还是被老大爷一个闷棍打倒在地。